第45章 一见倾心
出乎意料的是，苏沫被一双沉稳有力地胳膊接了个正着，没有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苏沫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一双双锦靴，以及厚实有力即使透过厚厚的冬衣依然能感觉到温度的大掌，分明是个男人！苏沫心想，这下丢人可丢大了！她借着力缓缓站起来。
“姑娘可安好？”是那个接住她男子，声音如泉水一般透彻清冷。
“妹妹？妹妹你怎么样？可摔着了？”
人群中传出熟悉的声音，苏沫忍不住抬起了头。
苏沫想，古人所谓惊鸿一瞥不过如此。黑色的瞳孔淡漠如水，挺拔有力的身躯如松如竹，袭一身月白色长袍，玉树兰芝，于众人之中遗世独立，不可忽视的耀眼。苏沫呆住了。
苏泽从世家公子身后钻出，见此情形连忙从那人手中接过苏沫，见她无事，松了口气。原本这种场合李氏一般都不会带他出去的，毕竟哪有正室出去做客会带个庶子给自己添堵的呢？只是苏沉连着好几日受到来自父母双亲的打压之后，闹了脾气，说什么也不肯来，气的苏建木差点动了家法。苏沉嫌丢人不肯来，倒是给了苏泽个好机会，他年纪愈发大了，也是该结交朋友，培养自己的人脉的时候了。
苏沉怕丢人，他不怕。世家嫡公子瞧不上他，没关系，只要让他在后面跟着就好，他总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处。
杨家有座藏书楼，里面不光存着杨望山从各地网罗来的奇书孤本，更是存放了不少各地有趣的物件，轻易不肯示人。世家贵公子什么没见过，也不过是趁着喜庆的日子图个乐么，纷纷嚷着要去。杨大郎不愿扫兴，秉明杨望山后，就让迟墨这个半个主人，这场宴席的主人公带着他们去。
只因这藏书楼建在外院与内院之间，迟墨听说杨如意领了姑娘们在暖阁赏梅，怕惊扰客人，这才特意带人走了这条小路，却没想到与正要赶去暖阁的苏沫撞个满怀。
苏沫借着苏泽的力站稳，她低下头掩住羞红的脸，正要道谢，却听那先前带路的丫鬟跪在一旁，不等询问自己就倒了个干净，“表少爷奴婢有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太太吩咐奴婢领苏姑娘去暖阁，奴婢怕前院人多冲撞了姑娘，才带着姑娘走这条小路……请表少爷责罚。”
表少爷？杨家的表亲都住得远，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跑来，那么眼前的这个表少爷，就只可能是他了。迟墨，那个让杨如意像藏宝贝一样藏起来的表哥，那个让苏沉咬牙切齿的别人家的小孩。只是她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俊俏，让她……让她一见倾心。
上好的冬袍光滑柔软，年轻的女孩似乎身怀暗香，如梅如兰，迟墨不着痕迹的搓了搓扶过苏沫的手，声音却不含一丝感情，仿佛这场尴尬相遇的主人公另有其人，他看向那小丫鬟，“你先起来，一会儿自己去找太太领罚。”
又转头对苏家兄妹行了一礼，“苏姑娘抱歉，是茂行莽撞了。不知苏姑娘身体可有不适？冬天石子路易滑，若是磕到碰到就不好了，请您尽管直言。”
得知他的身份，又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悸动，苏沫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好像……背叛了哥哥。苏沫挣开苏泽的手，仍旧低着头，微福身子还了一礼，“无碍的，是苏沫自己没看路给大家添麻烦了。”
苏泽见她真无事，松了口气，也不在意苏沫冷淡的态度，悄悄退到一旁。
迟墨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人家兄妹都说没事，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一堆人都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迟墨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亭亭玉立的身姿，芊芊细腰纵使在如此厚重的冬装下依然细的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白皙的脖颈因微低的头弯成好看的弧度，颈上的碎发随着微风轻轻浮动。
迟墨轻咳一声，向斜前方走了一步，挡住了后面张望戏谑的视线，“没事就好，冬日寒风刺骨，姑娘穿的单薄，还是早些过去吧。”
说罢，便招呼身后的世家公子率先离开。
苏沫低着头撤到一旁，直到看着眼前一双双锦鞋都呼啦啦走远了才抬起头，她盯着人群中那个挺拔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想起那一年他被杨氏兄弟晃得叮当响的样子，她扑哧一声笑了。那一年她才多大啊，怎么就偏偏记住了这一幕，她想原来一切都是因缘际会，他和她是有缘人。想到这儿，苏沫心里甜滋滋的，心底那颗不知什么时候种下的种子仿佛在此刻生了根发了芽，挠的她痒痒的。
苏沫伸手，飘飘扬扬的雪花稀稀拉拉落到手上，化成一滩水。若是那一年她和哥哥一样耍赖不去杨府，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苏沫摇摇头，少女萌动的春心岂是那么容易掐灭的？青州城不过就那么大，孽缘如此，他和她终究会相遇的。
苏沫叹了口气，白色的气体在空中旋转上升然后消失，她抽出帕子擦掉手里的水渍。震天响的鞭炮声在此时响彻整个青州城，苏沫望向烟雾升起的方向，笑道，“看来是新娘上轿了。”
“奶奶，杨大姑娘远嫁那我们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她了？”
苏沫斜睨了一眼青菊，将她眼底的忧思恐惧尽收眼底。这世间万物，芸芸众生当真各有千秋。有些事对于一些人来说是稀疏平常，司空见惯的小事，譬如杨如意，无论是责罚下人还是发卖下人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毫无愧疚怜悯之心；然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噩梦，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一身性命尽付在他人手中，说不得半个不字。
苏沫知道青菊的感受，自从回来以后去杨家从来不带她。苏沫可以体谅她，但是却不愿让这件事成为她人生路上的井绳。第一次遇到蛇可以怕可以躲，但是若是每一次都怕都躲，那么最后只会将自己逼得无路可走。
她轻声道，“你若是还怕她，那我的苦心就白费了。你没准备好面对杨家，面对杨如意，我可以体谅你，宽纵你。但是你心里，要有一道坎儿，你要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迈过去。当日之事，虽然是铃铛里应外合陷害于你，杨如意嚣张跋扈欲借其之手除掉你。但是你仔细想想，你自己真的没有错吗？此事如果换成宋妈妈，换成青竹，换成长安，换成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又会如何？青菊，你该学会长大替青竹分担一些事了。过了这个年，你就十五了。若是你还像这般，遇事只知道逃避害怕，那我真真是白疼你了。”
青菊被她说的羞愧难当，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眼泪似不要钱一般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她跪在苏沫脚边，抱着苏沫的小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奶奶，青菊知错了。奶奶，您原谅青菊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以后一定好好跟青竹姐姐还有余妈妈学习，一定不再让奶奶担心了……您别不要我……”
苏沫笑着动动腿，伸手把她扶起来，抽出帕子递给她，“快起来，这么冷的天，跪病了怎么办。哭什么，我不过说了你两句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别哭了，一会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好了，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快别哭了。过几天你休息两天去庄子上看看你爹娘，走了半年，他们肯定早就盼着见你了。”
苏沫语调温柔，向哄孩子一般，青菊握着帕子胡乱擦了擦早就羞红的脸，感激的望着苏沫点头“奴婢……奴婢身子壮哪能那么容易就病了？倒是奶奶您，这天儿冷，要是冻病了就不好了，我们回去吧。”
苏沫捏捏她的小红脸，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青竹从外面跑了过来，神情慌张。
苏沫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竹斜了一眼一旁眼睛、鼻尖通红的青菊，犹豫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又连忙凑到苏沫耳边，低声道，“二爷的人来报，梅姨娘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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