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翌日一早,钱禄生就在下朝路上等着,说姜上君准备了杭州运来的小菜请圣上吃早饭。
宁晴安早知道姜宸睿会来这一招,捏住鬓角点头,轿撵随即调转方向朝甘泉宫走去。
重华宫的路高扬忿忿走进来,见宋锦意还在烹茶,不由忿忿道:“主子还费什么心烹茶呢?圣上早就去甘泉宫吃早饭了。”
“知道了。”
一壶烹好的茶被人倒入廊下,浅碧色的汁液顺着木质地板在地上蜿蜒出数条痕迹,纠缠着落入花圃中不见了。
心有不忍一般,路高扬出声劝道:“侍寝的事奴才同张俞平提过一回,他,他说。”
主子没去看他,掌心在袖口间却握紧了,压下心中不忍,他终是将真相说出来:“圣上说主子身子骨儿不好,需得将养着。”
重华宫这侧愁云惨淡,甘泉宫算是冰天雪地。宁晴安目不斜视用着碗里的饭,一旁的姜宸睿撑着额头看她,不时往她碗里夹菜。
姜上君不喜身边近身侍奉,自女帝进门宫人渐次退下,姜宸睿倒也不提其他,只问她这些时日公务顺不顺心,吃的好不好云云。
公务不顺心还不是你背地添乱?宁晴安握着瓷碗呐呐点头,嘴里含着饭,抽空回复他一个敷衍的笑。
“圣上都开始宠幸旁人了,多日不来看臣。”
姜宸睿抱怨着,一双丹凤眼细细扫在女帝脸上,想从中看出端倪。
“前朝与后宫各有牵扯,既然他们入了宫,不宠幸,百官总有怨言。”
公事公办的托词,末了她的眼睛扫过姜宸睿,带着丝丝关心,“多日不见,你怎地瘦了不少。”
上辈子她生怕姜宸睿在意,后宫男宠一个都没近身,偏宠一人,落得后宫满是怨言。如今她是想通了,爱极必殇,对任何人都是淡淡的。
听闻女帝关心,姜宸睿将脸凑近她颈窝,用力吸了一口,闷声道:“大概是人们常说的相思使人痩吧。”
相思?宁晴安心中冷笑,想着姜宸睿不该搅进后宫,当去做个戏子。这扮相,这演技,当真是逼真感人。
她劝慰自己不怪上辈子一头栽进去,任谁看了他又是温柔相思又是一副没了她自己也不独活的样子都得感动落泪。刀子抵在颈间谈相思,狗都不信。
挣远与对方的距离,她抬眼去看对方,姜宸睿此刻正满眼柔情地看着她,狭长的眼睛藏满情意,似要将她淹没一番。他伸手把玩着女帝常服上的如意扣,指尖反转间低声说道:“今晚别回凤鸾殿了吧。”
宁晴安在人靠近之时寒毛都要立起来,尴尬笑了两声,眼睛在姜宸睿身上扫了一圈,憋了半天讲出一句:“你这身衣服不错。”
“紫气东来,才能与圣上的帝王之气相配,安安,你喜欢吗?”
宁晴安心中哀嚎你不要过来啊!,面上牵强一笑:“还有一批折子没看,孤先回了。”
姜宸睿不甘此时放过她,在她起身之时又问道:“圣上晚上还来吃晚饭吗?”
宁晴安刚要拒绝,看着姜上君磨着指甲缓缓开口:“苏上君两次,陆上卿五次,就连钟贵卿这个月都见了圣上三次呢。”
他的目光在宁晴安身上转过,又恢复了那副深情的模样:“安安,我好想你。”
就在宁晴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之时,张俞平进来回禀宋贵君病得厉害。
“好,孤待会过去。”宁晴安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应下,回身安抚道:“钰尧,宋小将军在前方打仗,孤不能不卖宋家面子。”
“是。”
姜宸睿低头,额发垂下挡在眼前露出一片阴影,他低声回应,听着身边的脚步渐行渐远。
钱禄生从外间进入,在主子身边小声安慰:“奴瞧了太医院这个月支出,多出许多麻沸散药渣,听说是凤鸾殿要的。”
姜上君这才闲闲回到桌前,“圣上不想着人侍寝,竟想出这么个法子。”
“是呢,咱们圣上虽然贵为帝王,心底儿还是为主子守身如玉。”
钱禄生小心奉承着,看着主子的脸由阴转晴,这才松了口气。
“重华宫有没有招太医?”
张俞平点头,又回禀着:“晨间在廊下站了会儿,早饭时分突然咳出了血。贵君身边的路高扬急着来报,怕是出什么事。”
宁晴安又急又气,宋锦意死在梁朝国灭前夕,是气血耗尽而死。他为大梁倾尽心血,这样的人不该早夭。昨儿还能蹬她没安好心,怎就今天咳血了。
她心头怦怦直跳,拍着轿撵让人行快一些,生怕宋锦意等不到她就撒手人寰。
好不容易到了重华宫,太医正从外间出来,被宁晴安揪住袖子,“宋贵君如何了?”
“贵君忧思过重,晨间又受寒引发高热,这才咳了血。”
她点头,松手让人下去煎药,迎面见到路高扬在周围伺候,不由火气:“重华宫的奴才都是怎么当差的,主子迎风站着,不晓得劝住?”
床榻上宋锦意皱着眉头,将醒未醒的模样,生怕再给人吵醒,她不由放缓声音,对着路高扬一等低声斥责:“重华宫宫人不劝主上,罚俸三个月!”
月上柳梢之时,宋锦意才缓缓醒来,宁晴安靠在书案边批阅奏折,听见声音转向看他:“醒了,孤让路高扬给你准备晚饭。”
他摇头,盯着宁晴安坐的书案皱眉:“圣上怎么不让灯挑亮些。”
“无妨,你睡得可还好。”
她说着伸手将宋锦意背后的枕头垫高些,让他能直着身子坐下。房内烧了火龙,温度有些高,宁晴安着了件中衣,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前衣冠不整,伸手去衣架上捞,一摸一手空。
“咳咳…肯定是小路子,他每日将臣的衣服带走清洗,以免沾上药味,咳…咳咳,许是他将圣上的外袍一道拿去了。”
宋锦意说着就要下床,“臣去叫他。”
他说着抖开被角就要下床,身体刚沾上凉气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声。宁晴安见状忙将他捂紧,这么个冰美人要精心养护,磕着碰着又是大事。
“咕……”
宋锦意腹中传来一声闷响,女帝暗笑,冰美人也是要吃饭的。她瞟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点心,夜间都已经冷了,这样吃下去,宋贵君不定又是负累。
“臣…吃些点心就好。”
宋锦意不禁脸热,他自小是被人称颂的锦绣公子,哪有在旁人面前出丑的时候,此刻瞧见对方嘴角含着笑意,不由出声辩驳:“臣只是没吃午饭。”
“孤给你做饭好不好。”
宋锦意一阵怔忡,宁晴安还会做饭?看着他眼中明显不信,女帝好胜心瞬间点满,扔下一句“你等着就行。”转身跑了出去。
他披着衣服下床,跟着她的脚步朝小厨房走去。只见她轻车熟路烧火架锅,似乎这些都以做过百遍。
“圣上什么都会。”
他小声说着,背对着他的女帝笑出声,“这算什么,后宫拜高踩低的人那么多,没人给你送饭,总要会些技能保命。”
她说起先皇时期,自己的母妃不受宠,下人们给的都是馊饭。后来母妃被指认杀了二皇子,后宫中就再也没人管她死活了。
火光照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的声音像是在自语,宋锦意听清楚了,她说,“其实我母妃原就住在重华宫呢。”
“你现在站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幼年曾经玩耍的地方。”她抹了一把脸,回头朝着宋锦意笑:“埃,我母妃就是吊死在这里,你怕不怕?”
没看见对方脸上的惊讶,她无趣地吐着舌头,“竟然吓不到你,她呀,是在冷宫吊死的。”
“你一定很想她吧。”
一直沉默的青年忽然出声,细细盯着她的脸,企图从中间窥出一丝动容。
“呀,水开了,该下面了。”
宁晴安在小厨房手忙脚乱下着面条,对他的问话置若旁闻。
不多久,两碗色泽清亮的阳春面被端上桌,宁晴安示意宋锦意动筷,“快尝尝,晚上喝点儿热汤暖暖身子,待会儿吃药免得再吐出来。”
“唔,你在里面放鸡蛋了?”
“是啊,希望你吃了这个身体快些好。”宁晴安呜咽着面条,可别再病了,她还等着人给她出谋划策呢。
吃饱喝足后困意顿起,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她转身朝着一旁的贵妃榻倒去,“孤不回凤鸾殿了,先凑合着睡吧。”说完就裹着一张毯子睡得天昏地暗。
深秋寒意顿起,殿内烧着火龙,脸颊上还是触到一丝冰凉,宁晴安“咝…”了一声,暗道果然是冷,寒意都钻进房内了。
将那丝寒意卷入被窝儿,宁晴安心说明日得把造办处的人拎过来骂上几句,难怪宋锦意要生病的,这么冷的地方是个人都得病。
她在梦中骂骂咧咧,将能想起来的人都骂了个遍。太冷了,这毯子怎么都暖不热,连带着手脚都开始冰凉起来,她沉在寒冷中连带着做了个梦,梦里宋锦意真是雪做成的,太阳一出来越晒越小,她为了听清人说话不由将他放在手心,凑近一听:“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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