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钟家上门
沈慕颜是不知，沈慕时心中还有诸多想法，也不知是否是随口对钱氏的敷衍。
再细想想，倒也明白许是真的。
毕竟听闻他们的父亲，当年也是因着自己是武将，长年在外上阵杀敌，家里催着他成亲生子，他迟迟不应，生怕自个儿死在了外头，带累了人家姑娘。
后来，还是钱氏一眼相中了他，私下里同他说了狠话，道是非他不嫁，便是他死了，她也为他守寡，这才逼得沈厉风就犯，八抬大轿欢欢喜喜地将她娶进了门。
两人成亲二十余年，在沈厉风眼中，钱氏一如当年的姑娘一般模样，照着刚成亲的那会子一样敬着她，爱着她，护着她，一直不曾收过一个妾室。
如今看来，沈慕时这执拗的性子，怕是随了沈厉风了。
“可长此以往，终究不是个事儿，就算大哥哥没这份心思，母亲也该帮他相看姑娘了，兴许有瞧对了眼的，他便愿意了呢。”
家中长兄未娶，二姐姐先嫁人，已让旁人觉得怪异，若是她再赶到前头去，那还不被旁人当作笑话看，如此，她也好再拖上个一年半载的。
为了她的自由着想，就只能牺牲沈慕时了。
“你说得倒也在理。”钱氏缓缓思虑，似心有触动，徐徐点了点头：“如此，你平日里若各家有宴亦要多随我走动走动才是，如此才好帮着你大哥哥相看姑娘啊。”
她愣了愣，没成想绕来绕去地说了半天，结果还是将自己绕进去了，不过事到如今，她也不能推脱了。
陪着钱氏又说了会儿话，沈慕颜便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拿了前一日还未看完的话本子在软榻上看着。
“姑娘怎么不歇一歇？”大丫头兰秋进了门来，弯着腰身凑在她身侧说着。
沈慕颜忽地抬头，看着眼前这张陌生之中又带着熟悉的脸，而后笑了起来：“兰秋，你回来了。”
兰秋原是她母亲身边的大丫头，三年前沈慕欢与金家定下亲事时，钱氏为大女儿打算随嫁的侍女，便连带着府里的几个丫头都挪了挪，兰秋便是那时候到了她身边，
要说起这兰秋，比沈慕颜大上两岁，性子沉重，行事严谨，被钱氏调/教的很是机敏，到了沈慕颜身边后，连带着将春芽等一众小丫头也治得服服帖帖，办事细致起来。
而沈慕颜因钟承桉之事寻死觅活之时，兰秋正回家探望自己病重的母亲，不在府内，若是有她在府内，兴许她也没有机会占了这副身躯了吧。
“听闻你母亲去了，你也莫要太伤怀了。”看着比印像中清减了许多的脸庞，她轻叹了口气说道。
兰秋点点头，见她没有从榻上下来的意思，干脆蹲下了身子：“我母亲长年病痛，已瘦得不成人形，今去了也算是了了苦痛。”
这倒是实话，她记得兰秋之母数年前便重病缠身了，她还在母亲身边时，她母亲曾来看过她一回，但自打到了自己身边后，便只见她兄嫂来过了。
每回来，她那个憨厚的兄长除了问她过得好不好，便是憨憨地笑，倒是那嫂子，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不停的抱怨婆母生病吃药有多费银钱。
每每如此，兰秋便会拿出自己的梯己交给嫂子，只盼着嫂子能看到银子的份上，能善待老母亲。
而今她父母俱亡，想来她的嫂子往后总没借口来要银子了。
“你既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可去见过母亲了？”她自问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恐自己在此事上头说得太多，又惹得兰秋伤心，便问起了旁的。
钱氏作为当家主母，兰秋又曾是她身边的一等丫头，离府时是同钱氏告了假的，回来自是要先去禀告一声。
“去了，不过夫人正午憩，我便先回来了。”一说到钱氏，兰秋又红了眼眶，“此回亏得夫人与姑娘了都赏了银子，才将我母亲之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临了总算让她体面了一回。”
沈慕颜听了，缓缓点了点头，然心里却忍不住唏嘘了一阵子。
要说这人都没了，丧事置办得再体面又如何，死了的人也享受不得，看不到了，还不是为了活着的人挣了面子罢了。
钱氏那里，她是知道的，另给了三十两的银子，那时的沈慕颜也有感于兰秋三年悉心照顾，命人也拿了十两银子过去，原也是怕她兄嫂抠搜，不肯拿钱出来办她母亲的身后事。
而今看来，恐怕这四十两也没剩下多少了，就盼着兰秋往后能为自己多打算打算吧。
“往后你家中也无甚牵挂了，也该为自己多多打算。”她说着，不免心中盘算，兰秋比自己尤大上两岁，她十六，兰秋便已十八，寻常人家十八也该说亲了。
只是兰秋家里当年穷得吃不上饭，才将五岁的兰秋直接卖给了人伢子，辗转到了沈家。
这卖了身的，自是失去了自由，往后如何只能看主人家的心情，不过她曾听钱氏同兰秋说过，倘若她想嫁人了，或是有了中意的人，钱氏是愿意成全的。
于是她寻思着，兰秋年岁也不小了，没了父母的拖累，虽有个兄长，但别说是依靠，不拖累便已阿弥陀佛了，自然不会替她自己多思多虑的，万事还得靠她自己。
而她，也不愿她在自己这里耽搁了大好年华。
听了她的话，兰秋微怔，只觉得自己不过回去了一趟，姑娘说话的语气老练许多，兴许真是世事叫人长大了。
“姑娘这说得什么话，我早便打算好了，往后姑娘嫁到钟，嫁了人家，我自是要跟着姑娘过去的，待姑娘生了哥儿姐儿的，我还要帮着照看。”
兰秋回城的时候，便已听闻自家姑娘与钟承桉解除婚约之事，忙改了口，拉着她的手继续说话。
“若我有福，活得寿岁长些，还能帮衬着哥儿照看孩子呢，说句不中听的，姑娘若比我先走，逢年过节我给姑娘烧纸，倘我比姑娘先走，只盼着咱们多年主仆情谊，姑娘能让人给我烧几张。”
沈慕颜是没想到兰秋早就寻思好了，且是连这么长远的事都打算了，着实叫她哭笑不得。
不过，哪个姑娘在如花似玉的年纪里，旁人问她嫁人之事不是摇头摆手的说不想嫁人之类的，是真是假还得两说。
“你这思虑的也未免太长远了些，我指的又不是这个。”明白兰秋是要同自己装糊涂了，她也懒得多说，只叹了口气，拿另一只手摆了摆，“罢了，你回来了便好。”
兰秋不在，春芽便是这院里跟着沈慕颜时候儿最长的一个，这几日皆是她在身旁伺候，兴许是太过谨慎的缘故，她觉得自己被春芽拘得太紧了，便是钱氏都没看得她这么仔细。
兰秋轻应了一声，看到她放在手边的话本子，笑了：“姑娘何时又翻出这些来了，早些时候我还让春芽收拾来着，都积了灰了。”
沈慕颜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心道她将将回来，定然不知“她”为了钟承桉寻死觅活之事，也不晓得自己的转变，故而只浅浅一笑。
“近来无事闲得慌，随手翻翻打发时间的。”说着，她顺手合上了册子。
“姑娘歇一歇吧。”兰秋说着，起身虚虚地扶着她的腿下了榻，帮着穿上绣鞋，虚抚着她往内室的床榻走去。
只是将将走到床边，就听得外头有动静，两人皆停下手来静静细心，就听得春芽的声音。
“梅香姐姐这时候怎么得空过来？”
“姑娘可在小憩？”
梅香是钱氏身边的大丫头，与兰秋是同一批入的沈家，同期的还有竹馨，菊红一共四人，名儿正好应了梅兰竹菊四字，竹馨在沈慕时院里，菊红便随沈慕欢嫁去了金家。
“她这个时候过来，定是母亲那头有要紧事，快去叫她进来。”
得亏了沈慕颜的记忆，她晓得梅香等闲是不做这等子跑腿的差事，若不是有什么要事，钱氏至多派个小丫头跑一趟便是了。
兰秋去了门口，打起门帘子请了人进来，沈慕颜便整了整外衫，往外室的小厅走去。
“本来担心姑娘小憩着，起了便好。”梅香一进了门见着她也不含糊，径直说了来意，“前头朔远侯夫人来了，夫人叫姑娘也一道儿去坐坐。”
“朔远侯夫人？”随后进来的春芽正好听了梅香这话，惊讶地出声。
莫说是春芽了，沈慕颜也觉奇怪，钟夫人这时候上门来做什么，难不成还特意来送断亲书的吗？
还或是钟承桉闹着与自己解除婚约只是他一人的意思，他父母并不知情，所以今日上门来说情的？
可也不对啊，她当街闹得那一场过去已好几日了，钟府里头定然早有人将这事儿一一告之，当真要来解说的，也早该上门了。
这不前不后的时节过来，她着实想不通是为何。
“钟夫人过来可有说为了何事？”沈慕颜皱着眉头，先同梅香打听起来，如此也好心里有素。
一听得她问及此事，梅香没了好脸色，愤愤道：“还能为了何事，还不是姑娘同他们家那个不孝子的婚事。”
梅香这话，听得沈慕颜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仿着钟夫人的语气，故而在听得“不孝子”三个字时，显得尤为好笑，叫她一时未忍住笑了起来。
被她这么一闹，其余三个丫头也憋不住笑了起来，须臾，还是兰秋先止了笑意。
“这倒好笑，我听得明明是他们钟家要毁婚，这位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这时候来了，是何缘故？”兰秋亦是有同样的疑惑，挑了挑眉问着。
沈慕颜未出声，毕竟她也想不明白，倒是梅香抿了抿唇：“约莫是咱们家老爷要回来了，赶着想来先解说解说，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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