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天气眼见渐渐转暖,春冬交接之际,林子濯腿疾犯的厉害,整日窝在被子里仍觉得痛楚不堪,只不过他的性子,是不容得自己示弱于人的。
林一听得他夜夜辗转反侧,心里替他难受,几次托人弄些药来,都因为银子不够而做罢。
寒腿的人本是最忌天气大热大凉的,偏这几日晌午热的极狠,到了傍晚就又刮起了冷风。林子濯虽嘴上不说,林一却知道他难得有一夜能睡个囫囵觉。偶尔爬起来进屋里看他,额头上总是薄薄的一屋细汗。
林一恨恨地想着,他家少爷在此处受苦,那宋煜却指不定在哪里快活呢。
御花园。
宋煜终日处理政务,难得有时间便陪着宋子都在这御花园里走走,一来也算是缓解一下压力,二来他近日总是为林子濯的事情头疼,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宋子都走在他身边,努力地想要挑起话题,却见他总是个心不在焉的光景,便忍不住问道:“王上可有心事?”
宋煜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笑了笑道:“哪儿有的事。”
宋子都眨了眨眼睛,“那王上倒是说说,我刚刚说了些什么?”
宋煜被他一噎,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宋子都笑了,“王上果真没有听我讲话,却不知实在想那位佳人?”
“林子——”宋煜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后,又把最后的那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王上在想林相?”宋子都试探性地问,然后自言自语道:“是了,林相告假已是两月有余,也不知身体究竟如何了?”
宋煜想起来林子濯似乎是有腿疾的,这种乍暖还寒的时候最是疼痛难忍,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都不来上朝,难不成是身子真出了什么大问题了?
想到这里,宋煜一阵烦躁,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里的不安。
“与他有什么关系,一个不识好歹的逆臣罢了,寡人想他做什么。倒是你,最近事忙,寡人是不是太冷落你了?”
宋子都轻笑道:“王上这是哪里话,王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能抽出一点时间来陪我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我哪敢有半分怨怼之词。“
宋煜听他言辞恳切,忍不住轻轻揽了他的肩头,“总还是你懂事,他若是也能像你一般……”
宋子都正欲回话,却见王进忠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凑到宋煜耳边轻声耳语了些什么,宋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宋子都只好辗转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王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您的脸色为何……”
宋煜沉默了一会儿,旋即又冷笑道:“还不是那林子濯,说是大病了一场,落下了病根,这些天又犯了寒疾,不过是些早说了几百遍的说辞罢了。每年都要说一遍,他说不腻,寡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宋子都忧心忡忡地道:“这样听着好像还挺严重的,王上要不要去看看林大人?”
“用不着,”宋煜咬牙切齿:“既然他要学那文人傲骨,寡人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吃力不讨好,就让他病死好了,也正合了他的心思!”
“王上如此说,倒也……”宋子都字斟句酌道:“只是,前些时候的郑国探子一案,还是林大人主审的,如今那两个探子仍在牢里关着,林大人又一直告假……”
听他说起这件事,宋煜忍不住狠狠地拧紧了眉,“说起这个,寡人看此案也不必再审了,那两个探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直接杀了吧。”
宋煜身上散发的煞气让宋子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片刻后,他才轻喘了一口气,“也好,既问不出话,也不必养着了。”
林子濯的事情总萦绕在心头,让宋煜极为烦躁,他强行想要转移过话题,“听闻前几日,那郑国的使者去找你了?”
宋子都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难不成是哪个多嘴的奴才在王上面前嚼了舌根,引来了王上的猜忌?
“怎么不说话?”宋煜见他半天不出声,语气生硬了许多。
“王上恕罪!”宋子都连忙跪倒在地,“臣只是和同乡叙叙旧罢了,并未与他们谈论起关于雍国和郑国的战事,求王上怜悯臣心系母国之情。”
宋煜心烦意乱地来回走了两步,焦躁地道:“你先起来,寡人又没有怪罪你。”
宋子都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宋煜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是真的没有生气,于是试探性地道:“王上,臣觉得,郑国使臣所开出的条件对我宋国百利而无一害,王上不妨考虑一下他们的提议。”
宋煜斜眼看着他,“你这么快便成了他们的说客了?”
“王上,臣并非郑国的说客,而是站在我宋国的立场上考虑的。请王上细想,此次战役若是成,则我宋国获利颇多,不仅能够拿到郑国的十五城,还能得到郑雍相争之地;即便不成,也有郑国赔付军资,百利而无一害,我们何乐而不为啊?”
宋煜冷哼一声,“来了宋国,你便是宋国人了,只希望你是真心为我宋国打算……”
宋子都见他如此不信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上,臣之心意天地可鉴啊!”
宋煜心中半信半疑,但还是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嘴上道:“寡人自是信你的。”
“那……援郑之事?”
“寡人应下就是了。”
宋子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激动得眼含热泪,“多谢王上!”
……
宋国选择联郑攻打雍国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朝野,也传到了林子濯的耳朵里。
外面像是要下雪了一般,天色阴沉得让人憋气。
林子濯披着衣服倚在床头,借着蜡烛微弱的光,手中缓慢地翻着一卷书。
林一在书桌前给他磨墨,气愤地道:“少爷都说了不让他出兵,他还偏要出,昏君!”
林子濯翻着书的手一顿,不紧不慢地道:“臣子只是负责提意见,至于采不采纳,君王自有决断,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林一依旧愤愤不平,“可是,做君王的也要看看臣子的意见是否明智不是?少爷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还是不听,我看根本就是为了那个什么子都公子的,他真拿自个儿当周幽王了吧!”
林一说完,半天也没有听到林子濯的动静,顿时慌了手脚,忍不住问道:“少爷,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林子濯望着他,忽然间莞尔一笑,“傻孩子,你怎么会说错话呢。”
“那少爷怎么不说话了呢?”林一闷闷地道。
天边似乎隐隐传来了闷雷声,林子濯一手捂住胸口,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忍着不适解释道:“其实,此次发兵亦无不可,我也不过是提了个相对有利的建议,王上不采纳也就不采纳了,没什么的。”
林一被他弄糊涂了,“可是,之前少爷明明说的……”
“之前是之前,”林子濯出言打断了他,然后陷入了沉思,“之前我之所以不出兵,为的是吞吐天下的宏图大志,可惜,他为了一个宋子都,空有傲视天下的实力,和王霸天下的雄心,却为窃取寸土之地而……真是……”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了。
自那日王进忠来过之后,宋煜便总觉得心神不宁,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放他自生自灭,可是闲下来却满脑子却都是他的影子。
夜里做梦,总是能看到他与林子濯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人一袭红衣,纵马扬鞭,从他身边掠过,留下一个洒脱的笑容,可是转瞬间,那张脸就变了得鲜血淋漓。
宋煜猛得惊醒过来,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越发神魂不定。
他起来披了件外衣,唤了王进忠道:“随寡人出去走走。”
王进忠惊道:“王上,都这个时辰了……”
宋煜狠狠地宛了他一眼道:“你这舌头是越来越聒噪了,莫非是想拿去喂狗?”
王进忠吓得再不敢出声,乖乖地跟着他出了门。
他状似随意,却步步有门道,王进忠心里也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越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王上……您这是去……”
宋煜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这些天,天气都如此阴沉吗?”
王进忠忙道:“是啊,阴了许多天了,您十万金之体,可千万要保重啊。”
宋煜却跟本不听他说些什么,越发加快了脚步。
两个多月不曾踏进那间偏殿,如今一看,竟是破败中隐隐透出了诡秘之气。宋煜跨过门槛,只觉得屋里竟比那地冻天寒的外面还要冷几分,不禁蹙了眉。
殿内空荡荡的,完全看不出那人曾经住过的痕迹。
宋煜眼神一寸一寸地扫过这屋里的各种家具摆设,还是那人没有住进来时的样子。
王进忠跟在他身后,看他这番光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宋煜在殿内站了许久,最后还是转身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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