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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水


九月的松城有些闷热,晚饭后江霁把摇椅搬到了后院的槐树下乘凉。隔着层层叠叠的叶子,他看到被流云逐渐遮蔽的一弯月亮。

        夏川提着小板凳挨着江霁坐下,同他一样仰望月亮,没一会儿脖子就酸了。他揉了揉后脖子,觉得这城里的月亮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奇怪江霁最近怎么老爱看月亮,没有的时候也看。

        “哥,这城里的月亮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江霁视线没挪动,只问了夏川一句:“白天乌龙帮的人告诉你松城有个首富叫张盛道。”

        这没由来的一句令夏川摸不着头脑,于是趴在他摇椅的扶手上又问:“是啊,这个张盛道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松城最大的码头在他手中。”

        “是啊,这码头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夏川今晚的问话方式很特别,江霁侧过头盯着他,眼神里露着关怀,似乎在问:你今晚没事吧?

        夏川被看得有些不舒服,搬着小板凳坐得远了些,小心翼翼地问:“哥,我也不一样了吗?”

        江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起身离开了后院,只丢下一句:“我打算明晚下水。”

        夏川:下水?

        宋还卿晚上睡得不好,早晨赖了会儿床,迷迷糊糊中听到楼下有嘈杂声响。她不耐烦地踢开被褥,下床一把推开窗,刚欲张口质问,就瞧见张林木正抬头望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她用下巴指了指从张林木身边经过的一行人,“大早上的,吵到我了。”

        张林木瞥了眼扛着铁锹的工人们,只说:“小姐最近晚上睡太晚了吧?这都快晌午了。”

        宋还卿抬头看了眼日头,有些刺眼,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噢,我睡过头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先生最近爱上了花草,正准备把后院的地腾出来种花。小姐喜欢什么花?回头我让人去采买。”

        宋还卿记得那个后院,很荒凉,跟这个富庶的宅子一点都不相配。她很疑惑,那个地方是通往地牢的唯一进出口,按理说不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但张盛道却大张旗鼓让一帮子人去翻土种花。

        “小姐,想好了吗?”

        宋还卿回过神来,笑道:“采买就不必了,我这儿刚好有几粒向日葵的种子,一会儿种上吧。”

        言毕,她折身回屋,似是想起什么,又探出脑袋对张林木说:“这养花养的也是一种心性,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张林木哼笑一声,没再回话,径直去了后院。

        后院里头敲敲打打,到处都是松散的泥土和一堆堆花木。

        宋还卿来到后院时并没有看到张林木,连带着那些工人也少了半数。

        她环视了一圈,随意找了个工人问话:“张林木呢?”

        工人摇头。

        宋还卿从地上捡了把小铁锹,故作挑选地块种花的样子,实则跟随脑中的记忆,沿着那些翻新过的土壤一直往前。

        这一路上不知是从底下传来的,还是这土壤的问题,她的鼻尖处总萦绕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约莫七八分钟,她找到了上次张林木带她来的那间废弃的屋子。

        她驻足细听,周围死般沉寂,又因树木枝繁叶茂,遮住了日光,显得阴沉沉的。

        宋还卿打了个冷颤,抬脚进屋。

        “宋小姐。”

        这陡然而来的男声吓了宋还卿一跳,攥住铁锹的手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稳了几秒后,宋还卿转身,只见张林木站在一棵树下,面色阴沉,目光中的寒意盖过了这林中的阴冷。

        “正找你呢。”她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张林木走去。

        “是吗?”他看向宋还卿身后,黑洞洞的门后就像是无底深渊,吞噬了太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是啊,我不是说了要来种向日葵吗?找了你一圈都不见人。”她说的无比自然,视线转移到身后,“上次你带我来过,我以为你在这儿。”

        张林木瞟了眼宋还卿,转身之际说道:“富园不小,小姐才搬回来住,很多地方不熟悉,还是不要单独乱走的好。”

        这话宋还卿不爱听,小跑着跟上张林木,问:“这儿也是我的家,自己的家还不能到处走走了?”

        张林木突然停下,转头盯着宋还卿,冷声问:“你的家?宋小姐,这个家究竟是怎样的怕是你心里更清楚吧。”

        宋还卿一时语塞,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反驳。她心中虽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张林木说得对。

        “这个鬼地方冷得很,我不想待。”她丢下一句话只身离开。

        张林木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冷?都是活在阴影里的人,矫情什么?你真以为自己还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大小姐吗?”

        宋还卿捏紧铁锹手柄,一忍再忍。最后她松开铁锹,悠然转身,把一包花籽甩给张林木,“活在阴影里的人也可以选择走出去,站在阳光下。”

        那包花籽并不重,可砸在张林木心口却如同被重锤。他目送宋还卿离开,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几道光从前方照来,宋还卿就消失在那些光里。

        还是那个忙碌的码头,江面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粼粼银光,时而折射入眼,晃得人视线模糊。

        工人们来来回回,挥洒的热汗浸湿了麻质背心,奔波劳碌中并未注意到两个穿着光鲜的年轻人。

        江霁走在人群里,默默观察他们。

        这群人从头到脚,都彰显着朴实勤劳,没有任何异样。可越是普通,就越是令人生疑。

        “哥,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夏川跟着江霁在这码头转悠许久了,看来看去都是工人,实在不明白江霁此行的意义。

        江霁看了眼夏川,目光又回到人群中四处搜索,随后带着夏川去了一个阴凉的角落。

        “乌龙帮首领曾提到过一个人,你还记得吗?”

        夏川仔细回想了一下,“你是说松城首富张盛道?”

        “这儿是松城最大的码头,但凡要走水路的货物都得从这儿出发,而张盛道就是这个码头最大的掌管者,亦或是之一。”

        “你是觉得这个码头有古怪?”

        “水下有古怪。”

        江霁冷不丁一句话像是扎到了夏川某条最兴奋的神经,激动道:“水下有古怪?哥你下过水?”

        江霁眉头微敛,提醒道:“小声些。”

        夏川忙捂了嘴。

        江霁看向码头,继续讲:“几个月前松城有一起离奇的失踪案,巡捕房一直没破获这个案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我在水下发现了他们。”

        “巡捕房都没找着眉目,哥你是怎么发现他们在水下的?都还活着吗?”

        江霁想起了那个面具人,顿了顿说:“有人引我来的。”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日头正盛,斜斜照在了夏川半边脸上,他揩了额头的薄汗,蹲坐下躲过太阳后分析道:“这么说来那个引你来的神秘人应该是整个失踪案的知情人,失踪的人都被藏在了水下,且活着,这说明水下大有文章。能让人在水下一直活着,非寻常人可以做到。而这个码头,又恰好与首富张盛道有关。”

        夏川抬头看向江霁,江霁刚好与他对视,满眼赞同。

        “你分析得不错,我之前下过水,水底下是个大工程,只有有财力和权力的人才能在水底下干出那样骇人的大事。”

        夏川捡了块石子,在地上画了个三角形,分别在三边写上失踪案、魇、张盛道几个字。他抛起石子,“所以,这三者之间看似不相干,实则紧密相连。”

        江霁看了眼天,走出阴凉地,“没错,上次我着急救人,没来得及探清水下情况,这次我会再次入水查看。”

        夏川起身跟上,“我随你一起。”

        等到暮色四合,码头的工人陆陆续续收工回家,江边只留下一排排停靠整齐的船只,几盏昏黄的灯打下来,映照在江面上,活像倒了几轮圆月。

        江霁、夏川从夜色中走出,停留在江水的另一头。他仔细估过,从此时这个地方出发,近且省时省力。

        他挽起长衫,作势要跳,却被夏川一把拉住,犹犹豫豫地问:“哥,咱们就这样下去?”

        江霁上下打量了夏川,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嗯,就这样下去,你不会泅水?”

        夏川猛地摇头,怕江霁误会自己会拖了他的后退,解释道:“哥,这身礼服挺贵的,这样下水会弄脏……”

        欲到后面,他的声音就愈小,连头也垂了下去。

        江霁怔愣片刻,没料到这个傻小子不担心自己下水后能不能适应,却反倒担心起衣裳来。他替夏川挽起长衫,动作娴熟,语调很轻:“衣服脏了还可以再有,下水后照顾好自己。”

        夏川愣愣点了头。

        一切就绪后,两人一前一后潜入江中。

        江霁游在前面,算是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看夏川,夏川在水中对回头的江霁微笑,加了速跟上他。

        不多时,他们游到了铁笼附近。

        上次破掉的洞依旧还在,没有被修复,江霁带着夏川依次从洞口游进笼中。江霁停留在那扇密封的铁门前,手指触碰到上面斑驳的锈迹,锈迹脱落,在流动的水中一点点晕染开来,像浅淡的血色。

        他去拉铁门,发现铁门一动不动。

        夏川见状,游过去同他一起拉门,铁门仍旧如焊死一般,连条细缝也没有。

        江霁在身下寻找,上次面具人为他准备了工具,他用完后就丢在了附近。

        夏川似乎看懂了他的意图,也跟着一起找,最终在铁笼的一角发现了榔头和铁锹。

        两人利用手中的工具,合力撬动门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门终于松动打开。

        江霁拉开门,江水直泻进囚室。与此同时,一个庞然大物从囚室顶端掉落,砸得倒灌的江水迸出巨大的水花,江霁也被这股水花打得倒退,险些呛了水。

        夏川从身后接住江霁,还来不及抽身离开,只见前方的水像是被什么折弯了一样,形成一道水刃直直朝他们劈来。

        江霁眼色大变,拉着夏川奋力往空旷之处游去。

        夏川的背部有压力感袭来,他朝后看去,一只圆形巨石推动着水波朝他们滚来。

        江霁回望,预感不妙。他拉过夏川,使劲儿往上一推,夏川便顺着他的力道往上游去。

        巨石穷追不舍,夏川眼看水刃就快劈中江霁,想也没想就游了回去。

        江霁见他又折身回来了,在水中摇头,满眼焦急,示意夏川:走,快走。

        夏川不走,只管挥动双臂,腕间的玉铃铛也随波摇曳。

        就在巨石快要碾轧到江霁时,夏川一把拉住江霁的右手,两只玉铃铛在水中相互碰撞,发出铃铃声响,震动江水。

        一时间,漩涡四起,江水翻滚,惊涛拍岸,连拴靠在岸边的船只也猛烈摇晃。

        巨浪袭来,漩涡越卷越大。顷刻间,巨浪爆发,发出惊天巨响,江霁与夏川被巨浪顶起冲出江水,生生摔在了岸边一块荒地里。

        翻拍的巨浪瞬时砸落进江中,又掀起数道大小不一的浪花,逐渐蔓延,逐渐平静。

        “咳,咳,咳……”江霁呛出几口水,呼吸急促,只觉胸腔有些闷疼。

        他费力翻身,发现夏川就侧躺在他身旁不远处。他踉跄爬过去,翻过夏川,拍了拍他的脸,唤道:“夏川,醒醒,夏川……”

        夏川一动不动。

        江霁跪卧,颤颤举起一只手,正欲挥下,就听得夏川咳呛起来。

        “咳,呸。”

        夏川吐掉水,又躺了回去,大睁着眼看乌沉沉的天。

        半霎后,他问:“哥,你夜晚总是喜欢看天,这天上有什么?”

        江霁遥望天边,缓缓吐出:“有月亮。”

        “你喜欢看月亮,为什么?”

        “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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