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家
正在此时,一群人呼啦啦赶过来,嘴里还高声喊着:“就是那边,雷关那几个又在找四爷的麻烦!”他们气势汹汹地赶过来,只看到秦泽三人,还纳闷地问:“郎君,雷关他们呢?”
“你是?”
“郎君,我是大毛啊。刚听说四爷这边出事,特喊人过来帮忙。”
大毛秦泽有印象,是秦家的护院。他心下感动,挥手道,“无事了,回去罢。”
大毛支援了个寂寞,得到秦禾的点头,才带着众人呼啦啦返回秦家。
此时又只剩下秦泽与秦禾,他看着父亲斑白的双鬓与狼狈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受原主影响,心里难过得发痛。父亲正激动地看着他,好似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该与儿子说什么,但他眼里的思念与骄傲却似说了千言万语。
秦泽跪在地上,深深下拜:“儿让阿父受委屈了。”
“说这些做什么,不怨你,我们回家细说。”
原主敬畏秦禾与他并不亲近,在原主小小的世界里,父亲是所有的支撑。也是因为这个,他总是卑微地不敢抬头看父亲一眼。
秦禾内心感慨,他自小父亲就生病去世,母亲一个人辛苦把他带大,却也很快病逝,就连一直陪伴他的爷爷也不久前去世。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着急地把他们从自己身边带走,难道是他命太硬,克死了他们吗。
亲人的接连去世,导致了秦泽更加孤僻。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日与书籍作伴。这点好像又与原主殊途同归……
此时他与父亲同坐在牛车里,有点尴尬的沉默又带着亲近的温馨。这种感觉很新奇,陌生又熟悉。耳边传来一句闷闷的声音:“今日事,莫跟你娘说。”
“儿子晓得。”秦泽突然有点想笑,可能这种情绪也感染到对方,两人就这样笑起来,直到来到家门口。
到家了!秦泽扶着秦禾下车,兴奋地转头,然而眼前的景象一把把他的嘴角扯下来。他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土屋,不确定地问:“到了?”
“到了啊。”秦禾与虎子无辜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意外。
秦禾深吸一口气,怎么家里穷成这样!虽然现在的平民百姓基本都住土屋,但是他印象里没有缺过钱花,怎么都觉得自己家应该不差钱吧。
“宝儿回来了!”柳芳跑出来,仔细地看着儿子,心疼地说:“怎么瘦成这样,我儿受苦。”
秦泽红着眼眶,抱住了母亲——柳芳居然和自己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一直老成持重的儿子突然撒起了娇,这让柳芳的母爱直接泛滥成河,回抱儿子哭了起来。
“像什么样子,都快要加冠了,还做这种……”
秦禾训斥的话堵在嗓子眼,因为他也被儿子抱住了。这个感觉……还真的不赖?
正是父慈子孝时,一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大兄,念儿也要抱。”
秦泽转头,这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两个萝卜头。
说话的正是他的小妹妹秦念,头上顶着两个小包子。旁边一脸严肃头顶一个小包子的是他的弟弟秦度。
秦泽被萌化了,一手抱起一个,挨个亲上一口。
秦念笑得露出了小豁牙,秦度比较矜持,估计不想在兄长面前露出自己刚缺了一个牙的样子,虽然没咧着嘴笑却耳根通红,抱着兄长的脖子不肯撒手。
显然这俩小孩也没受到过如此热烈的兄弟/妹情,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秦泽抱着弟弟妹妹跟着父母走进那个他刚吐槽过的土屋,他暗下决心必须给家里人盖个砖瓦房!
秦禾原本一肚子话想和儿子说,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连忙问:“宝儿,到底怎么回事?”他其实也有点不相信宝儿当时拿出的文书,但是那个情况他不可能拆自己儿子的台,只能忍住满肚子的疑惑。如今回到家里,四周安全,才终于开口。
秦泽听着老父老母一口一个宝儿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宝儿是他的乳名,一个十分肉麻的乳名。
他放下萝卜头,整理衣袍,端端正正地跪在堂下,向父母行一大礼:“儿子幸不辱命,洛水集得郭弘农大中正品评,居六品,这里是加印文书。”
秦禾抖着手摊开文书仔细去瞧,居然真的是大中正的印章。他猛然起身,刮翻了茶盏,“六品!是真的!哈哈,是真的!”
“阿父!”
“秦郎!”
秦泽万万没想到老父能把品官这件事看这么重,竟然高兴到昏倒……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接住对方,才免去自己老父磕在地上的悲剧。
他把了脉,开了些安神的药,一脸悻悻地退回到自己的小屋。就连躺在床上昏睡间还不忘想着,等老父醒来后,可别恼羞成怒迁怒他,他最知道老父那些长篇大论的威力,这世间根本没有人能坚持到听完而不睡着。
秦家父子是睡得香甜,殊不知这一纸文书在秦氏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六品!?”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大父秦坚也刮翻了一副茶盏,但却坚强地没有晕过去,“去叫宝儿来见我。”
“这……”
“怎么?出去一趟,我的话不管用了?”秦坚心情急切,看着吞吞吐吐的家奴十分生气。
虎子犹豫开口:“老爷,郎君在洛水集时为救大中正落水,身体一直不大好,现下刚休息,可否等郎君醒了。他一直都念叨着要来见您呢,怕是身体实在撑不住才没来。”
“生病!可服药了?”
秦坚这下顾不得责罚“刁奴”了,一心都是自己大孙子的身体健康。
“已经服药,咱们郎君什么都会,还精通医理。之前在洛水集时,医者开的药吃了多少副都不见好,郎君自己开的,只吃下两副就大好!”
“胡闹,他小孩子怎么会看病,你怎么能跟着他胡闹!”
大伯秦文气愤地指着虎子和莹莹,一副不能放过这俩“刁奴”的表情。
虎子和莹莹从小在秦家长大,知道这些老爷们最是嘴硬心软,连忙认错讨好,还不忘继续夸秦泽当时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出众。
虽然秦坚对自己儿子儿媳妇不满意,但是对孙子的爱是一点不比别家爷爷少的,何况这孙子还这么争气,得了六品。听别人夸自己的孙子,仿佛就是在夸自己,他捋着白须笑得快要羽化升仙。
实在不是老爷子不持重,而是选官这件事在家族里实在太重要了。
秦泽阿翁曾是四品奋勇将军,靠着阿翁的官职,家族里的人很是自在悠闲地生活了一段时间。阿翁这个官位全是靠他一次次打仗打出来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家族里的小辈们大都爱舞枪弄棒,个个长得倒都很壮实,也很会打架。但问题是,时下不流行健美型男子,流行的是肤白貌美大长腿,这让家族的情况有点尴尬。
阿翁的时代已经过去,靠打仗得官已经是天方夜谭。小辈们又不够俊逸风流,也不会高谈阔论,导致阿翁去世后,家里面就再难得品。联姻更是遭到大士族们的歧视,毕竟是个根基较浅的小士族,还是兵家子。两条路都给堵上,家族颇有点后继无人的意味。否则也不会被雷家欺负成这样。
就在前天大孙子秦砾选官的事也落实下来,正是他们泾阳县的县令!如今小孙儿也得了六品,这样天大的喜事还是两件,必须得张灯节操,锣鼓喧天地庆祝一番。
秦泽既然需要休息,那么他们就先准备祭祖的事吧。这种品官的事,在小家族里可是顶天的大事,必须杀鸡烹羊,开祠祭祖,告诉祖先们,家里的孩子出息了。
秦泽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午时。简直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他推开掉土的木窗,打算欣赏一下自家小院的风景,结果被一个大脸糊住。
“……”
“郎君,你醒了。”
虎子躬身笑着,丝毫没有一点挡风景的自觉,甚至还和秦泽聊上了。
“嗯。”
虎子还是那张黑黝黝的脸,没什么好看的,秦泽打算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郎君,郎君,大老爷那边还等着你呢。”虎子一看秦泽转身又要进内室,急得快从窗户里跳进来。
坏了,忘了大父那边还没过去。秦泽赶紧洗漱穿戴整齐,去往秦宅。
临行前父亲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一副十分渴望的样子。
“阿父放心,儿子懂得。”
秦泽费尽心思得这个品就是为了修补父母和大父的关系,怎么能忘记这个事呢。不过这次不一定成,可能得等他的能力被大父认可才能慢慢修补。
本以为就是走一趟打个招呼,估计无人在意,大概率连大父的面都见不到,没想到离着秦宅还一里地呢就有一堆人在等着他。都是熟悉的面孔,家宴上经常见到的堂弟堂哥们。
“宝儿终于来了,大父催人问几次了,我们见不到你也不敢回去。”
二伯家的大儿子秦飞拍了拍秦泽的身板,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家里的小辈没有不怕大父的。
“哼!人家可是品了官的,架子肯定端得更高呢。”三伯的小儿子秦经拿鼻孔喷气。
“泽身体有恙,有些贪睡,阿兄莫恼。”秦泽拱手赔罪。
秦飞愣了一下,拍拍秦泽:“病了?可服药?这出去一趟,宝儿看着倒是长大了。”
就连没好气的秦经都撩起眼皮,意外地打量秦泽。
秦泽看着堂哥们,心想,也许这些兄弟们并不是对原主冷漠,而是原主自己不爱搭理人家吧……
秦泽在现代和同龄人谈不上来,是因为没有共同话题,但放在古代可就不一样了,他的话题正是古人们最爱听的,他知道的多,脾气又好,一路上兄弟几个谈得非常高兴。
到秦宅大门时,秦泽已经被秦经搂着走了,对方甚至还要把他搂自己屋里去:“宝儿晚上去我那,阿兄那里很多好玩的。”
秦经长得俊秀,俊秀到有些男生女相,在秦家高高大大的健气男儿里显得格外柔弱。但他除了脸,哪都不柔弱,硬邦邦的胸膛硌得秦泽脑瓜子疼。
如今还要把秦泽掳家里去。
秦泽苦笑,很想给他一拳,我还是病号,能不能放开你那铁臂。
幸好大伯出来,将他解救,“勾肩搭背,像什么样子!”
这家伙果然老实下来,恭敬地向大伯行礼。
“宝儿身体怎么样了?”大伯依旧那副严肃的模样,眼神里却满满的怜爱,有点像父亲。
秦泽一笑,端手行礼,“已经大好,谢伯父。”
看着落落大方、气质温雅的秦泽,秦文难得露出个笑容。
屋里坐满了长辈们,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一见秦泽出现,立马安静下来。让秦泽想到了村头的大爷大妈们,对村子里归来的小年轻们的各种“关怀”。
秦泽忍住笑意,向主坐的人看去,这一眼竟让他差点哭出来——是爷爷。
他轻扬白袍,深深叩首,哽咽道:“爷爷,阿泽来晚了。”
秦坚只顾着孙子哭,没注意那句爷爷,还以为是“耶耶”(语气词),老人哪能受得住这个,差点脸都板不下去。
“起来罢,身体如何了?”
“身体大好,泽不孝,让大父挂念。”
秦泽整理好情绪,向伯公叔公们见礼,这才开始汇报:“泽此去幸不辱命,得长安大中正郭弘农品评,居六品。”
虽然早就听秦坚讲了一百八十遍这事,但是长辈们还是高兴得不得了,特别秦泽选完官后还是这么礼数周全。
“宝儿出去一趟,懂事了不少啊!”二叔公秦盛点点头。
“宝儿一向都是懂事的,就是话少些。”大父别别扭扭地来了一句。
父辈的不敢吱声,爷爷辈的可不惧大父,纷纷忍不住打趣他。
秦泽看着和蔼的爷爷伯伯们,突然明白了阿父的心情。自己还只是偶尔见到他们一面,都能感受到那份厚重的爱意,何况阿父是自小长在他们跟前,割舍掉这些,该是多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难怪阿父不肯离开这里,逢年过节总会厚着脸皮来挨大父一顿骂,平日里秦宅有事,来得比谁都快。母亲也是理解父亲并愧疚的,她也极力地想挽回他们,甚至当年还愿意以妾室身份跟着阿父,但阿父是绝对不愿意这样委屈她的。她只能从其他方面和阿父一起努力,努力让家人接受她。
其实那些大士族里不乏娶再嫁女的,特别那些高层,比如羊皇后,换个皇帝就换个丈夫……但是秦家本身就是小家族,又在小地方,越是这样越是人言可畏,越是这样越是敏感要强,以至于到现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个事。只能这样不尴不尬地处着。
长辈们说说笑笑后又把目光放回秦泽身上,开始询问他洛水集的事。
秦泽一一作答,当汇报到自己与大中正的答话时,更是满堂喝彩。
“没想到宝儿有这般大才!”
“好!”
不好好学习的各位叔公伯公们发出了朴素又简单的夸奖之词。
“可想好要去哪里?”大父问。
“还未想好,不过泽已经想好选哪块地。”
二叔公笑道:“你倒是稳得住。”
大伯开口:“我让你堂哥打听一下安定郡这边的官职。”
大伯没明说,但是秦泽知道,肯定是安定郡的太守。选官这个事,得是有官缺才能选到你想做的官的,比如现在安定郡太守人家做的好好,你过去说我要当太守,十足得罪人,还不成事。
“谢过大伯。”
秦泽觉得一时半会太守指定选不到,这点他很放心,他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种田盖好房子。安定郡北靠羌胡杂居之地,不知道哪天战火就烧起来了,当官的可能还死得快,选官这个事实在不用急……
根据晋武帝的规矩,一品占五十顷,二品占四十五顷,三品占四十顷,以此类推,每低一品,地少五顷。秦泽一人就能拥有二十五顷地!
那可是二十五顷地啊!秦泽恨不得马上拿着锄头去锄地!
长辈们考校结束后,便带着秦泽去祭祖,一直到天都黑了才忙完。秦泽想要归家,却被大父叫住。
“晚上还有宴席,宝儿留些时日吧,住的地方已经给你打扫好了。”
“泽也不愿离开大父,只是家中还有阿父阿母。”秦泽为难地看着秦坚。
秦坚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泽想什么,眼皮一撩:“怎么瞧着你胆子大了不少?”
“泽每次来,父亲母亲都盼望着我回去告诉他们大父身体可好,心情可好。大父心慈,为何不能也让阿父阿母过来一起欢聚呢。”
“胡闹什么!”
秦坚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袖子,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拂开。平日里孙子们看到他都和鹌鹑似得,从来没有人和他这样撒娇。
“大父!”
“这种大事本就该一家人聚在一起的。”
二叔公神助攻。
接着几个伯公们也加入劝说阵营。
这些年家里人没聚这么齐过,也从来没人提及过这件事。如今众人这般,倒是给了秦坚一个台阶。
秦坚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点点头。看在那柳氏还算安分孝顺的份上,主要是还养出这么个优秀的大孙子,就……这样吧。
秦泽万万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本以为就是喊父母来吃个饭,但看大父的样子,这是要释怀啊!
“虎子!快去接阿父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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