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手法生涩地给自己换了药和纱布的俞歇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趿拉着鞋子晃悠出浴室，向着亮着微弱灯光的卧室走去。
在床上翻了翻也没发现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眼睛掠过狭窄的空间，最后视线落在角落里沙发上的一只双肩书包上。
“啧，这年头还有大学生背双肩包的吗？我们这位模范生有点落伍啊。”扒拉了几下半干未干的头发，水珠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而后落在地板上慢慢氤氲开来。
书包提拎起来有点意料外的重量，俞歇重新定义了一下：刻苦勤奋的优等生。
毕竟原文中有提到原主似乎学习挺不错，上的大学在本市也是数一数二那一档次的。
看来学习压力还不小啊，那他一个离开学校多年的人该如何自处啊。
真是麻烦啊，麻烦。
一支手机静静躺在书包隔层间，没有任何闪烁提示灯。
桌面还是原始自带款，也没有个密码什么的。
一看就是不怕被人看，毫无疑问，没有一丁点秘密。
而且手机电量还告急，看来这位一点也没沾染当代青年机不离手的恶习。
等给手机充上电了，俞歇漫不经心地翻看了起来，结果可以说是毫不意外。
连订外卖的软件都是他临场下载的，随便选了个离得近的店点了份粥。俞歇就把手机扔在被子上不管了，拿起毛巾把头发擦到不滴水的程度。
然后整个人大字型瘫在了原地，脚还悬空了，鞋子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这床未免也太小了吧，所以说为什么不省点钱还要和这样的渣男出来住啊啊啊！我真的要疯了。”
然而他的郁闷注定只能以这种独自吐槽的形式表达出来，然后被夜风消融在窗外的夜色中。
等外卖的时间里，俞歇短暂地睡着了一会儿，甚至做了个梦。
梦里边，他一个人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之中，仿佛被放逐在时间的缝隙里。没有人感知得到自己的存在，也没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而后他才意识到耳边粗重的喘息声居然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急促而压抑。
整个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不知从哪里来的晚风透过开着的窗吹进来，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俞歇随手接了起来，“喂，你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签收一下。”
门外同步响起嗡嗡的说话声，俞歇拿着手机赤脚向外走去。
全程机械动作完，唯一的人声也随之远去。
走廊里的灯发出幽幽的白光，在墙上映下一道单薄的身影。
接着这影子被关上的门埋没在了一片漆黑之中。
俞歇食不知味地对付完了简单的晚餐，终于从那种如溺深海的感觉中挣脱出来。
随手换了件白色短袖，收拾掉垃圾，然后关掉所有的灯，随意躺在散发着清香洗衣液味道的床上。
闭上眼酝酿了许久的睡意，然而这次却难以入睡。
斑驳的路灯光顺着墙壁攀爬而上，在发黄的墙壁上分割出不同的图形。
空气中隐隐传来楼下草地上的蛐蛐的叫声，俞歇尽量放空自己，这次总算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是他别样人生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被晃眼的晨光闹醒的时候，俞歇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他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么好。
甚至可以说是比平时睡眠质量好得多，毕竟他曾是把褪黑素当糖果服用的人。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回来过的痕迹，这让俞歇心情愉悦度都提升了一个层次。
他是一个领地意识比较强的人，尽管真实年龄已经二十五岁，然而也实实在在地单身了那么多年。
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进过他的生活，也许有人在边缘试探过，然而望着那壁垒森严的防卫还是明智地选择知难而退。
对于感情生活的空缺，俞歇说不上遗憾，却也有些庆幸，如果不是做好了全部的准备，那么不要也罢。
按照原小说的时间线，渣男和俞歇应该刚在一起也没多久。然而在一起是没多久，可是攻略却花了不少时间。
毕竟原主算得上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而且在感情方面有着奇怪的执着。
未免自寻烦恼影响心情，俞歇把这些暂时抛诸脑后，而后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儿去了浴室洗漱。
仔细妥帖地换了药，然后欣赏了一下年轻貌美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就像扇贝缩在壳里柔软的肉。
对于这一点，俞歇不是很满意。也许正是因为原主这副好欺负的样子，渣男才专门朝他下手呢？
当然了，不管人家长什么样，渣男对待感情的态度就足以被钉在耻辱柱上鞭笞一百遍打底。
眉目秀气，皮肤是健康的白里透红。眼睫毛非常优秀，是传说中可以让广大女网友疯狂“啊啊啊啊”的睫毛精。
耳廓里有一颗清晰而圆润的小痣，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一种晶莹剔透的美感。
虽然有七八分像，但整个人的气场和俞歇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正当他沉迷于看图找不同时，门外忽然传来震天响的敲门声。
俞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大清早这么扰民是会被打死的不知道吗？
然后想到门外可能的人选，一早上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可是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
开门前一秒生无可恋的俞歇在下一秒就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表现得像是某种束手束脚的小动物。
“怎么才来开门啊，我都敲了多久了你知道吗？这么点事都做不了，我还指望你干嘛呀？”
来人劈头盖脸首先就是一顿抱怨，随之而来的还有摔向俞歇的一件外套。
俞歇手忙脚乱状地接住衣服，然后犹如捧着皇帝谕旨的大太监般跟在渣男身后。
一边关门一边翻了个白眼，转身唯唯诺诺地问道，“你昨晚去哪儿了呀，害我担心了好久，都没睡个安稳觉。”
陆寻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而后大爷似的岔开腿坐在沙发上，“我去哪儿了？你倒是问问你自己我去哪儿了？你把人金贵的小少爷吓着了，还不得我出面摆平啊。”
俞歇头恨不得低到地板里去，整个人摇摇欲坠，声音颤抖，“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也没想到你朋友会突然推我。”
原本漫不经心掏着耳朵的陆寻听了这话，一下子蹿了起来，“你怎么到了现在还在说谎呢俞歇，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轲轲都和我说了，那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说完还不解气似的，陆寻一脚踹开碍事的茶几，单手叉腰，手指点着趁机坐在地上一副被吓坏了表情的俞歇。
也许是没想到俞歇的反应是这样，渣男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间。
陆寻点了半天没说出来个所以然，随后意识到自己行为有点过分，抬手狠狠抹了把脸，一脸颓败地坐了回去。
整个人成了一尊现成版本沉思者雕塑，颓废而忧郁。
俞歇弓起后背，把脸埋在腿上，肩膀颤抖个不停，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然而他真的是要用上十二分的克制力才能阻止自己笑出声，和他演戏？谁怕谁啊，灯光道具都到位，演员一秒入戏，毫无凝滞。
总之，渣男生气他就开心了。
无论这生气有没有掺杂水分，反正开心就完事了。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对不对。
俞歇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低低的声音从衣服的遮掩下传出来，“陆寻，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好……嗝……好不好？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
简直是声泪俱下，肝肠寸断，闻之心惧，男默女泪。
陆寻只是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而后长叹了一口气，“我和他能是什么关系？我都有你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没想到你对我的信任这么浅薄，它甚至抵不过别人一句模棱两可的试探！”
妙啊，渣男这是要拿信任说事了啊。而且俞歇算是看出来了，陆寻全程都在推卸责任。反正核心内容就是，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是你一切错误的源头是你，需要反省的人也是你。
而我陆寻，犯错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俞歇在心里真心实意地为这位哥们儿的脸皮竖起了大拇指，赞，太赞了，太不要脸了。
他抽了抽鼻子，用沙哑的嗓音回应指责，“我太害怕了啊，你那么优秀，我害怕你会被别人吸引走目光。”
“我知道，我实在是太普通了，能和你在一起实在是我梦里都不敢偷偷想的事情。你不知道，当时答应和你在一起，是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的决定。”
俞歇揩了揩并不存在的泪水，然后看着地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嘴里还在嘟囔，“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你不懂……”
可能他的演技实在是太迷惑人，渣男终于不再冷眼旁观。
陆寻屈尊降贵地单膝跪在俞歇身前，而后轻轻地揽过了他单薄瘦弱的肩膀。
犹如捧着什么易碎的珍贵物品，手甚至只是虚虚拢在空中。
声音蛊惑而深情，“哎，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随后一声悠长的叹息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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