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吹哨人
“吴千总，你要三思啊。”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围着吴充来说情，言下之意就是人家孙大人背景硬，你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大的六品武官惹不起，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又一个官二代飞扬跋扈的例子，拖拽孙昱的兵士也故意放慢脚步，等着吴充回心转意改变主意，孙昱则是一副我爸是李刚，你能把我咋样的豪横模样。
吴充知道孙昱有些背景，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关系竟然通到当朝首辅哪里，自己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面前的手下们纷纷下跪求情，自己也开始动摇。
“吴大人，你不可以听信一面之词，就认定何柱所说乃是事实。！”
“对啊，一个小兵的话，怎么能信啊。”
“空口无凭，怎么能随便抓人。”
何柱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地看着吴充。他很清楚，如果吴充以证据不足放过孙昱，自己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吴充认为他说的话是真实可信的；另一种可能则是吴充妥协，孙昱不被追究责任，那么自己说的那些都将被视为子虚乌有，而以诬陷诽谤之罪被问罪。
吴充有些犹豫，何柱知道自己只有一条生路可选择那就是彻底揭开盖子，事到如今他只有孤注一掷了：“吴大人，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那好那我还有个惊天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但说无妨。”
何柱站起身道：“这军粮台的的丁字仓和丙字仓那几个着火的粮窖一半以上都是空的。”
此话一出，李俊一怔，妈呀这可是王炸啊。
“什么？你说什么！”吴充被何柱的王炸炸得有些凌乱：“空口无凭，这话不可乱说！”
何柱不但不停止，还继续说道：“我没有乱说，如果大人不信可以去检查乙字仓的八号窖，报的满窖实际上里面的存放粮食不到登记的一半。”
吴充被何柱的话震撼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从何柱的恳切的眼神里吴充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此话当真？”
“我若有半句谎话，愿受军法处置，若是大人不信，可开窖一验。”
“好，立刻前往乙字仓八号窖，本守备要亲自验证。”
何柱领着吴充一行人来到乙字仓八号窖，甲、丙、丁三大仓区被烧成了一堆残渣碎砾，只有乙字仓完好无损硕果仅存。矗立在空地上的一个个粮窖，没有了周围其他仓窖的遮挡，显得特别的高大。
吴充走到八号窖跟前，看了看完好的锥顶，心中充满疑问。李俊看着舅舅，他清楚此时的舅舅内心一定很矛盾，若是真的如何柱所说，那么这可是天正国第一大案了。
“来人，拿梯子，我要上去看看。”
几个兵士抬来梯子搭好，吴充爬上梯子，透过顶部的观察孔朝里面望去，目之所及尽是黄灿灿的粟米。悬在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
“何柱，这里面都是黄灿灿的粟米都快抵到锥顶了。你说的并不属实。”
何柱没等吴充说完，哈哈笑起来：“大人，这是障眼法，所有的粮食都集中在上部，等到检查的时候，检查粮食的官员爬上去看都是满眼的粮食，而下面则是空的，大人不信，可以用铁锤，砸烂下部的土墙，我保证下面六十公分都是空的。”
“空的？”吴充再一次震惊。
吴充命人拿过铁锤，亲自动手拿着大铁锤朝着围城粮窖的土墙的下部砸去，只听嘣的一声，土墙塌了一大块，墙体被砸出一个大洞，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吴充探头一看，里面竟然空空荡荡，没有一颗粮食。
“果然是空的！怎么会是这样！”吴充脑子轰的一下如同炸开。
“把值长给我叫过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实证实了何柱所说，粮库出现了巨大亏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须臾，乙字仓值长被带了过来，还没有到吴充跟前便倒头拜倒，吴充忍住胸中的火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值长低着头，有些心虚，正想说余光中看到被兵士押着一起带到现场的孙昱，这名值长笔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不说？，绑了，待会等谭典史来了，看他怎么发落！”
李俊搬来小马扎，吴充按剑而坐，等候谭稳的到来。谭稳得到消息，带着一队人从典军长史府里火急火燎从赶到军粮台，看见粮窖破了一大洞，心里一惊。
“吴千总，这是怎么回事？”
吴充站起身，看着一旁的何柱说道：“有人说这粮窖一半都是空的，卑职不信，没想到……”
谭稳疾步走向大洞，见里面空无一物，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粮食呢？”
吴充用手指指了指上面，谭稳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粮库亏空，此事非同小可，军粮台刚遭遇了大火，现在又爆出粮库亏空，一旦传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皇帝要是知道武德边军军粮台竟然亏空严重，到时候连自己这个脑袋都很难保住。
谭稳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做到平和，不露声色。
他转过声看着吴充道：“吴大人，这粮窖修得也太不结实了，竟然让狗挖了洞，把里面的粮食都偷走了。”
“狗？”吴充有些纳闷：“谭大人，你在说什么，这粮窖这么大的”吴充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谭稳制止住。
“我说这粮窖也该修修，里面的粮食竟然被狗给叼走了，不是么。”谭稳看着被绑的值长：“大家说是不是，赶快找人把洞补上。”
众人一下明白了谭稳的意思，纷纷上前附和。
“这里的粮食都是满仓，只是可惜啊，都被大火烧掉了，是吧，各位、”
“是，是，都是被火烧掉了。”
吴充大跌眼镜，见谭稳丝毫不在乎事实真相，一个劲地企图抹平这件事，一脸错愕。
“谭，谭大人，你这。”
“吴大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究竟是何人发现此事？”
吴充正想说，周围的人却上前指着何柱：“是何柱。”
谭稳瞟了眼何柱，眼睛里露出戾色，挥了挥手道：“来人，把这个人抓起来，他竟敢诬陷孙大人，还造谣生事说粮食有亏空，扰乱军心，拖出去斩。”
吴充听到乱棍打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等他制止，何柱已经被人拉出去。
“大人，何柱有何罪？”吴充很是不解。
“他错就错在不该揭开这个盖子。”
“为什么？何柱揭开了这惊天的秘密，难道还有错。”吴充有些激动，想跟谭稳讨个说法。
“这就是错，如果他今天不死，那么就是你，我，还有这些千总、值长们，他们的脑袋都要落地！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可是，可是何柱是无辜的，这样做大人你良心能安么？”吴充有些愤怒，如果不是李俊阻拦，吴充一定会和谭稳顶撞起来。
谭稳轻蔑地笑笑：“良心？吴大人你是愿意用一个人的脑袋换这里那么多人的脑袋，还是说愿意用这么多人妻儿老小的身家性命换取一个何柱的生呢，难道你想要这些弟兄都因粮库亏空去死？”
吴充一愣，一下向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
“吴大人，赶紧找人把这里收拾，收拾。至于这何柱，也不会白死，报个一等功吧，就说他与北辽人战斗中牺牲了，也算给他一家老小一个安排。”
“安排？”吴充有些不寒而栗，在谭稳嘴里人命如同商品一般，可供挑选。
谭稳跨上马。拉起缰绳：“就这么办吧，吴大人，我提醒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害了兄弟们，去赶紧把孙昱放了，至于亏空的粮食都报成火灾的损失，不要再惹事端，”说罢调转马头，领着手下人，拍马而走。
孙昱此时一脸的得意，轻蔑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吴充脸上露出颓废疲惫的表情。挥了挥手。
“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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