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藏头诗
夜空如洗,立秋后的夜晚变得凉爽,让人更容易生出困意,吴充在自己的房间里却思虑万千难以入眠。
白天的情形历历在目,似乎那些把总,队长们都很清楚粮库亏空的事儿,只有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回想起谭稳的话,想到何柱被带走时惶恐的样子,他越想越害怕,谭稳有意想把事情摁下去,极力把亏空的粮食都报成火灾损失,冥冥之中,吴充有种感觉似乎谭稳也早就知道粮库亏空的这档子事儿。当何柱说出真实情况,他察觉到谭稳脸上明显有些恼怒。
难道他也早就知道粮库的亏空,想到这里吴充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如果是那样就太可怕了,那么自己作为粮台的守备,底下人到底在干什么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像聋子瞎子一样,无疑自己正坐在火药桶之上。
灯光如豆,吴充看着放在案前的印绶,心生退意。
外面执勤的兵士走了进来通报李俊在外面等候,吴充心中甚烦正无人分忧,点点头,让人放他进来。
“武成,这么晚还没有睡?”
李俊微微一笑:“舅舅你不是也没有睡么?”
吴充长吁一声:‘睡不着,白天的事情你也看到的,这么大的亏空,谭大人的处理方式,让我很是不安。”
“谭大人那样处理,也是为了更多的人的身家性命。”
吴充走到李俊跟前,深情地望着这个相貌有几分与自己相似的外甥:“也是,可是舅舅觉得这样处理,总对不起那些在大火中奋勇救火而牺牲的弟兄们,我真想把那些倒卖粮食的人一个一个找出来,可是我也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被牵累连坐了,舅舅是不是老了,变得多愁善感,我有些干不动了。”
李俊从话音中听出一股消沉之气:“舅舅莫不是想退却?”
吴充点点头。
李俊眼珠一转:“若是那样,吴家可就危险了。”
“危险?怎讲?”吴充问道。
“舅舅若是退却,这粮台所有的屎盆子怕是正好扣在舅舅的头上,到时候你纵有百口也难辩,当下最好的方式就是暗中调查,找出粮台失火的幕后真凶,看看到底是谁策划的。”
吴充听完李俊的话感觉有些错愕:“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抓到纵火的疑犯了么?”
李俊继续说道:“这场大火也来得蹊跷,今天暴露出的粮库的亏空情况,我倒觉得这场大火跟这亏空有管,看样子像是有人想要掩盖亏空,故意放的火。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放火的人一定是我们内部的人员,他们在监守自盗!”
“你是说孙昱他?”
“是不是孙昱我不知道,不过一定有内鬼,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至少现在放火的动机是有了。还有件事情没给你说,崔录事死的时候在他屋里找到一张纸片,被人撕掉了一半,上面留下两句残诗: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
吴充不知道什么意思,忙向外甥询问什么意思。
李俊解释道:“有鸟高飞亦缚于天,说的是飞得再高的鸟也要依附于天,崔修像是被某种势力胁迫有苦难言。如今粮台如何着的火倒是清楚了,可是幕后的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浮出水面,这件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快不了了之。”
李俊的话一下提醒了吴充粮台失火案还没有结案。
“真正的凶手应该就是崔修口中的彼人,而孙昱显然分量太轻,更何况他俩没什么日常交往。”
吴充猛地回过神,瞳孔收缩,一只手按在李俊的肩膀上:“武成你的意思是?你说清楚,说明白点。”
“仅仅两个北辽国的奸细怎么筹划的如此精准,而且又怎么能让崔修感到如此害怕呢?说明真正的幕后主谋另有其人而且此人的地位,权势非同一般。”李俊突然间意识到什么:“这军粮台最近可有什么检查?”
吴充想了半天,猛地一跺脚:“对了,原计划两日后户部钱粮司巡查组要来检查,武德镇布政使要陪同检查。”
“难怪!”!李俊继续说道:“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这个案子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害怕检查发现亏空,有意纵火烧粮。
“还专门制造是由鬼族阴兵的邪火术产生无心之火引起火灾的假象,让这件事变得诡异扑所迷离。目的只有一个,把事后调查的注意力吸引到鬼族身上,嫁祸于鬼族遗老遗少。但是也把舅舅你给害惨了,舅舅身为守备,一旦粮台失火造成损失,自然难辞其咎,一家老小也要为这件事背锅,吴家被处理后事情也好交待,至于调查的结果已经不重要,最后不了了之。”
吴充听完心里愤恨不已:“狗娘养的,这帮人心太黑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们用的火石引火的伎俩被我猜出,证明大火乃是人为。火石不易长期保存,所以运进粮库的时间不会离事发太久,因此指挥使带人去查出入记录,没想到他们先一步下手毁掉了证据。”
吴充听完恍然大悟。
李俊若有所思,沉默一会儿说道:“崔修此人的过往,舅舅可清楚?”
吴充抠了抠脑袋:“崔修是旧历时的进士,后来去了王府,好像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发配充的军,才来到小田城军粮台的。”
“王府?”听到王府这个词儿,李俊有些惊讶,一个进士出生的人本应该走仕途,为何要去王府做包衣奴才?难道这几句残诗暗指的是崔修过往?李俊陷入沉思
“武成?武成?怎么了你?”
“哦,没事舅舅。”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营房休息。”
“有个事情,后天我想耽误一下,请三天假。”
吴充有些奇怪问道:“你请假做什么?”
李俊一副神秘的样子:“这个不能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
“行,我准了,不过下不为例。”
李俊刚要出门,却听见“嗖”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际,一道白光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李俊大吼一声:“舅舅闪开!”
吴充本能地头一偏,那道白光从他头顶飞过,噔得一声扎进墙上的兰锜上。
“好险啊!”吴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中恼怒不已,竟然遭人暗算。
李俊端起蜡烛,走到兰锜跟前,发现扎进去的竟然是一支短箭。箭簇部分深深嵌入到黑漆木板里,可见力道之大。李俊仔细看,箭杆上裹着一层薄薄的丝织物。
李俊拔下短箭,取下上面的丝织物发现这竟然是一块方锦,上面还有文字。
“舅舅这上面有文字!”李俊立刻招呼老舅过来。
吴充一把抓过方锦借着烛光细细端详果然上面写着一行蝇头小楷,字迹十分工整。
李俊看着上面的文字,竟然又是一首诗,一字一字念道:“到得此处莫踌躇,酿有美酒与共樽,香满琼楼醉仙客,居人不思武陵源。”
“什么意思?”李俊有些不明白,在看了一眼这首诗,忽然眼前一亮有了新发现:“到酿香居!”李俊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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