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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冬祭大典(四十八)


“这又不是哪般秘密,我能知晓不足为奇。”赫连央垂眸饮茶,淡淡道。

        倒是没错。明清樊也不过随口一说,摆摆手:“算了,我这胡乱打岔的。说正事,带我去看看你押着的那人,再晚孟广该来提人了。”

        赫连央起身。

        那人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屋子里,金无涯、王章跟何起海亲自看守。见少君来,还带着朝君殿下,三人赶忙见礼:“敬见朝君殿下。”

        明清樊朝他们点点头,便凑上前去细瞧被困住的青年。只见这人身上青紫淤痕倒是没几处,细细密密的刀刃口子却更是骇人,加之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黄斑与脓疮……啧啧,看来这赫连府上的刑讯手段也不简单呐。

        从后腰拔出匕首,明清樊将刀尖慢慢按进这人的肩头肉里,直到渗出血珠:“你是承怡宗君府上的人?”

        被折磨够呛的车夫勉强还有一丝清明,听到有人问话,吊着一口气虚弱答道:“不……不是……我……混进去……的……”

        “殿下,他被抓来之后便一直否认。”金无涯从旁解释,“但水格姑娘与觉心、觉境两位少君皆亲眼所见,不会错。”

        明清樊收起匕首,在那人破烂的衣衫上蹭了蹭。赫连央看看他,隐约觉得他有话要说。

        “他出身何处,你们的人看得清楚就行了。但勾结阿勒境的人绝不会是承怡宗君明启。”明清樊后退坐下,嗤笑,“呵,那人可干不来这等烂苦的事。”

        这番道理倒是在场人没想过的。赫连央看着明清樊,追问:“殿下如此确信?”

        明清樊挑眉,点点头。他不太看得上承怡宗君那一家,说起他们都语带随意:“承怡宗君最大的忿恨是没有生在晚君一脉,退万步来说,若给他机会,定然要先除掉晚君,再来除掉我。而即便真有那个窃国之心,也不会傻到跟阿勒境的人联手。”

        这样说来,几人便能明白了。明启虽心有不甘,但阿勒境人如同虎豹豺狼,若真同他们合谋,恐怕午前沛陵之主的地位还没坐稳,午后便要做了阿勒狂刀下的不鸣孤魂。

        “那殿下认为,这人所言非虚,真的是从外混进来的?”但王章疑惑,“可阆都被八关四城包围,想要混进来并非易事……”

        这句话点在了每个人心上,一条条眉毛都忍不住凑在了一起。明清樊瞥了一眼赫连央,没有顺着王章的话说下去,指指眼前的人:“他都这样了,还不忘‘撇清’自己跟承怡宗君府的关系,摆明了是故意引人猜想怀疑,背后定然有人指使,该往这边查查。”

        他这一句话便岔开了其他人原本的思路。没错,揪出在阆都的内应才是最主要的。

        这时孟千穴从外面进来,指指身后:“大哥来了。”

        赫连央与明清樊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她才开口:“请右罗尉进来。”

        孟千穴闪开站到一边,孟广的身影便在门口显现:“敬见朝君殿下,拜见赫连少君。”

        总归是秘密行事,因此孟千穴只带了两个护卫前来。见明清樊也好、赫连央也好都没难为他,直接找来一条毯子将那人一捆,便交到他手上。孟广拱手:“殿下放心,人虽被我提走,但城南大牢随时对您二位打开,绝不设限。”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赫连央怎样看待明清樊不知道,总之他觉得王上一定要将人带走,可不是为了所谓的“合适”。

        天色已经黑透,孟广不能再耽搁。临行前赫连央拿给他一堆瓶瓶罐罐,交代如何给这个阿勒境人涂抹服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得先让人活着。

        明清樊示意孟千穴先跟孟广回去。于是一切归于平静后,又只剩下他跟赫连央二人。两人面对面坐下,各怀心事地短暂静默。

        “眼下有几件事堆到了一起。”明清樊用指尖点点椅子扶手,“其一,你想给你兄长报仇,找出加害他的真凶;其二,阆都城里冒出了跟阿勒境勾结的叛徒;其三,宗主要将梁家跟我绑到一起。”他舔舔嘴唇,盯着对面人问,“你认为哪件事最要紧?”

        赫连央盯着地上一角思索,好一阵才答道:“甩开你跟梁二小姐的婚事,最为要紧。”

        扬扬眉毛,明清樊倒是颇意外。虽说他也没小看赫连央,但以为她多半会说先解决第二件事。而从朝君殿下既讶异又认可的神情来看,赫连央猜到他心里自然也是这般打算的。

        “晚君大婚后,所有人的眼睛就会盯着殿下你了。饶是旁人不敢来触霉头,宗主一旦发话想必甚有分量,届时无奈之下娶了梁家女事小,然而新婚一年之内不能踏出阆都半步,等于将你锁住,那才是大麻烦。”

        确实,正是如此。明清樊点头。手脚不被捆住才能谈以后,否则一切均为空想。

        “少君与我能想到一处,幸甚。”明清樊先是调笑,而后稍稍收敛,试探问,“可如此一来,你在阆都城剩下的日子说不定都要搭在我身上,那第一件事便完不成了,不闹?”

        赫连央表情平静,似乎已经深思熟虑过。她哼笑一声,摇摇头:“或许原本就是我异想天开了,以为找真相查真凶那么轻而易举……总归我已成年,即便两个月后离开了,年末冬祭大典之前仍要入京述职,此后每年还有两次上京的的机会。况且纵使没有王召,我仍可找准时机偷偷潜进来私下查探。”

        或许是想到了赫连止,明清樊见她说着说着便略微失神。

        “阿止还活着,这笔账,我总会替他讨回来。”

        可能就在这一刻,明清樊突然愣了一下。他恍然之中有了疑问,问自己如果清重或是玉漱也经历那般厄运,他是否也会拼上一切义无反顾。但他的答案却无法呼之欲出。于是眼前的赫连央,竟仿佛像是一个遥远的人儿。

        遥远,却有温度。

        而被注视被比较的赫连央却仍未察觉。放下过分的期盼与野心后,她倒如释重负般畅快。如今她已经被架到这个位置上,那么要学会的东西确实该有许多。她突然想起季长营那会儿提到的要调派人手的事,觉得该跟明清樊商量一番。

        但是她抬头,正好对上明清樊呆愣的眼神。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赫连央同样一愣。

        “殿下?”

        明清樊回神。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表情略不自在。不等赫连央说自己的事,明清樊便先开口:“明日你我二人入宫面见陛下,将承怡宗君告了去。”

        告承怡宗君?赫连央不解:“但你之前不是说……”不是跟阿勒境勾结的人绝不会是明启么。

        明清逸知道她心中的疑惑,解释:“就算跟承怡宗君无关,但能进宗君府洒扫服侍的人可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挑拣来的。拿勾结外敌的帽子扣在明启头上,总能逼着他多想起些来。”

        原来如此。赫连央懂了。但方才还说得尽快解决跟梁见荷的事呢?明清樊莫不是指望兴许明启的事一出,宗室乱哄哄起来,宗主便能将此事搁置下来?

        “当然不。”明清樊嗤笑,“宗主是宗室之主,可非他承怡宗君的一府之主。在宗室跟明启之间,宗主定会极尽考量,怎么想都会先对付我,倒不如先拿承怡宗君的事拖上几天。”

        赫连央觉得明清樊口中的明斐蔷,就像另一个他——或者说这阆都里的人,似乎都一样。每日攻于算计,出发立场全是“最佳决断”,哪怕因此献出自己的父母妻儿、族宗血脉都不动摇半分。

        她不知该如何置评。

        计划纵有千百步,行事仍需脚下出。先敲定明日的计划,其余慢慢再说。

        明清樊准备离开。可脚都迈了出去,赫连央突然想到何事,让明清樊等一等,而她回身钻进自己的寝房,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包东西交给明清樊。

        “如今尚且不知有多少阿勒境人潜入京城,眼下你负伤未愈,他们那天行刺的同伙定然也将这事传了过来。阿勒境人毒得很,万万不能被他们钻了空子。”

        明清樊掂了掂,包裹里想必又是一些药粉药丸药膏之类的。他觉得赫连央的担忧不过,便欣然收下了。可要再转身时,回味着她方才并无特别的话,明清樊也不知怎了,突然鬼使神差地站住了。

        “少君看似对阿勒境也知晓一二。”

        赫连央不知他问这个作甚,如实点头。只听那人又问:“那……你可知阿勒境内,是否有一位……叫玉纳的夫人?”

        玉纳夫人?赫连央没听过。可她听出了明清樊却问得小心翼翼,想必十分关心这个人。她如实回答:“我也只曾在阿勒境边境行走过一段时间,毕竟深入……”无法实现。

        明清樊这时仿佛恍然清醒,深呼一口气,留下一句“无妨,我只随口问问”,便匆匆离开了。赫连央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只觉得他刚才着实反常。

        可想不通的事情又何止一两件——

        就像第二日的午前,明启突然被明岚王传唤入宫。起初他仍傲慢,以为又是拿些无所谓的小事来烦他走个过场。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待他的竟是一口天大的“黑锅”。

        “勾、勾结阿勒境人?!”明启差点惊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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