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厉马承羽檄 > 第59章 冬祭大典(五十九)

第59章 冬祭大典(五十九)


“你的父母兄长没有异心,我且相信。但你如何又能担保芒城之中的每个人?”

        明清樊没有高声喝语,说得冷静,赫连央只能哑口无言。他说的没错,她不能担保,父母亲不能担保。谁都不能。

        “阆都城内有阿勒境人潜伏,现今已然挑明。若说那几个阿勒境人被我们抓到是意外,令对方猝不及防,那么下一步,难保他们不会借力打力,直接把整个芒城拖进来陪葬。”明清樊近几日已经细细想过,“一旦牵扯到‘叛变’,任谁都无法全身而退,假使此事扩大,被百姓知晓,怕是民心动荡。届时已非陛下或我是否信任赫连城主的问题,芒城非被架空不可。”

        “如若对方真像我预估这般盘算,那么便要抓紧在你留京期间动作。因此——”明清樊转过头去,不再看赫连央,“你越早离开越好。”

        赫连央心知明清樊这番话足够公允,也不想再费说辞。直到静默良久,她才再次开口:“殿下拿到信函后,可曾去牢里跟那些人对质?”

        明清樊点头——自然是去过了的。但结果可想而知,无论是何二还是展奇全都缄口不言。那个展奇甚至现在都还声称“冤枉”,意志力并非普通手段可瓦解。本想对这些人再次用赫连央的药法行刑逼问,但却被明岚王拦了下来。

        赫连央听完,低下头。她有话想说,但面对明清樊,又不知该不该说。明清樊察觉出她的犹豫,问:“你在想何事?”

        “殿下。”赫连央抬起头来,“你是否想过,王上为何一定要将何二匆匆提走,又为何把他们都关在离王宫最近的南大牢。”赫连央将手掌握紧又松开,让手心尽快回温。“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被抓住已经许久了,可陛下并未提审过一次。说是不在意,却又将人看在手边;说是在意,却丝毫不插手你我究竟调查了些什么。这……不是很怪么?”

        赫连央的质疑有理有据,这下轮到明清樊无言以对。他并非没有怀疑过明岚王的初衷,但自从抓到何二之后,他为了跟赫连央避嫌,一切事宜几乎都亲力亲为,每日忙忙碌碌,一心扑在这事上后,便也忘了王上的莫名行为。如今被赫连央重新提起,他心中的疑惑理所当然再次浮现。

        赫连央本也只想提醒明清樊,无心咄咄逼问。这个晚上哑口无言的场景已经太多了。

        “小君这便先告辞了。”赫连央起身,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赫连央跟金无涯再次翻出朝君府的围墙、落地的那一刻,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她冷着声音对身边人说:“回府这一路上,你最好将藏在心里没有告知我的所有事,给我说得清清楚楚。”

        金无涯的脸色在月光下衬得没了血色。他本还想挣扎一二,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是,少君。”

        而就在明清樊在昏暗的房里沉思、赫连央行被春日晚风吹动发丝的这个夜里,南大牢内外的狱卒们仍打着精神,两两一起来回巡逻。子时的梆子这时响起。

        “兄弟,我先走啦。”一个黑瘦的狱卒拍了拍身边小个子同伴的肩膀——他今天只值前半夜,后半夜要换人。但小个子同伴今天要辛苦些,原本后半夜要替他的那个兄弟因家中急事不得不缺一天,还好小个子同伴人仗义,说可以值大夜,便无需另寻他人盯上了。

        黑瘦狱卒去换人,小个子同伴接着巡逻。上下半夜的两边人要有个交接,不过很短,只有三口茶的时间

        然而就是在这三口茶的时间里,小个子狱卒在同伴身影消失的瞬间,快步走到展奇的牢房外。与方才的憨厚不同,此时他眼神凌厉,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再无第二人之后,他从腰间的绑带中掏出一个纸团,然后迅速顺着牢房铁门的透气窗扔了进去。

        不必担心展奇看不到——他几乎很少合眼,只在白天会休憩一阵保存体力,而在深夜往往醒着,仿佛也在等这个时机。

        展奇爬过去,捡起纸团,用脱力的手哆嗦地打开它。上面写着:朝,暗道,箭。

        仅是这几个字,展奇便心下了然。他呆呆地盯着纸条许久,然后突然展露笑容。笑容在那张憔悴的脸上恣意延展,带动了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往后靠在污脏的墙上,衬得他嘴唇惨白。“吭吭”的闷笑升起又降下,展奇撕碎了纸条,一把塞进了嘴里。

        他一边咀嚼,一边两眼放空。然后不知想到何事,眼神突然狠毒。

        第二天一早,赫连央亲自修书一封,让百刃骑兵里的人亲自送到朝君府上。

        金无涯昨晚已将全部从实与赫连央说了个明白。他在看到奇乐坊的那个机关窍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不对,只因有一种叫“五步生花”的暗器与那机关窍里发出的冷箭极其相似,而“五步生花”正出自芒城。金无涯当时不敢声张,心里盼着只是巧合;哪知昨夜随少君去朝君府上,他在外面听到二人的谈话,这才觉察或许并非自己多心。

        赫连央自从那日见过金无涯的异常后便一直记在心中,也是听了明清樊的话才猜到金无涯的古怪定与芒城有关。看着在外人面前威严无二的金统领跪在眼前,赫连央却并没想要追究。她在朝君府上就已想到金无涯,却跟明清樊只字未提,又岂非没有私心。

        “这是第二次了,没有第三次。”赫连明居高临下,“我的少君之位无可改变,既然如此,你跟你的百刃骑兵就要有所觉悟——”她沉下声音,“为我生为我死。若再有下一次的隐瞒,我不会杀你,但你此生休想再踏入芒城半步。”

        “死”对一个出入沙场的人来说又有何惧,唯独背井离乡、抛家舍友最是灼心。金无涯冒了冷汗,郑重地抱拳:“末将谨记!”

        ——然而,送信的人很快返回,信却没能送出去。

        “末将按少君的吩咐,想要将信函亲自送到朝君长随覃江的手上,但却被守门的人告知覃江跟随朝君殿下,一大早便出门去了。”

        赫连央看看窗外——太阳才刚刚升起。明清樊就算忙,也总不至于天还没亮就去办事……她问:“有问朝君殿下去哪了吗?”

        “问了。”送信人回想,“家仆说似乎是南大牢那边传话来,叫朝君殿下去一趟。”

        南大牢?跟那些阿勒境人有关吗?赫连央不知为何感到不安,没有多想,便也起身:“备车,我们也去南大牢。”

        明清樊确实被叫去了南大牢。天色尚且朦胧时,覃樑便在外传话:“殿下,南大牢来人说,奇乐坊的展奇有话要与您禀,望您亲自前去。”

        展奇要跟他说话?明清樊万没想到。甚至就在三天前,那人见到自己除了“冤枉”还什么都不会说。但此时留给明清樊细细思索的时间不多——明日便是桃会,之后马上又要到明清重跟万流烛的大婚。他想尽快解决此事。

        抵达南大牢后,明清樊直奔最里面的牢房。狱卒打开铁门,展奇已经跪在中间,似乎等待已久。

        “敬见朝君殿下。”

        明清樊看他深深叩下去,举止比起先前不知敬重了多少。真是令人发笑。“你有话要与我说?”他背着手,冷眼下视。

        “小人想跟殿下换条活路。”

        明清樊嗤笑:“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哪来的资格跟我谈条件?”

        不料展奇却吃吃笑了。他看上去信心满满:“后厨的机关窍,想必殿下这会儿仍未解开吧?”

        此话一出,明清樊脸上不可避免地一僵。但他很快恢复镇定,状似从容地挑眉:“这会儿未解,难道以后还不能解?”

        “机关窍总共八道,行至越深便越复杂难解。敢问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殿下一共解了几道?”

        明清樊双手背后,却狠狠掐了掐手心。一道,才一道。况且如若真像展奇说的这般,那么越往下面去便越危险,他不能让人凭白犯险。

        展奇大约也知道被自己说中了,不疾不徐笑道:“小人只想谋条活路。为了显示我的诚心,也为了不让殿下过河拆桥,如果我活下来,便将知道的一点点如实相告。这么算算,总够我活个十年八载。”

        他这番算计看似很严密,但明清樊总觉古怪。然而眼下,自己似乎并不吃亏。

        于是展奇被提出了南大牢,叫人押着秘密前往奇乐坊……

        可此时的奇乐坊,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偷偷潜入进来——明清逸。

        宗室小公子近来表现不错,因而和悦宗君便放款了对他的看管,如今只要出门后能在是一个时辰后准时回来,便也任他去哪儿了。

        于是就在昨天,是谁来着?在小公子耳边说起了被封许久的奇乐坊。

        “那奇乐坊虽是腌臜阿勒境贼窝踞之处,但也着实有许多新鲜玩意儿。小的听闻朝君殿下为了搜查方便,已经里面的一切搬到后院堆放着,无人要紧,哎,真是可惜。”

        明清逸一听这,自然比谁都精神,光是听听就两眼放光:那得多少宝贝啊……不行!我得去看看!

        下人拦自然是要拦的,明清逸该不听还是不会听的。于是今日一大早,他便跟父母亲谎称去宗主府上转转,实则绕道来了奇乐坊。


  (https://www.skjvvx.cc/a/98270/98270435/11815211.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