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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冬祭大典(六十四)


赫连央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明清樊,发现对方也同样不明所以,看来范知也未与他商议过。二人四目相对,暂时忘了那些一时半会理不清的恩怨,都对对方摇摇头。

        明斐蔷远比他们震惊:没想到范知突然横插一脚,而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她狠狠皱眉,强压着火气笑笑:“神祇官大人未免太不体恤赫连少君了。少君自己都还年少,又怎会处理这些繁琐之事。更何况晚君跟蓓房君的婚宴之后,少君还需尽快返回双城,毕竟身负重任……”

        可她的尚只开了个话头,就又被范知笑眯眯地打断。

        “宗主提醒的是。正好——”他向后伸手,范絮便不知从哪拿出一个小册子,递到父亲手上。范知将册子拿在手里晃了晃:“正好下臣近日从御台楼的典籍库里无意寻得一本明氏谱络,顺手带在身上,不如这便查查在座哪位长辈足可担任朝君殿下的聘司,可好?”

        什么“明氏谱络”,很多人闻所未闻。唯一变了脸色的就是明斐蔷。她瞬间不敢声张,怒视范知许久,对方却仍装傻充愣地呵呵笑着。哪里会有什么另一本明氏谱络,摆明就是……她转而看向赫连央。难怪前阵子那丫头跟玉繁处得那样亲,往自己府上凑得那样勤,后来干脆又不见了,竟是为了窃取谱络。再看一眼宛如毫不知情的明清樊——好,好得很!

        明斐蔷先前之所以有意拉拢赫连央,正是知晓她的初卦卦象与明清樊绝配。赫连央一个外人怎会知晓这些,只需稳住她,若是能顺带挑拨了她与明清樊的关系最好,待她离京的日子一到便也不足为惧。更何况只要她还活着,别人哪有资格敢当朝君的聘司……想到自己原本圆满的计划竟被这些个小卒打乱,明斐蔷收紧了拳头。

        “神祇官大人说得倒也并非无理。”明斐蔷咬着后槽牙,勉强支撑的笑容都略显狰狞,“晚君准备婚事这一年,想必也被我们这些老家伙烦得够呛,还是他们年轻人之间更通心意。聘司一职,交由赫连央少君正好。”

        话锋忽然大转弯,不明真相的人们甚至怀疑说话的不是宗主本人。

        直到此时,明岚王才悠悠发话:“既然宗主也同意,那边劳烦神祇官安排下去。”说着看向赫连央,“朝君的婚事,便辛苦少君费心了。”

        赫连央连“聘司”是什么、要做何事都不清楚,便被委任了。她眼神飘开,落到明清樊那里,见他点点头。就算明清樊跟明岚王再坑她,眼前情景下,她也没得选择。于是躬身应下:“小君领命。”然后朝明清樊方向拱手,“赫连央不才,若是委屈了少君,这便先与您道不是了。”

        明清樊亦起身,笑笑回礼:“少君哪里话,岂敢,岂敢。”

        这一来一回的阴阳怪气,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懂。然而贺瓦兰在上面看着,却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是夜,赫连府的后院又响起了敲门声。赵六跟老黄忍不住搓手,为难地互相看着:

        “怎么办?还开门?”

        “不能开吧!少君不让了……”

        “但那可是朝君殿下哎!”

        “那你说怎么办!”

        “……”

        怕不是再大声些,整个城东都要听见了。明清樊抱着胳膊在门外皱眉,逐渐失去耐心:“不开门你们一定完蛋,开了门,我去跟你们少君说,你们一定没事。”

        这一老一小的憨爷们儿对视一眼,觉得朝君殿下倒也有这个能力,于是咬咬牙,上前打开了后门。

        赫连央这会儿已经卸了妆发沐浴更衣,但却尚未歇息,披着外衫坐在软塌边上,一手拄着小桌,不知思量着什么。突然她耳朵动了动,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却并未理会。

        “夜都这般深了,少君因何仍未入眠啊?”明清樊推开门,背着手站在门口。

        赫连央并不理他,但也没叫他滚。朝君殿无所谓地桃挑眉,然后跨步进去,留下覃江守在门外。赵六跟老黄因着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直到确定少君没雷霆震怒,两个人才放下心来,与覃江讪笑,转身小跑回自己的后院去了。

        进屋后一直被当透明人,明清樊也不在意。怎么说也是来过好多回的,朝君殿下倒是一点不客气,径自倒了一杯茶,坐在小桌的另一边,把茶杯往前推推,笑:“我可以让你下毒,毒个半死也没关系。”

        赫连央手上喝茶的动作一顿,这时才总算正眼瞧起他,静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殿下愿意让我直接毒死,那便更好了。”

        “总还不至于如此吧。”明清樊扁扁嘴,调笑,“少君深明大义,为了王上都选择留了下来,哪里还会跟我计较这么许多。”

        “哼”了一声,赫连央头一次在人前冷笑:“可不敢当。我虽蠢笨,清清脑子也能想到阴狠狡猾如朝君您,怎会真的冒着破坏王上计划的风险放我离去,想必还有后招等着,我又何必再取其辱,顺便再让朝君如意呢。”

        果然聪明。明清樊挑眉,这会儿毫不掩饰对赫连央的欣赏。赫连央的“蠢笨”是源于涉世未深,还不精通这些算计。

        眼不够明,但心足够细。

        “可你不走,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不说,还会遂了王上的心意——”明清樊嘴角弯弯,“我以为你定是不乐意的呢。”说完他便静待赫连央的反应,不过对方只抛了记眼刀来。

        比他预想的情况要好太多。

        能跟赫连央发展到今天这步,明清樊属实是没想到的。遥想三个月前,他还是整日疑神疑鬼、满腹猜忌的沛陵朝君,眼下竟能对这样一个至今都令他狐疑过的人说“你可以把我毒个半死”,真是想都不敢想。

        “既然不走,你自己都说蠢是自己犯的,又何故与我置气。”朝君殿下故作无辜地得寸进尺,惹得赫连央都语塞,白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他低低笑着,探过半个身又道:“你今日还叫人不给我开门,算是报了我之前把你拒之门外的仇吧?我们扯平,别再为难我了,嗯?”

        从未听过的温顺语调传进耳朵,扑得赫连央的心左右摇晃。她本怨极了明岚王,也迁怒明清樊,想到赫连止被害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怎会这般没用,竟让人利用自己的复仇心耍得团团转。她固然因着将明清樊的心思猜出了一二、才没有冲动之下真的离去,但冷静下来她也明白,害赫连止的人不是明岚王也不是明清樊,甚至于他们也恨不得将真凶撕碎,只是眼前对他们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可她不甘心。事关哥哥的血仇,她一刻都不想等。

        “经历种种后,我倒也看明白了,朝君与我并非同路人。”赫连央冷眼看回去,一点情面都无,“我的利用价值实现后,还望从此与朝君再不相见。”

        话说得倒狠,但明清樊却并未浮起一丝怒意,反倒耸耸肩,撇嘴:“怕是难。少君难道忘了,白天才刚出任了我的聘司?”

        还真的忘了……赫连央正要恼羞成怒,不想明清樊倒先一步投降:“小君认错。少君,还是说正事吧。”

        赫连央也不愿再跟他多费口舌,转过头去,干巴巴开口:“你说王上故意将我诱骗入京却又不知为何,现在岂非毫无头绪?”

        明清樊想了想,还是慎重地摇了摇头:“并不。”

        赫连央看过去,等他的下文。

        “你对陛下来说,无非就是几点用处。其一,体质。但陛下若是需要有人验毒,身边有阿长在,若想制毒?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恨透了那些脏东西,所有手段全部用尽,恐怕都不想与毒沾上半点关系。”

        赫连央不太清楚阿长的具体情况,只知道他是燕三阳从百阐城挑选出来送到明岚王身边的。但按明清樊的话,想必确实有理。

        “第二便是你双城少君的身份。但少君的身份也是陛下给的,他又有什么好拿来利用的呢……”明清樊不自觉用指尖点点桌面,问赫连央,“两年前赫连止遇害后,陛下与你是否特别交代过什么?”

        两年前……赫连央满脑子只能记得拼死抢救赫连止的那些日夜,其他事情的确都太模糊了。明岚王离开时赫连止尚未苏醒,至于决定让她继承少君之位,那也是后话了。若说特别之处……

        “陛下临走前,特别召我见了一面。没有我的父母陪伴,也无旁人在场。就是那时,他与我透露,加害阿止的人就在阆都,他叫我必须继承少君之位才能名正言顺地入京。”赫连央慢慢回忆,“突然被委以重任,再加上查找真凶的机会就在眼前,我很乱,有些激动,也很胆怯。我说自己才十五岁,谁会服我呢?怕是就算入京,也无力为兄长报仇。可陛下却扶着我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轻拍,安抚我,对我说……对我说……”

        “说什么?”明清樊突然警觉。只见赫连央闭起双眼,似乎在尽力回想原话,生怕记错。最后猛地睁开眼睛——

        “他对我说:‘你先到阆都来,我会让人都对你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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