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赤阜新城(五)
“你是何人?”赫连央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男子看上去跟那些匪类大有不同便放松警惕,站在原地不动。
那人似乎也看出了赫连央的不信任,小声回答:“我叫阿貌,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但话头仅止于此,大约是有人朝这边来了,这个叫“阿貌”的年轻人匆匆留下一句“你们快把水壶收起来”,便赶忙离开了。
赫连央先不管那么多,将那人送来的水壶茶碗迅速移到牢房一角,遮起来。紧接着便真的有人来到他们牢房门前,看样子是匪徒的人。他也是来送水送吃的的,然而用具极脏不说,竹碗里装的两个馒头也发黄发绿,看上去硬邦邦得很。
“吃吧,喝吧。”那人幸灾乐祸地看着牢房内的二人,露出一旁排黑牙。
直到那人离去,明清逸才嫌弃地上前确认那伙杀千刀的送来的东西。
“这、这……这怎么吃得下去嘛!”小公子快要气死了。赫连央不想听他继续耍赖,便将那个叫阿貌的人带来的水壶茶碗拿出来,倒了一杯给明清逸:“先喝点水。”
对比之后自然高下立见。明清逸虽然仍不情愿,但被折腾了大半天,他也确实又渴又饿;刚把茶碗贴到嘴边,没想到这会儿倒机灵了起来:“不会、不会有毒吧?”
赫连央真是被他聪明一阵傻一阵的样子弄得怪无语,忍着耐性:“刚才给你喂了何物?”
明清逸反应一下,恍然大悟:“噢……解毒的药。”于是便放心大胆地喝了起来。渴是解了,但这水的味道属实不怎么样。想到几天前还在享受的锦衣玉食,小公子再瞧瞧眼下,不禁又要扁嘴——不过被赫连央低呵了一声,硬是憋了回去。
毕竟小公子只能评价好不好喝,而有没有毒需要赫连央自己来试。幸好,除了水质太杂外,没有任何毒性。那个叫“阿貌”的年轻人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还是说他们又在想哪些奸计……这时喝饱了的明清逸往地上一坐,又嘟囔起来:“我怎么感觉见过那个阿貌似的……”
赫连央头也没回,只当他乱讲。想他一个从小生长在阆都的小公子,哪有机会见外面这些人呢。但明清逸却想得认真,大有不想起来便不罢休的架势。赫连央觉得这样也好,省得他气人,便由着去了。
晚上,那个阿貌果真又来了。这次送来了几个看起来稍微正常点的馒头,还有一点小菜,也新提了一壶水。
明清逸饿坏了,但只有这些东西他吃不下,结果被赫连央逼着咽下去两个馒头,一边抹眼泪骂赫连央是“臭药人”。不过等赫连央掏出怀里的匕首在他面前比划了两下,明清逸就不敢吱声了,还差点呛住。
阿貌看着眼前的二人,忍不住笑起来:“难为你们姐弟二人,在这种境况下还能斗嘴取乐。”
“谁跟她是姐弟!”明清逸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顾阿貌只是个外人也要立马划清界限,“本公子乃堂堂和悦宗君独子,备受宗室族人疼爱!她、她……”结果“她”了半天也“她”不出来——对方可是少君,身份不知比他尊贵多少。
赫连央无奈地看着这烦人的小子,叫他闭嘴。
“明……清逸?”阿貌似乎一愣,“你是明氏的公子?”
明清逸听他颇为震惊的语气,心中还很骄傲,扬了扬头承认:“是啊!”
赫连央却觉得阿貌惊诧的应是“明氏”二字。她从缝隙看了看那人,试探问:“公子与明氏有渊源?”
阿貌仿佛这才回神,赶忙摇头:“不敢不敢,我只是无名小卒,怎能与沛陵明氏有渊源一说。”可他却神情落寞,又解释道,“只不过听那些人说今日的队列中有顶顶尊贵的男子,要将其抓回,没想到竟是明氏公子。”
明清逸这个小傻子,乍听“顶顶尊贵”四字,心中还很是得意,那嘴角都忍不住高高翘起。可得意了一阵后,才忽然发觉哪里不对,笑容也慢慢塌下来:“可明清樊才是……”他陷入疑惑之中,看到赫连央心虚地轻咳一声,别过头去。
小公子时而到位的聪明伶俐突然迸发,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赫连央!你你你……”他气得就要大喊,却叫赫连央一个回身捂住了嘴巴,被威胁道:“不想作死就闭嘴。”
明清逸真是气火攻心,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委屈又愤怒地扒开赫连央的手,但也记得压低声音:“你们两个王八蛋!你故意陷害我!害得我替明清樊来遭这个罪!”
这控诉差点字字血泪,若是被京城宗室的那些人听去,怕是要心疼死了。可惜赫连央心虚归心虚,倒是一点悔意都没有,甚至还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略带无赖道:“所以,你若不跟紧我,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明清逸心里真是憋死火了,暗骂这家伙原本就是这般无赖么?记得刚到阆都时可整天木着个脸,如今倒是越发跟那个讨人厌的朝君一个模子了。但小公子又怕这恶毒的家伙真的甩掉自己逃跑,敢怒不敢言,一边瞪着赫连央一边盘算等他出去怎么收拾她跟明清樊!可转而又想到,即便出去了也是被这两人捏在手里,怕是要回京以后才能“报仇”。这样想想,小公子又要气得直跺脚。
赫连央才不管他。转头的时候,透过缝隙看到阿貌似乎在失神地看自己,是她不太懂的眼神。但赫连央却未动声色,问道:“看公子也不像跟外面的人是一伙的,不知缘何沦落到此?”
阿貌收起方才的失神,垂眸苦笑:“我本是南境来的小民,本想上京寻亲,没料到中途迷了路误入此地,便被这些人绑了过来。幸而我知晓一些药理,能给他们清清伤口、上上药,这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赫连央就静静听着,借着外面通道上隐约的火把光亮,紧盯这人说话时的表情,想要看出他是否有所隐瞒。但那张白净的脸上笑容温和,丝毫看不出扯谎的痕迹。她想:难道眼前这个人,真是跟他们一样被绑来的?
“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阿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从缝隙递进来,“你们既然是从阆都来的,怕是还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更何况此处阴暗潮湿,也不知要被关几天,还是先吃上一副药预防下比较好。”
面对伸进来的手跟那上面的药包,赫连央盯了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多谢。”
阿貌笑着摇了摇头。他估摸着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避免被人发觉——即便赫连央觉得四周好像很安静。
“明日早上我会抓空再来,你们不必担心吃喝。”阿貌笑笑,便又悄悄离开了。
赫连央将手上的药包展开,闻了闻:确实只是寻常预防伤风、腹泻等急病的药粉。她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不知该不该信任这人。
就这样,两天就快过去了。期间阿貌一直送水送吃的,趁人守备松懈时也会偷跑来跟赫连央与明清逸说说话。他言语朴实,语调又轻柔温和,就连明清逸听得都甚是无可挑剔。至于赫连央,不得不说纵使心中仍有提防,也总归放下大部分的心。
只是那群匪徒不知为何,除了送些根本咽不下的吃喝外,也不提他们去见。赫连央总是隐隐不安。
果然,第二日晚上终于有了异动——两个黑脸壮汉走了进来,扒掉了牢房二人的外衣。赫连央示意明清逸切勿挣扎,待那两个人得手后,只见他们嘿嘿一笑,甚是不怀好意:“等明天赎金到手,便请二位吃顿好的哟。”说完便锁门而去。
赫连央觉得恐怕不妙。
没过一会儿,阿貌便又出现,还带来了刚听见的消息。
“我见他们拿着你们的衣服,在自己人身上比划着……”
不出赫连央所料,这些人扒了自己跟明清逸得到衣服,十之八九是想“偷天换日”,用他们自己的人假扮人质,钱也要到手,人也要撕票。
不行,她不能再观望了。
“阿貌公子,我们得想办法一同逃出去。”
阿貌微怔,似乎不懂眼前人口中所说“办法”到底为何。但他仍懵懂地点头:“好、好,可要……”
赫连央顿了顿,决定还是赌一把。于是从腰间掏出一小包迷药粉,分量不重,可剂量够足,放倒几十人倒也轻松。
“明日他们定会押着假扮的我们两人前去收赎金,约莫能带走一半的人。届时麻烦你将这药粉倒进饭菜或水源里,想必他们昏迷的时间足够咱们出逃。”
这是个冒险的决定,阿貌就算不参与进来,他本身也无性命之忧。但他听完,似是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点头:“嗯,我会按你说的办。”
赫连央原本只是走投无路地赌上一赌,没想到阿貌竟真的答应了。她来不及感激,只向他点点头,便约定了明日的行事。
大约气氛真的紧张起来了,就连明清逸都不敢随意搭话。直到阿貌离开,他才小心凑到赫连央身边,还以为自己动得不明显,其实早被看穿了。赫连央直到这小子是害怕的,她笑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对明清逸说:“你可要跟住我,别真被丢下了。”
“你敢!”明清逸像极了一只气急就想咬人的大兔子,但也就只会嘴上逞强,手还是很诚实地抓紧了赫连央的袖子,仿佛真的随时都会被丢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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