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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乘风踏浪(十二)


明玉璧确实留在宫中住了几天,听说每日跟明玉漱一起赏花喝茶,少女明朗的小声时时从花园、湖边传来。贺瓦兰为了避免明玉繁在宫外担心,于是每天传信到巍王府,将明玉璧每日吃的喝的、甚至睡的如何都一一告知,还欣喜道:看来玉璧来对了地方,每日跟玉漱一道谈天说地、性格也开朗起来,有时就算忘了用药也没见难受。

        明玉繁收起信笺,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另一边的田宁,发现自己也时常被叫入宫中。似乎是玉漱长公主的意思,说这两次在宫中见面后、与几位小姐们甚是合得来,正好明玉璧小姐也在宫中停留,不妨大家多在一处说说笑笑。

        田宁自然十分欢喜,想着或许哪天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到进宫向太后问早、问晚的朝君殿下。可事实证明哪有那么容易,直到玉璧小姐都离宫回府多日了,自己虽仍隔几天便会被叫到太后殿下、长公主殿下身边,但却依然没能见上那人一面。

        好在九月冒头的某一天,她终于碰见了前来陪太后跟长公主殿下用膳的朝君殿下。

        明清樊其实已经被叫了几次,只是始终事务繁忙,因此直到天气骤然变冷,才想起要来看看母亲与妹妹——却没想到,田宁也在这里。

        贺瓦兰身边的近侍都是清楚太后心意的,担心朝君殿下一时不满、叫太后下不来台,于是从旁提点道:“太后殿下与长公主殿下这段日子来,时常会叫一些贵家小姐们入宫陪伴。其中……田小姐最得两位殿下的心,所以更为亲近些。”

        从这细微的语间停顿中,明清樊便听得出宫人的言外之意。可她们多虑了。他心中又能有什么气呢?他没有。

        “母亲与玉漱高兴就好。”明清樊淡淡道,然后便走了进去。

        面对心上人,田宁自然如寻常女儿家一般腼腆起来,可又不想浪费机会、想着应该好好表现才是,所以很快又打起精神。只是朝君殿下看上去还是跟以往一样,虽时不时也会接上两句话,但总归不太热心,对她们女儿家的话没多大兴趣。

        明清樊的态度在田宁看来,甚至在其他人看来都很寻常,只有贺瓦兰觉得不太对劲——毕竟侯安已经提过了与田宁的婚事,朝君眼下的表现……这是不愿与田家结亲么?

        午后,恋恋不舍的田宁与其他几位小姐们都被送出了宫,明清樊却被贺瓦兰留了下来。她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问:“侯大人的提议……朝君可有考虑?”

        明清樊却没有为难,很是坦然点头:“正在考虑。”

        正在考虑……贺瓦兰心想这虽不是坏事,然而按照朝君原本的性情来说,本应该连考虑都不必的。贺瓦兰现今已经没了丈夫,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几个孩子。政事要务她帮不上忙,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多问几句。可此时看着从一种“陌生”变成另一种“陌生”的长子,太后殿下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清樊,你心中是否已有……”

        贺瓦兰正想试探长子的心意,知眠这时却出现在门口,一躬身,似乎有事禀告。贺瓦兰点头,叫她先说。

        “回太后殿下,覃江有要事需禀朝君。”

        一听说是要事,贺瓦兰便也不敢耽搁,急忙把覃江叫进来。然而覃江进来后却行了一礼,接着上前、凑到明清樊耳边说起了私话。

        在太后面前说私话,这本是失礼的行为,按理来说覃江万不该犯这种错。可许是情况真的紧急,覃江才刚凑上去说了一两句,明清樊的眼眸便亮了亮,随即起身朝贺瓦兰行礼拜别,说自己有要务得去处理。贺瓦兰难道还能将人拽住、问个清楚了,才允许人离开不成?自然是二话没说,叫明清樊赶紧去忙了。

        望着长子渐渐离去的背影,贺瓦兰有些担忧地自语:“不知发生了何事……”

        知眠从旁听见了,神色颇迟疑,但还是凑到贺瓦兰耳边道:“殿下,听说是赫连少君回城了,想必……中间隔了些日子,朝君殿下有要事急于商谈呢。”

        或许她这话里并没“意有所指”,但贺瓦兰闻言还是愣了愣。回想着长子之前的心不在焉,还有方才的惊喜神色……贺瓦兰皱起了眉头。

        赫连央刚回城便入宫面见了新王,禀报自己的成年礼仪式一切顺利。

        “飞环谷已准备就绪,待药材运到后,差不多再有月余便能配好第一批药粉。”赫连央躬身道。

        明清重总算放下心来:“少君受累了,今后还要多多仰仗您辛劳。”见对方直说“不敢当”,明清重又轻叹道:“我对诸位的感激是言说不尽的,尤其是对少君您跟朝君。尤其是迁至赤阜新城后,朝君殿下也不比我轻松许多。”他摇摇头,“我与朝君从小的教养便不相同,我也清楚他是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扛的品性,日子久了,累也不觉累、苦也不觉苦,委屈……也不觉委屈。”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不该跟赫连央说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话,明清重讪讪一笑,便让赫连央尽快回去休息。然而临别之前,赫连央却一拱手,道:

        “陛下能够如此体念朝君殿下,想必殿下知道了,定会心存感激。可朝君也好,我也罢,相信乃至所有站在陛下身后的诸君都一样,所做这一切,并非为了获得您的感激之心,而是想叫您安下心来。”

        明清重听罢,释然一笑:“多谢少君。”

        赫连央轻笑,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待她行至宫门口,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赫连府马车旁的朝君殿下。仿佛心有灵犀,赫连央驻足的同时、明清樊也正好朝里面瞧了眼。二人冷不丁四目相对,朝君殿下先是吓了一跳似地抖了下,然后挑挑眉,端起手臂故作淡然;而赫连央只是楞了下,接着便抿嘴笑着那人走去。

        “我不在的时日,殿下受累了。”

        朝君殿下却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清楚便好。”他表面上打哈哈,却又不动声色地将人从头打量到脚:看起来似乎已经全然无事了。

        赫连央没有注意,只问他等在这里是否有要事相谈。明清樊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过来、只想瞧她一眼的,便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嗯,倒是有几件事搁置着,就等你回来商量。”

        闻言,赫连央便不想再耽误工夫,正要说那就立刻前往朝君府罢,不料对方却先转身对驾车的覃江吩咐道:“与少君一道,回赫连府。”赫连央没了开口的机会,也就只好上了马车。

        霍清仪没办法亲自来接赫连央,便派了方嗯娘来。从羲城到月城的一路上,老嗯娘将这段时日来、赤阜城中发生的几件要事逐一说与少君听,包括宗主殿下等宗室、小世家已经住进了月城各府。

        “宗主的身体……变差了许多。”方嗯娘意有所指,“或许正因如此,新入月城的各家一直都深居简出,除了进宫应太后殿下、长公主殿下的约之外,便鲜少出门,更别说互相拜府。”

        “嗯。”赫连央心下了然。明斐蔷的身体状况,早在当初第一次去宗主府上、看到那些药渣时,赫连央就知道个大概了。病重如斯却拖延至今……赫连央眯了眯眼睛,猜到阆都宗主府上的那些罕见毒花毒草,怕是来自哪位“高人”的赠予。

        说话间,马车好像停了下来。赫连央以为已经到了自己的府门前,撩起车帘看看,却发现他们才刚进月城不久,这会儿还在路上。那为何……她往前探了探头,才看到对面有辆马车也正行驶过来,大约是认出朝君府跟赫连府的马车,便停到旁边以作避让。

        前后两家马车重新动了起来。擦身而过时,方嗯娘提醒道:“是玉璧小姐的马车。”

        明玉璧?赫连央疑惑:“我记得在阆都时,玉璧小姐都是鲜少出门的。”

        “是……”方嗯娘点头,虽然自己也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妄议,“之前玉璧小姐在宫里带了好几天,听说是难得主动自己提出来的。好像就是从那之后,玉璧小姐出门的次数也就随之增多了。看今日这方向……”方嗯娘瞧了瞧,“应该是去采昕宗君府的?”

        不对,哪里怪怪的。赫连央的直觉告诉她。

        终于到了赫连府。光天化日的,朝君殿下也不好明晃晃地进去主人家的寝房,便心虚地清咳一声,叫赫连央去书房说话。但赫连央这个主人家还没抬腿呢,明清樊倒是先一步朝书房的方向去了,甚是奇怪,不知朝君殿下从何时起、竟对她这府上了如指掌了。

        再过一两个时辰便要入夜,因此明清樊也没想真要一本正经地商谈政务,于是只捡了些自己已经拍完板的事说了说,便当与赫连央互通有无罢了。赫连央也察觉对方有所保留,不过并没多言,而是交待了自己在百阐城的准备。

        “自我正式登上百阐城少城主之位起,飞环谷便由我继承、可供我支配。”赫连央说话间眸子闪亮,“沛陵将士们再也不必担心阿勒境的毒沙、毒粉的攻击,全部将有药可解。”

        这便是先王一番布局后、最想实现的重要结果之一。那共·班结与明桓交情再深,终究没有亲缘关系,想要为沛陵而动用百阐城的各种药材、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可赫连央如今已然不同,她是沛陵的少君,更是要替先王“还寿”的人,相当于先王半女、皇室的一员。

        那么既然能是赫连央的飞环谷,便也能是沛陵的飞环谷。

        明清樊沉默不语。就是为了拿到百阐城的药材,赫连央才要受那种罪……他没法说“不值”,同样也无法说“值”。

        “只是没想到……”明清樊挑了挑眉,拿起茶杯送到嘴边,装作云淡风轻,“过程倒颇为复杂,仪式……也有许多讲究。”

        赫连央以为他是在说耗费时日太多,便笑笑,也端起茶杯。

        “殿下,我可是个外人啊。”

        明清樊饮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过去。

        “我身上流着沛陵的血,流着沛陵最悠久世家之一、赫连氏的血,即便被各种药水浸泡了那么许多年,也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赫连央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看向对面的明清樊,“明氏之前,百阐城的药民便已存在。他们被先沛陵之主视作妖人毒物,觉得他们是祸患、非除不可,便肆意屠杀,才造成了他们与沛陵深深的隔阂。好不容易有所缓和,却又再次因为三十年前……”赫连央顾及明清樊的情绪,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本可以不信就是了,可仍然接受了我。”赫连央垂眸,似乎想起这十多年来在百阐城的美好回忆,喃喃道,“所以我生来既是为了沛陵,也是为了百阐城。我会保全他们,说到就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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