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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乘风踏浪(二十)


赫连止拿出明玉繁送给他的弓箭,仔细端详,可却并未察觉有任何异样。王章从旁看出了上将军的沉思,便忍不住问:“这弓箭……可是有什么问题?”

        赫连止却摇头,扯扯嘴角:“没,并无问题。”可正因如此才更奇怪。

        那日赫连央将这份礼物留下,第二日也正如她所言将弓箭送了回来。赫连止直觉妹妹此举定有深意,便在她离开后研究这套弓箭许久,然而却一无所获……这份礼物到底为何引起了妹妹的注意?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思索。

        这时何起海从外面进来,拱手禀道:“上将军,太后殿下递来帖子,说是用从芒城运来了新米打了米糕,邀您明日入宫品尝。”

        “米糕?”

        面对上将军的疑惑,何起海也颇为难,只得讪讪又道:“是,太后殿下的请帖中是如此写的,大约是想解上将军的思家之情。”

        赫连止无声蹙眉。芒城的新米又不是第一天送到,宫中应该也不是第一顿做米糕,怎么突然就要叫他过去了……可无论如何,太后殿下第一回单独邀请他入宫,这不能不去。于是看了看王宫的方向,赫连止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便说我定会准时应邀。”

        赫连止就住在羲城,所以次日午前很快就抵达了王宫。如今新宫的宫人换了一批,但各宫的主事依然没变。太后贺瓦兰处依然是知眠做主,并且亲自在宫门等候赫连止。

        “拜见上将军,上将军安好。”知眠笑着行大礼。

        没想到太后的大婢女竟会亲自出门迎接,赫连止心中更加狐疑。但他还是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淡笑回礼:“知眠姑娘安好。”

        知眠微微点头,然后抬脚便在前方引路:“太后殿下已经备好筵席,上将军这边请。”

        太后的宫殿距离北宫门并不远,因而他们没一会儿便到了。王章跟何起海正将轮椅车抬进太后的宫门,赫连止耳朵一动,便听见了里面隐约传出的女子说笑声。他瞬时一愣:怎会有这么些女儿家在里面?

        果然。赫连止刚拐出一道门,便看见眼前的庭院被布置得相当别致。而在这些精心的装饰之后,是一众赫连止或许见过两三面、但却几乎都叫不出名字的贵家小姐们。众人大约也没想到太后殿下竟也邀请了他,于是在见到坐着轮椅车出现的他后,原本的说笑声也不由得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互看眼色。

        赫连止舍生忘死也没有过半点犹豫,但这会儿他是真心不由得局促了,面对诸位小姐们只能干冒汗。好在太后殿下很快站出来替他解围——

        “上将军?快到这边来。”

        看到贺瓦兰在众人中央笑笑招手,赫连止扯扯嘴角,便被王章与何起海推着去到了太后面前。

        “芒城的新米向来香甜,故而我命人打了些米糕,借此邀请你们各位前来品尝。”贺瓦兰笑着看向面前的餐桌,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米糕饼与米糕条,有的还加了桂花跟菊花,看上去甚是赏心悦目。说完她又将视线转向身边的赫连止,笑道:“这还是托了赫连上将军跟赫连少君的福,阿各夫人才将秘藏多年的米糕配方一并送了来,咱们今日才能有这个口服啊。”

        就这三两句话,赫连止却突然变成了在场的焦点。他感到莫名,却又不得不陪着太后殿下一同微笑。

        不过很快,赫连止便察觉了太后今日将他叫来的用意:眼前的宴席并非为品尝什么米糕而设,真正的用意其实是想叫他结识在场的这些小姐们。偏偏又这么巧,太后今日邀请来的几乎全是未嫁女。

        赫连止难得有些不知所措。而且看上去事先不知情的还不止他自己,对面的这些小姐们也一样。但她们的反应远比赫连止更紧张——哪个高门女儿愿意嫁给一个勉强从毒杀中活下来、此后余生都要靠轮椅车“走路”的人呢?

        贺瓦兰看得出来,因此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安排失当,担心女儿家们的反应会再次刺伤赫连止。然而扭头一看,赫连止本人看上去却时分从容——发自内心的从容。

        总算能从宴席中短暂抽身,赫连止来到□□喘口气。没想到还有别人也在这里。

        许久未见的宗室小公子,此时正闷闷不乐地拿常随撒气,嘴上说着诸如“你们也不好好打听再叫我来”之类的话。赫连止听着话音,确实感到有些奇怪:今日的场合,男客本身就少,仅有的几位还是陪着家中姐妹一道来的,像明清逸这种只身至此的情况实属难以理解……难道他是为了见到某人才来的?

        “见过清逸公子。”赫连止上前见礼。

        乍一听见有人出声,明清逸倒是吓了一跳。一看是赫连止,小公子的神情反倒有些怨气,本想装作没看见地径直离开,然而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可是赫连央的兄长,父母又几乎每日都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招惹赫连央,于是他又只好不情不愿地老实回礼:“拜见赫连上将军。”

        这孩子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赫连止想看不出对方的迁怒都难。但二人之间本也无甚交集,今日之后下次再见都不知是何时,想来也没必要计较。于是赫连止只点头致意,准备给明清逸让路——

        “我本以为太后殿下今日设宴、邀请的都是未嫁女,是想给朝君殿下相看良人君呢,才特意打扮了一番……”

        一个女儿家的声音从拐角外传来。随即另一个轻柔的声音也附和道:“哎,没想到竟是为了给那位……”话没说完,但意已传达。

        王章跟何起海在墙这边听着,替赫连止难受,正想带他离开,但那两位小姐已经拐了过来。

        两个姑娘都是京中小世家的女儿,家里算是难得不亲近宗室的。二人正说着话,猛然一抬头便看见了在庭院中央的赫连止——她们此时还在议论的人。

        “拜见上、上将军!”二人理所当然慌了神,赶忙行礼,头也压低了下去,似乎不敢叫赫连止瞧见自己的脸。仅是一瞬,她们就已经在心中为自己设想了很多结果,然而全都没有成真。因为赫连止只是淡淡说了句“两位小姐安好”,便命人带自己离开了。

        眼见赫连止真的没有追究她们的意思、身影也消失不见,二位小姐这才松了口气,可这时才看见庭院的另一边还有另外三个人。定睛一看,正中间的竟是那位最跋扈的宗室小公子。

        明清逸自然也听见了方才那些话,没想到赫连止竟就那么走了。回想他在赤阜镇停留期间犯了几次混,却都叫赫连央压了下去,这才没传进明清樊的耳朵里,因此他也算欠着赫连央几分人情……这样想着,小公子便背着手、昂着头,一晃一晃地走到那两个小姐身边。可就在擦身而过时,他却又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想叫太后殿下多看一眼,觉得自己能成为朝君的良人君?”小公子凑过去,不怀好意问。

        女儿家的心事就这般被扒了出来,两位小姐脸上自是难堪。若她们眼前的不是这嚣张跋扈的总会小公子,二人还能斥责回去,可——她们哪敢惹明清逸呢?只能忍下他的讥讽。

        “嘁,痴人说梦。”明清逸毫不留情面地撇嘴嗤笑,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赫连止返回前庭,深呼一口气正准备重新走过去时,瞥见了角落里的明玉琼跟明清安姐弟俩。大约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明玉琼便瞧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没有下意识避开,而是朝对方淡淡一笑。

        “我跟清安……是被叫来给太后殿下‘凑数’的。”凑到一处时,明玉琼扯扯嘴角不好意思地解释。在赤阜新城安顿下来后,她跟弟弟确实经常被太后殿下叫来说话用膳,所以这次也并没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刚到这里,她便察觉出哪里不对,直到赫连止出现、太后殿下又十分热络地为他引见一些世家小姐们,明玉琼这才反应过来太后的用意。

        “是么。”赫连止无奈笑笑,“给玉琼小姐和清安公子添麻烦了。”

        明玉琼赶忙摆手:“上将军这是哪里的话……”

        赫连止还是笑笑。

        “若非太后殿下今日这么安排一下,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应当成婚的年纪。”说着说着,他似乎又陷入一些回忆中,“不过叨扰了这么多位小姐们,实属不该,我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虽尽是替他人着想的体贴之言,但他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这话里的两分消沉。可明玉琼却听出来了。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劝慰道:“上将军如此人中英杰,自然不必受世俗眼光束缚,纵使没有妻儿亲族的时时仰慕,也注定会是沛陵史书中难以抹去的一笔。可回想幼时父母曾对我们姐弟说过,可携手共度一生之人,本就不在俗世之列,故而看着对方的眼光早就超脱了世俗。”

        赫连止闻言一怔。

        贺瓦兰半天没看见赫连止,担心是否今日将他叫进来是错误的安排。知眠却在一旁给她宽心:“太后殿下不必多想。您本就是受赫连少君所托,这才想到要为赫连上将军寻觅一门相称的亲事。今日若……那便是诸位小姐皆与上将军无缘,殿下您再为其另寻良人便是。”

        话是这么说……贺瓦兰心中还是不安。然而就在这时,她偶然抛出去一眼,便看到了在庭院一角正说着话的赫连止跟明玉琼。二人相距不远不近,看不出有多亲近,但若回想一下赫连止的耿直性情与明玉琼一直以来的小心,这二人能说得上话便是极为难得。

        远远看过去,贺瓦兰自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何事。可他们脸上既没有一本正经,也没有粉霞扑面,却又时而相视一笑……太后殿下蹙眉,心想难道这二人已经互生情意?

        终于捱过了小半日,午后时分众人才陆续离宫回府。

        赫连止还是被贺瓦兰叫住了。光从对方脸上难堪迟疑的神色,他便能猜到太后殿下想说什么。所以他先笑了笑,开口道:“赫连止多谢殿下美意,这点小事竟也值得殿下分神劳心。只是缘分无常,京中才俊众多,小姐们的一片倾心未能投在我的身上,虽可惜,但也是正理。今日皆因我不够出众,太后殿下不必多心。”

        如此明显的强揽责任,贺瓦兰自然听得出。可赫连止越是从容,她便就越心疼这个孩子。他不出众?若没被毒害,他无疑就是这一辈男儿中最出众的公子。

        不,不对。贺瓦兰回想起那日赫连央来拜托自己给赫连止寻觅良人时的场景——

        “兄长的婚事也并无例外,终究还是要被用于联姻。按理说他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前两年一直忙于诊病调理,不知不觉就这么错过了。所幸如今身体大好,我便想着要来麻烦太后殿下一次,为阿止的婚事多费一份心。不过殿下您也不必过分担忧,小姐们的心意总归还要自己说了算,若与兄长今时无缘,那只说明他们各自真正的缘分还在后面。”

        赫连央笑笑,淡淡且骄傲道:“因为即便阿止遭受过了种种磨难,他也是沛陵之上最出众的男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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