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八章 修习
车子在漆黑的夜里开得很快，像是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莫夜朗的心情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他揭开了往事的一角，却又不知道更加具体的内情。
父亲在信中的独白令莫夜朗动容，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虽然在最后并不希望儿子为了自己的事情去冲锋陷阵，但信上的字里行间无不流露着他深切的哀恸与委屈。
无法对此视而不见的莫夜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一条看似无比艰险的路，他要好好利用手中这本莫氏阵法。
根据父亲的说法，二十年前风云承就发现了有人借国际交流实际背地里做着邪术勾当的事，但那个时候风云承刚发现此事后紧接着整个风家都被灭了门，背后的势力是不可估量的。
这二十年来，四大家族逐渐地取代了当年风氏和莫氏的位置，也正是因为这两大山脉一般的家族，一家被传闻是勾结外敌的主要策划者，残遭灭门，另一家则是因为不能苟同这种说法，加上向商业的靠拢逐渐淡出了相师界。
莫夜朗心中嘀咕，一般而言，既得利益者一定在事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的，不论他究竟有没有做出一些实质的行为。
而四大家族中，姜家动 乱者已被处置，祁家老家主也将一部分真相还原给了顾北北，归家现在可以借由归素心的事件来一探究竟，剩下的姬家则让他有些难办了。
不光是莫迪，莫夜朗本身与姬家也相交甚笃，在无数次与姬长老的接触中，莫夜朗始终感受到的都是来自长辈的关怀和自成一派的睿智，这样的人当年竟然会为了将风氏灭门而大开杀戒，这在莫夜朗的想象中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事实，莫氏阵法在风氏灭门中的作用现如今怕也只有姬长老能够告知莫夜朗一二了。
他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驱车向姬家驶去。
行车中莫夜朗想到自己之前多次来到姬家，又是解蛊又拿东西，姬长老一直以来都只是嘴上不饶人，但实际给予了他不少的帮助。
甚至顾北北是风氏传人的事情，姬长老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却从来没有向莫夜朗说过任何一句关于风氏灭门的事情。
这样想来，姬长老的立场便有些奇特了起来。
莫夜朗脑中一丝不乱地分析着，很快地便到了姬家姬长老的门口。
他将莫氏阵法拿在手里，淡然地下了车立于院中。
姬长老果然听到动静从房内走了出来，一张慈祥和蔼的笑脸在看到莫夜朗手中的莫氏阵法时骤然严肃下来。
“你果然还是看了信，做了这个决定啊。”姬长老半晌之后长叹一声，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轻轻的哀切，他对着莫夜朗抬了抬手道，“来，房内说话。”
莫夜朗一言不发地跟着姬长老走进了房内，两人盘起腿在矮桌旁对面而坐。
“你这是下定决心要学莫氏阵法了。”姬长老的话不像是在询问，反倒更像是在向莫夜朗确认。
莫夜朗将手中的莫氏阵法铺平整放在桌上，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姬长老苦笑一声，眼神却渐渐地亮了起来：“你还想知道当年风氏灭门的真相。”
莫夜朗不说话，神色却异常坚定。
姬长老低下头沉吟一番，似是下定了决心之后抬起头来，双眼熠熠生辉。
“莫夜朗，仅凭你和那风家的丫头，很有可能是胳膊搬不过大腿，到时候以卵击石，可要怎么办才好？”姬长老的语气重了起来。
“不试一试，姬长老怎么知道我们这条胳膊的厉害。”莫夜朗反倒是淡淡地回答着，毫不畏惧地对着姬长老精光四溢的眼睛直视着。
姬长老闻言，一丝笑容爬上了布满皱纹的脸庞，他的语气舒缓下来，对莫夜朗说道：“莫氏与我姬氏一向交好，所学也比较相近，故而亲厚，当年事情发生时我正云游在外，但却也了解一二。”
姬长老挥了挥手，一壶茶便包裹了一层淡淡的气晕缓缓地移动到矮桌上，倒上茶水后，他便开始向莫夜朗娓娓道来。
莫氏与姬氏原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样修习的也都是奇门遁甲。
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姬氏修习的方向主要是数理奇门，而莫氏则更偏重于法术奇门，故而牵涉到奇门的阵法，大都由莫氏所创。
二十年前，四大家族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姬家作为拥有者御物与奇门两大相术的集大成者，在四大家族中也算是地位最高的一族，弟子人数众多。
要管理这些弟子们，姬家家主姬自明便设立了四大家族中不曾有过的森严制度，这在管理一大家弟子时颇为有效，但同时也惹恼了散漫随性的姬长老姬自池。
在一次姬家的家族会议中，姬自池再度因为迟到与家主姬自明龃龉，一气之下，姬自池离开姬家云游他处去了。
姬自明与姬自池虽是兄弟，性格却颇为极端。
家主姬自明是个十分规矩严肃的人，对族人要求很高，但实际上却刀子嘴豆腐心。
而长老姬自池却像个老顽童一样不着边际，看似与谁都能拉两句家常，实际上却心中很有着自己的主意。
两人争吵多年，却始终感情甚好，姬家一大家的弟子亲戚都被姬自明管理得妥帖，姬自池则从旁进行协助，从未有过疏漏。
在风氏灭门的消息传入姬自池耳中后，他便彻夜不停赶回姬家，以他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姬家是断然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中的。
哪怕就是哥哥一时间被人蒙蔽参与了进去，也不会成为主导的人物。
可在他回到姬家之后，他发现所有的姬家弟子都仿佛着了魔似的对姬自明带头攻打风氏赞不绝口。
而他印象中的哥哥，看到他云游归来之后却毫无反应，眼神中尽是陌生。
姬自池觉得事情有古怪，可不论是姬家弟子还是其他家族，几乎整个相师界对风氏的评价都仿佛直接颠倒过来一般，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协助他进行追查。
于是他想到了已经渐渐隐退的莫氏。
来到莫氏的时候，姬自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除了因为被动金盆洗手而从莫氏脱离出来的莫迪外，整个莫氏宅院没有一个活人。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具能跑能跳的尸体。
这是湘西邪术之首——赶尸之术。
姬自池第一次感到凉透心扉的恐怖，他试图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响来，可慌乱之下，他仍旧还是不小心碰到了砖瓦。
瓦片落地，一具又一具尸体张牙舞爪地向他飞驰过来，正在姬自池感到性命休矣的时候，他脚下的地面开始崩裂，地表挪动，将他转到了安全的地方。
姬自池睁开眼，看到的是莫迪与那些尸体的缠斗。
莫迪一边艰难地战斗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冲姬自池大吼：“姬长老快跑！小心姬自明……”
后面的话姬自池已经听不清楚了，在性命攸关的那一刻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本能，一路狂奔回了姬家。
但莫迪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着，叫他难以安寝。
出于对莫迪的愧疚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愤恨，姬自池开始了暗地的调查。
不久后，他便发现了姬自明在与其他家族的弟子私下往来，他屏气凝神偷偷地观察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事实。
怪不得他云游回来之后总觉得姬自明甚是奇怪，原来包括姬自明在内，姬家除了他以外的长老全部早都化为了一具具的尸体。
能将赶尸这一门邪术操纵得如此出神入化，甚至连姬自池都没有发现的人，在姬自池所熟悉的相师界中根本未曾发现过。
他私下查阅了他云游时姬家所有大事小情的记录，发现姬自明变得奇怪刚好就在风氏灭门前。
“姬长老，这么说……”莫夜朗有些震惊，如果姬自池说得是真话，那么姬家家主乃至长老们，除了姬自池之外，从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了。
姬自池仿若没有感受到莫夜朗的震惊一般，只是哀恸地点点头：“我一人之力式微，若不苟命，现如今怕也成了一枚尸身棋子。”
莫夜朗渐渐地从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中冷静下来，问道：“这二十年来，一直都未曾有过任何关于赶尸一术的消息吗？”
姬自池摇摇头：“没有。二十年前我见过的也仅有那两次，只不过不同的是，姬家的赶尸之术似乎更为精妙些，这么多年来不仅毫无异变，而且行事说话也似常人一般。”
“这么说，莫氏那边的赶尸术并不是同一人所施了。”
“大抵如此。”姬自池赞同道，“只是后来我查到莫氏中此术的时间略晚些，是在风氏灭门之后。”
莫夜朗想到了阵法一时，冷哼一声道：“怕不是有人故意要将风氏灭门算在莫氏的阵法上，才刻意制造的时间差吧。”
“那个阵法确实是莫氏的法术奇门阵法。但据我了解，莫氏并无人去针对风氏进行过施法，故而此事还一直是个谜团。”姬自池长叹道。
“如若真是莫氏所为……”莫夜朗的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地接着道，如若真是莫氏所为，我定还北北一个公道。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只是行事太过隐蔽，老朽无能，二十年来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莫夜朗抬起头，眼神清明，他望着姬自明淡淡一笑。
“姬长老，再黑的夜晚也会迎来阳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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