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棒打鸳鸯
姜写意捏着书信的指尖微微颤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最后几行字看了又看。将目光转向陆行，眼眸闪着微光，“爹爹说，若是再不回去，他会亲自来中州抓我。”
空气沉默了一瞬。
陆行握着姜写意的手说道：“莫怕，我与你一起回去。”
长守赶忙制止道：“少爷，可你这回出来是重任在肩，事情还未完私自回去，是渎职。你要如何向圣上交代？”
姜写意知道陆行身负重任，她又如何会因家事去拖累陆行。
姜写意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回去就好。”
天和十八年，初秋，丙午月，一道密信从中州快马加鞭送至宫中。
是由朝廷任命的钦差大人上述一份，中州水灾案情背后有另有阴谋，地方长官冯敬极其从僚许旭，欲杀钦差，掩盖真相。
好在太子殿下及并州援军及时赶到，阻止事态恶化。
今将案件证据，涉事官员名单呈上，经查证，涉案官员近百人，死伤近千人。
待消息传回盛京，朝野上下无不震惊，皇帝大怒，命刑部侍郎与御史中丞前去协助，主犯及重犯就地格杀，余下待审再定。
除此之外，另附一书，私自呈与陛下，似乎与燕王殿下有所关联。
距盛京几百里外的驰道上，太子殿下与姜写意正坐在回京的马车上。
姜写意闭目养神，努力忽视掉另一个人的气息。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可秋老虎还在，白天的日头依旧毒辣，所以顾瑾衍只好选择和姜写意同乘一车。
姜写意双手垂落在两边，悄悄抬起眼皮，半眯着眼，眼瞳在半边视野被遮挡住的情况下，左右转动着，寻找着目标。
先映入眼帘的是顾瑾衍霁色长衫的衣摆，再往上，他的腰间绑着一根白色蛛纹路金缕带，只坠着一枚白色玉佩。
衣服上面的花纹都已经淡不可见，衣边上还有些许绒线，不知洗了多少回，那玉佩黯淡无光，要不是这玉是顾瑾衍佩戴着，姜写意都要以为是哪个侍从的东西。
顾瑾衍这身装扮，要是不说，谁知道这会是当今太子殿下。
她想着，心中就生出莫名的怒意，顾瑾衍再不受皇帝重视，好歹也是个太子，就让那帮阉人这么欺负。
这会子像个面团，叫人家揉来搓去，也不知这个性子当初是怎么登上皇位。
再说，后面对付她时候，毫不手软，这会若是能拿出一二分太子气势，也不至于混成这个样子。
又想到这人与自己毫无关系，自己生得哪门子的气？将头撇到一边，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也许是姜写意不耐烦的神色太过明显，让顾瑾衍开口询问道：“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姜姑娘？以至于姜姑娘连和在下待在一起，都觉得难以忍受。”
姜写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顾瑾衍感觉这么敏锐。
她唇装傻道：“太子殿下多心了，小女子只是觉得天热，热得人心中烦闷，若是叫太子殿下误会了，真是我的错。”
顾瑾衍意味深长地看了姜写意一眼，并不多言。
进了盛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天边的霞光已经从橙红色变成蓝紫色，太阳也逐渐沉没在山峦下，繁华的街市也少了白日的喧嚣。
来到南街，姜写意在距离姜府稍远点的位置，下了马车，向太子殿下道过谢后，便蹑手蹑脚扶着墙沿，看着姜府门口的动静。
姜写意踌躇了好一会，不知进去该如何说，爹爹都从边关回来了，怕是气急了，这一次挨骂都是好的。
她这一犹豫，天又暗了几分，最后一咬牙，慷慨赴死一般往家门走去。
门前的守卫一见到姜写意，转身就要往里面通报。
姜写意赶忙制止，询问道：“爹爹和大哥回家了吗？”
“将军与少爷都在家，小姐，您赶紧去见将军吧！你离家出走这些天，将军发了好大的火。”
姜写意垂着脑袋，心中的侥幸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这下难免要见到爹爹了。
姜写意先穿过了垂花门，过抄手游廊时，正好撞见要出门的姜承意。
姜承意见着她，先是一愣，随即斥责道：“前面看门的是当摆设的吗？小姐回来，都不通报一声！”
说完又看着姜写意，冷哼一声，问道：“你还知道回来？”
姜写意自知理亏，不欲与姜承意争论。
“大哥，爹爹在书房还是厅堂？”
姜承意一听就知道姜写意打得什么算盘，用指头戳了戳姜写意的额头，说道：“你觉得你这次逃的掉吗？
若是我告诉你父亲在哪？你是不是准备从穿堂那边绕去后院？然后找阿娘求情？”
姜写意拍开姜承意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见大哥识破自己的意图，悻悻一笑。
她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两只手拉着姜承意的袖子，轻轻晃着，声音放软地说道：“大哥，你帮我跟父亲求下情。”
姜承意压根不吃这一套，转手拉着姜承意往书房走去。
“以往你犯了错，撒撒娇，我也就替你收拾了，可这次，你招呼都不打一声跑去了中州，你知道全家人有多担心吗？
为了找你，差点连整个盛京城都要翻遍了，若不是陆行派人传了个口信，母亲都以为你是不是出事了，日夜为你操劳着心，你倒是没心没肺！”
姜写意一只手被姜承意拉着，一只手抱着走廊的柱子，死活不撒手，再次求情道：“我知道我错了嘛，我再也不敢了。”
姜承意不为所动，“父亲为了你的事专门从北境回来了，你自己去跟父亲求情吧。”
见姜承意软硬不吃，知晓今日是如何都逃不掉，姜写意有些气不忿儿地甩开姜承意的手，不似之前可怜巴巴求情的模样，挺着腰背，硬气道：“去就去。”
在书房门口，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姜写意，这会正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姜沉正坐在书桌前，他不似盛京城养尊处优的那些官老爷，皮肤是黄铜色的，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沧桑。
眼睛却炯炯有神，锐利的就像是草原的雄鹰，不像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更像个有野心的枭雄。
桌子上摆着一沓公文，他手中拿着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对跪在地上的姜写意视而不见。
又过了一会，姜写意两只手不安地抓着衣服下摆绞动，不知父亲这是在罚自己跪地，还是真的很忙，不想管她。
直到膝盖跪得有点酸痛，她再次开口，怯怯喊了声，“爹爹。”
姜沉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抬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并不直接责骂，不叫她起来，只是淡淡说道：“知道回来了？”
“你的事情我都从你哥哥那知道了，你长大了。”姜沉放缓了声调，似是感慨，而后，话音一转，“也愈发胆大，一个女孩子敢单枪匹马跑到中州。”
“那不是怕爹爹你生气吗？”，姜写意见姜沉态度有所放缓，便想起身回话，这地上连块毯子都没放，她跪得膝盖疼。
“难道你跑到中州去，我就不生气了吗？”，姜沉厉声问道。
吓得姜写意半抬起的膝盖，又重重跪了下去，“并州那个傅小将军也传信回来了，将你在中州干了什么都说了。”
姜写意一听，咬着后槽牙，这个傅深怎么这么多事？
严肃地说道：“我是长年在外疏于管教，你母亲心软，管不了你，你哥哥只会一味纵着你，如今才越发不成样子。”
“爹！”，见姜沉这般严肃，姜写意有些害怕。
“以前是我没能好好管教你，导致你今天这样不知天该地后。若是我再放任下去，不知你会胆大成什么样子，这两日我就奏请贵妃娘娘，请她从宫里支出人来教你规矩。”
皇宫年纪有些稍长的嬷嬷，在宫里待得时间长，礼仪规矩比平常人家更严谨些，故常有些大户大门请来教小姐规矩。
其中有些人不乏又在贵人眼前办事，颇有几分得意，面慈心狠。
姜写意上一世，嫁顾瑾衍时，太后派过嬷嬷教太子妃应懂得规矩，因那嬷嬷自持甚高，姜写意也是个不让人的，两人便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后来顾瑾衍出面，与太后商谈了一番，最后才不了了之。
如今想起这个，姜写意就不大乐意，她当初是因为要进宫，才学那些劳什子规矩，如今只是犯点小错，何至于此。
在姜写意心里，学规矩比受家法还难受，一种是身体的折磨，一种是心灵的折磨。
她摇着头，求饶道；“爹爹，我错了，我宁愿受家法，也不想要见宫里的嬷嬷。”
姜沉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还和我打起商量来了？你嘴上说宁愿受家法，还不是知道，你娘一定会阻拦，你哥哥一定会求情，这个家法怎么也落不到你身上去。”
姜写意听这话，知道事情有商量的余地，衣袖下的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努力挤出两滴泪来。
只需片刻，她眼睛里就水汪汪的，说道：“女儿真的知错，要打要骂都是女儿活该，只希望爹爹不要生气，生气伤身。”
姜沉沉吟片刻，说道：“你既知错就好。”，抬手让姜写意起来。
姜写意起身后，微弯着身子，用手拍着膝盖上的灰尘，心中得意地想到，这一套果然还是有用的。
姜写意微微嘴角勾着，心里不似之前装着包袱，满脸的开心，以为这样就没什么事了。
下一刻，就听姜沉说道：“对了，还有一事。”
姜写意疑惑地看向姜沉，还有哪件事？
姜沉出乎意料地开口道：“等陆家那个小子从中州回来，我就去与陆家商量，替你退了这桩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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