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物是人非
流星划过茫茫星夜，消失在了天空的尽头。
蓟城城郊某处的无尽星空中，一位白衣少年还在安然入睡。他嘴角那一抹浅笑，好似揽尽世间风华，点点星光，编织成了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
而最为显眼的，还是他天灵之上，那六芒星状荧荧闪烁的帝冠！
不知多少日夜交替，斗转星移。少年那半透明状的身躯，也渐渐凝成实体。
……
不知何时，少年缓缓睁开那如幽蓝浩夜般的眼眸。望着无尽的星夜，一滴泛着微光的寒泪竟不知为何滑落眼眶。
或许是做了一个梦，一个让他痛彻心扉的梦。可梦境的内容，他却完全不记得了。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触碰了一下四周缓缓流窜的星辉。
他轻启薄唇，空灵的声音却有几分颤抖。
“你还好吗？死丫头。”
……
少年一步步踏空而行，万里星河，不过芳华一瞬。
他回到了蓟城。
现在已是午夜，白日喧闹嘈杂的街道，此刻却出奇的寂静。只有偶尔几声虫鸣鸟语，盘旋耳际。
少年心中，此时如空洞一般，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他竟一丝一毫都感知不到。仿佛她，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
他慌了，不知所措。
平日，向来淡若止水的他，再平复不了内心的慌乱。
此刻的感觉，宛如生命缺失了最重要的那块拼图，一切变得散乱无章。
“感知不到，什么都感知不到……你，到底去哪了？”
聂天寻如同疯了一般，狂奔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直到跑遍了偌大蓟城的没一个角落，知道精疲力竭，险些摔倒在地……
踏足帝境的他，本该是一方天地的主宰。而此刻，充斥内心的，除了空洞，便是寻而不得的刺痛。
有生以来，却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聂天寻甚至感觉，此刻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似乎应了那句道义，万法皆虚，心念长存！
……
夜色飞逝，天空又渐渐泛起微光。街上开始渐渐多了些零零散散的人群。喧闹声，叫卖声也络绎不绝的在耳畔响起。
倾尽了心力，也寻不到七月的聂天寻，恍然无措的走在人海中。
不知不觉，聂天寻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沏红楼。
大堂内，人们依旧欢声笑语，相谈甚欢。
“嘿，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暴雨连绵，渭水决堤了！”
“是么？那两岸的百姓，可有受牵连？”
“别提了……那夏国的天皓城，几百万的百姓，全被洪水淹没了……”
“啊？怎么会这样？！太骇人了……”
“谁说不是呢？虽说夏国与我大燕敌对……但终究，那是一条条人命啊！唉……”
“可惜蓟城离天皓城太远，不然我等也能略尽绵薄之力，救助城中百姓。”
“喂！喂！这话可别乱说，不然会有人说你通敌叛国呢！”
“怕啥？如今陛下圣明，广开言路，照拂百姓……”
“对！我等乃是燕人，自有傲骨，岂会做那通敌叛国之事？”
“我还听说啊，陛下已经起兵伐夏！也许过上不久，燕国与夏国便是一家了。”
“可惜夏国人如此仇恨大燕，怕是难以同我等和睦相处。”
“无妨无妨，一切听陛下安排，便好！”
“对对！”
……
聂天寻听到此处，如遭雷殛，狠狠一颤……没想到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多事。
来不及多想，聂天寻闪身离开沏红楼！踏空而行，直奔天皓城而去。
……
聂天寻此刻已是帝境，身法不说瞬息万里，但几乎可以御风而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踏至天皓城上空。
如今的天皓城，洪水已然退去。留下的，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数不尽的尸骸堆积如山，令人触目惊心。
聂天寻心中一阵绞痛，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面色惨败，六神无主地喘着粗气。
而天皓城方圆六七十里的驻防城墙上，高悬的旗帜，再也不是赤红色的『夏』字，而是玄黑色的『燕』字。
聂天寻再次狠狠一颤，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战争。费尽心力，却什么也没改变……
此刻，他已然绝望了，有生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与绝望！
而燕国的铁骑却已安营扎寨，没有入城。
城内，是无数的抬着担架，来回奔走的士卒，他们褪去了铠甲，光着膀子救助着城中百姓。而往来的街道上，也搭起了粥棚，为残存苟活的人们发放着粥米和被褥。
几天前的镇北侯府，此时已被改装成了一个巨大的医馆，数千医师在忙碌的照看着伤者。
骠骑将军巳沅，此刻也褪去了铠甲，带头扛着担架救助着伤者……
此情此景，聂天寻眼中恍惚了。
他看不懂，这是燕国陛下为了收买人心而演的一场戏。还是他们是真心真意想救助城中百姓？
那个巳沅，可是屠尽了曲昭城四千百姓的刽子手，此时竟如一个热情大叔般，一刻不停的救助着城中百姓。
这一刻，聂天寻甚至有些相信，天皓城是真的毁于天灾……
“将军，您都奔走一夜了，休息一会，喝口粥吧！”
“没空没空！你吃吧……吃完快去打水帮忙！”
“是！”
……
聂天寻神情更加怅然了，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或许一开始，就不该介入凡世的纷扰。
……
聂天寻凌空划下了一道天讯符。旋即连通了天涯两处的对话。这道符咒极其损耗灵力，几乎只有帝境以上的灵咒师才能运转。
“小璃……”聂天寻欲言又止。
“哥？！”对面的声音又惊又喜。
“嗯……你还好吗？”
“不好……”聂璃声音带着哭腔。
聂天寻皱了皱眉，“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我回宗门了……呜……”聂璃声音极度颤抖，直接嚎啕大哭起来，“哥，你快回来吧……宗门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呜呜……”
“那天，你在天皓城吗？发生了什么事？”聂天寻声音有些颤抖。
聂璃撕心裂肺的啜泣着，“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想……呜……”
“对不起，小璃。我……不该多问。”聂天寻深深吸了一口，声音也多了几分颤抖。
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和蔼而威严的声音。“臭小子，要不……就回来吧！”
“父亲……”聂天寻沉沉低下头，双眼有些失神。
对面的声音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夏国，还是燕国……兴衰存亡皆是天意。我们本就超然世外，凡尘俗世，不理也罢！”
聂天寻嘴唇有些颤抖，“可是，您一直教导我，一世修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这……谈何容易。仙灵剑宗立世四千余载，也未终此乱世！终是人心难测，善恶混沌！”对面声音语重心长的说着。
“我想再走走，再看看……”聂天寻低眉侧目，眼中无尽伤逝。
“随你吧！”
那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威严，震慑人心。
“但你记住，你若死了，我会让这个天下，为你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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