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刷六眼大魔王
五条悟夹起碗里极轻薄极细嫩的白丝，蘸一点芥末，和弹幕进行着深夜放毒的互动，“滑凉鲜腻之外，还有一丝甜味。原来中国古代的生鱼片也做得很赞哦。不过比起芥末酱，我个人更喜欢甜芝士。奇怪吗？不奇怪的！甜的都好吃！”
这位新上任的美食主播，甚至还无师自通地觉醒了骗弹幕的技能。有弹幕开始纠正他，从唐朝开始，中国就有这种叫切鲙的食物，和日本人的生鱼片不是一种东西；更多的弹幕对“甜芝士加生鱼片”的怪异口味疯狂吐槽。
碗碟里半透明的白色食物，有丝状，也有小片状，碟边还堆着嫩绿色的葱碎，已经吃得不剩多少了。
五条悟两只手指从衣服里，夹出了身份卡，却不翻开，侧头问老鸨，“大娘，薛老爷的事，你了解吗？”
他对资深者一点礼貌都没有，倒是能和陌生人保持正常人的社交行为。
老鸨捻了捻手帕，笑嘻嘻做了一个古今中外通用的数钱手势。
五条悟也笑。
她就顺着讲了下去，“薛霸王，这东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不说别的，想当年，我们楼里花魁韩姑娘等情郎赎身，这薛霸王是说抢就抢啊。也难怪他，二十六岁，就死在床上，头破血流，十年都破不了案，是天收他。”
老鸨叹气，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滴溜转了一圈。
黎旷觉得这目光有些令人不适，悄悄换了座位继续吃。
五条悟敲了敲桌子，“二十六……要是活着今年三十六了，吴王世子今年多大？”
老鸨轻轻拿帕子拍着胸口，“是要三十了……这兄弟俩的年纪，有关过往的邦交，我可不敢说了。”
邦交？这薛老爷和五条悟所说的吴王世子，还有个外国人不成？
似乎是为了防止直播间观众口吐疑惑，五条悟把自己那张扣在桌上的身份卡翻开，写着六个字，【吴王世子赵睦】。摆开之后，他暗中朝着直播间眨了眨眼睛，综艺感好得惊人。
韩丽子突然开口，“妈妈，你说，姓薛的堂堂皇商，一命呜呼，这事首尾收拾得那么干净，背后能有谁？”
老鸨思虑片刻，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不再搪塞，“也是。可能是。对啊。当年，吴王妃所出的柔然王族被契丹所灭，吴王就把比嫡子还大的，那个随母家姓薛的外室子，给捧成了皇商，又开盐矿，又开食肆，活活气死王妃。”
她说，“只可怜了吴王世子，年纪轻轻就被送去白马寺，说是什么有佛骨。嫡庶不分，世子爷能不恨吗？如果说薛老爷的死是他做的……也正常。”
弹幕炸成了烟花。
【ざ知之】【主播拿了凶手卡？】
【今诗成雪v】【难说。不过，勇者阵营很可能八分之四了。大魔王以为自己是第五个勇者咯。】
五条悟将芥末、豆豉、蒜泥、橙丝的调料碟往队友那边推去，拈筷一笑，说，“万一人家真成佛了呢？”便挥手请鸨母出去了。
房间只剩三人，黎旷举着筷子的手骤然一僵。
五条悟还没开口，韩丽子默不作声地掏出了身份卡，往桌上一拍。卡牌上写：【名妓韩丽子】。
韩丽子说，“公布技能卡容易被资深者针对，我不建议这样做，但这是我的身份卡，你们可以自行判断和我是不是一个阵营。”
黎旷把自己的身份卡也拿到桌上，【大理寺卿二公子黎旷】。
搞半天只有五条一个光棍说了自己的真实姓氏。
在场所有人的阵营都是未知的，连姓名也未知，但五条悟似乎并不觉得紧张，他还摸了摸老鸨给他带来的那套衣裳：替换的里衣，料子也很细腻。
五条悟目光落在这身华贵不适合打斗的衣服上，与韩丽子的目光交汇了一瞬间。
【ざ知之】【里衣有点像熊老黑那件的料子？】
没有人探究，大家都各怀心思。
只有五条悟笑了一声，“明天别忘了我给你们的任务，仆人们。”黎旷按了按韩丽子的衣袖，“好的，五条大哥！不过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保证完成任务！”歌伎幽幽唱着的歌声也逐渐随着夜深隐没。
曲终人散，灯盏残落，深夜的月色也隐藏在漆黑□□之后，只露出半个白影。
宵禁的卫士打了五更，在他提灯的身后，一个身着深绀色的影子从城墙头一跃而下，只有那头白发，在夜色中忽闪而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幽幽的打更声在夜里晃荡着，狱卒手里的烛火也一晃一晃，一双手伸过来，笼住了那胆战心惊的火焰。狱卒悚然一惊，差点放声尖叫，却听来人说，“呼，还挺暖和。”
狱卒已然气得浑身发抖，纵使没人在旁边撑腰，也磨着牙颤声咒骂，“你属猫的啊，晚上不睡觉，走路没声音，黑夜不打火。”
五条悟继续拿着别人手里的蜡烛烘着手，“我属蛇啊？早上睡醒了出来随便散散步嘛。我平时都这个点起的。”
五条悟睁眼说瞎话给狱卒带来的错愕，淹没了那星点的恐惧。狱卒信他就有鬼了，“你家三点起床，每天睡四个小时。”
五条悟也不辩，笑嘻嘻问，“你知道案发现场在哪里吗？”
狱卒摇摇头，把蜡烛往他手里一塞，走在前面，不去看他，强打出精神，暗示得很明显，“老板，你不是南方人吧？”
五条悟说，“啊？我不是老板，我是东京人。”
“洛阳那个东京啊？我也是北方的，我四川的。”
“日本东京。”五条悟强调。
车轱辘话说了一箩筐，狱卒也没试探出他和那两个弱鸡是不是一个阵营的。狱卒猜测，五条悟可能不想说。他也不问了。狱卒想，和这个凶神不在一边，自己正好多活几年。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十年前血案的房间外，狱卒拿出卷宗的拓印，对着五条悟手里的烛光一照，对比可知，就是这间。
十年前富丽的房间，而今虽然被仆役洒扫得干净，但也已经破败。薛老爷死在一个大雪天，而今秋月如霜，已被乌云玷污。
狱卒打量着这间房间。
五条悟却突然对着狱卒手里的拓印图说，“这人怎么走回头路呢？”
他说的是狱卒手里的拓印图里画着的、房间外雪地里的脚印。
案发现场的雪地里，只有一个男性脚印，但非常杂乱。——这是当年官府查案之后，发现的唯一信息。
顺着这个男性脚印查下去，最终发现，那双留下脚印的，比寻常人脚都大的鞋，在熊老黑的房间里：可偏偏熊老黑有整个盐矿近两百人，连同监工、官吏，共同作证的不在场证明。
是啊，这人好像是走到窗户边，又走回去，又走到窗户边。是什么复杂情怀，让他围着薛老爷的窗口与这棵大树边，走来走去呢？
五条悟在装潢精美的穹顶窗框下打量了片刻，徒手攀爬了上去，却掰下来一段烛泪，狱卒说，“两处窗框上有擦痕——当年卷宗上写了的。”
似乎是从窗口确认了什么，他把蜡烛塞给狱卒，“不要了，还给你。”
“只是给你帮忙拿着而言。”狱卒鼓起勇气吐槽。
“帮忙拿着吗，我还以为你是给我了。”五条悟头也不回，顺口应答着。
五条悟矮身到了床边不远处的大树前，轻轻触摸着粗糙的树皮，感叹说，“这棵树有瘢痕呀。大树受过的勒伤，在别人眼里，当时看不明显，但是把时间放在十年后，大树反而会随着时间，把这些瘢痕越长越厚。”
也不知道在说谁。五条悟掏出黎旷的小刀在这棵坚强的大树瘢痕上比划了一下，还挺结实。他用一种台湾腔继续叹息，“用中国话说，是不是叫，一朝被绳绞，十年怕蛇蛇。”
尤其是蛇蛇两个字，被他用台湾腔百转千回。作为一只被害怕的蛇蛇，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窗框擦伤与树之间的夹角。
窗框，大树，似乎构成一个锐角，而这个锐角的侧边延伸过去……
两个人的眼神同时落在，那张装潢精美的摇步床上的空间，刚好虚构成一人长。
狱卒想起了自己职业便利看到的卷宗内容，似乎这些并不会触发契阔，他就大胆地开口说，“当年的薛老爷，被发现死在床上。死者身上有被绑缚的痕迹，前脑有很浅的钝击痕迹。死者后脑被钝板反复撞击，身上多处骨骼碎裂，脑浆凌乱地分布在床上。”
他说出自己的推测，“这种谋杀需要极大的力量，一般认为，凶手是男性。就在这间房间。案发现场构成密室，唯有一个成年男子的脚印在外徘徊。整个薛府所有男性仆役的脚，都要小于那个脚印。”
“脚印？”五条悟闻言轻笑，重复了狱卒的话，然后伸出脚在狱卒留下的脚印上踩了一下，“像这样吗？”
五条悟高得出奇，狱卒留下的脚印被他一脚踩没了……顺着他的话头，狱卒低身去看他的脚，用手掌比画着，“记载的那个脚印的长度，是一又二分五汉尺，差不多46、47码……好像……就和你差不多？”
“我不是说这个啊。”五条悟无语，然而，他突然发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
五条悟一思考，狱卒就发毛。
只听，五条悟非常惊讶地说，“你还是没裤子穿啊！”
狱卒已经气得一点胆怯都没了。
然而，他都没来得及从地上起来，就听五条悟抬高了声线，捏着嗓子用新学的吴侬软语喊，“有刺客！有刺客！”
平平无奇的语言小天才五条悟嘴上说着，“你们的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一闪身就跑没影了。
徒留下蹲下去还没来得及起身的狱卒，与发现这边火光，因此远远赶来的一大片追兵。
狱卒作为资深者，还是有保命的本事的。
逃出生天之后，狱卒总算不必心惊胆战。他对着直播镜头沉吟着，“之前打听到吴王世子有一半柔然血统，银发碧眼，看起来就很像那个五条。”
“吴王妃被气得一病不起，柔然世子被送往城外学佛，正是因为薛老爷，这个外室长兄。薛老爷死了，倘若凶手就是世子，那他心情复杂在门口徘徊，就说通了。何况，薛老爷身高一米七几，身材肥胖，如果不是非常壮硕的人，不太可能拎着他反复撞击，导致颅骨破裂，身上多处骨碎。”
“不过，那个五条确实很能打。他搞不好有两米高吧，柔然是不是俄罗斯？战斗民族真的恐怖……我们暂且还是不要和他为敌，以免被他攻击。倒是有这样一个吸引仇恨的盟友，会很有利。”
“毕竟，对我而言，更重要的是整个副本的完成度，而不是私人仇恨。”
狱卒这样说道。
【推理赛高】【隔壁主播人气好像很高的样子。】
【网友418a0068】【被那些把主播当玩物的女人短时间冲人气到高级世界，那种小白脸分分钟被血虐，有一身健身房练出来的死肉根本不管用的。低开高走的主播才能活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直播间。
【白发蓝眼世界xp】【主播好勤劳……晚上早点睡吧，不然会长痘痘的。】
五条悟随口应和，“嗯，回去睡。我不会长痘痘的。”他才想起来似的，有些疑惑，“你们不问我案情吗？”
【帅哥不睡我不睡】【……啊？什么案情，没注意看。】
【白发蓝眼世界xp】【只注意看了主播的眼睛……哈欠……】
【宝贝贴贴】【你们够了！没发现主播很想说吗？宝别哭妈妈爱你。打赏+88晶。】
【宝贝贴贴】【嗯嗯！人家超好奇的。】
……这就很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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