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女主（三）
“倩儿且慢，是我。”那人竟是杨山！
东方倩望着从屏风后转出的杨山惊疑问：“你怎地在此？”
杨山不紧不慢先掏出火折点燃烛台上蜡烛，再缓缓到东方倩面前解释道：“我等一天都没人送饭，饿也饿死了。东方月舒曾说若有需要可去寻她，谁知偌大弄云宫我竟寻不到一处有人的。今早听说你住在岸芳阁，便摸索到此寻你。终究皇天不负有心人。”
怎地忘了他！东方倩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随即松懈下来嬉笑道：“倒是忘了告诉你杨大侠今日升岁大典，宫中绝大数人都会下山聚会了。”
杨山也跟着嬉笑道：“我还道是宫中遭了强盗，吓得空着肚子也寻过来找你。”
“行吧，我给你找些吃的。”东方倩绕到厨房点燃烛台，在灶边柜子里寻出一盘蒸糕。掰下一块细尝后发现尚未变质，于是赶紧拿给杨山果腹。
杨山也是饥肠辘辘，接过盘子狼吞虎咽起来，唬得东方倩又端来一壶茶水防他噎住。
“你可知我是如何寻到这里？”杨山口齿不清道。
“你讲。”其实东方倩也十分好奇。
杨山囫囵吞下口中蒸糕看着东方倩道：“你妹妹说过你住的岸芳阁是弄云宫最为僻静处。我摸着黑专往僻静处找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此处。平心而论，你这岸芳阁比在板桥村的叶家祖宅也就好上一星半点。”
“你倒是牙尖嘴利。”东方倩笑骂着一拳打在杨山肩膀又接着道：“还好今夜宫中人绝大多数都下山了，不然你如此莽撞早被值夜的弟兄……”
东方倩忽然停嘴，杨山笑容也瞬间凝固。两人四目相对俱想到一件可怕之事，不由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要不今夜我留下吧？”杨山声音少有的慎重。
“嗯！”东方倩不假思索应下。
杨山顺手打灭烛台，同东方倩轻轻上二楼房间。检查房间并无异样之后，东方倩与杨山缩上床放下帘帐，两人背靠墙壁坐下手握兵器再无声响。
“倩儿你鞋。”
东方倩会意，迅速脱鞋摆出床下。
夜深时刻真就针落可闻。床上男女相互听不着对方呼吸，只有相互紧靠所触觉才确定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并肩而坐不知多久，外边毫无动静。杨山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手肘请撞东方倩手肘细声道：“看来你我守株待兔却是庸人自扰了。”
“嗯……”东方倩鼻息沉重吐出个字回应。
杨山闻见一股沉浊酒气，诧异问：“倩儿你喝醉了？”
“情非得已……”东方倩回答声音已有些饶舌。她身躯也开始放软，最后只靠杨山支持才能坐直。
杨山也是无奈，蹑手蹑脚将东方倩放躺下来。他同东方倩从未如此亲昵，心头好似被烧滚油水浇淋，双颊也是不知怎地热乎乎地。东方倩不同他所见过的所有女人。杨山鼻子灵敏，能嗅出其它女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的各色气味。唯独东方倩身上一丝味道也无，即便醉酒下也是。不过等她鼻口呼出酒气时，倒是十分煞风景。杨山只得反复默念师父告诫：大丈夫光明磊落……
轻轻将这醉酒女子安置好。杨山小心翼翼下床，发现窗门未见开动痕迹，外面已有淡淡火光，应该是值夜守卫回岗。不过他仍不放心就此离开，将书桌的竹椅搬来床边抱剑守夜。
其实东方月舒也未免言过其实。杨山心想，岸芳阁他也粗略巡视一轮，并无她说得如此寒酸。上下两层楼十分整洁，连外边的院子也不见地上有落叶杂物。傍晚时他也去过淑月阁，单论洁净两处可谓不相上下。
守到东方微明时，隐约能见一抹淡蓝洒满窗纸。杨山听见东方倩轻咳，知道她醒了，赶忙取水来喂她。东方倩靠着他胸口吞下一碗凉水又喷出一口酒气，自己也嫌弃地如牛响鼻。然后她可才发现自己在杨山怀里，却只得虚弱道：“你放下我回去休息罢。”
杨山心想如今天亮，昨夜下山的也应当回宫了，东方倩已然安全。于是轻轻放下怀中人叮咛再三，才悄然离去。东方倩也看着他关上房门才闭眼又睡。
直到云柔在门外叩门再三，东方倩才恍然醒来。强忍头痛洗漱过后提起早茶和云柔一同前往聆风别院，云仲一如既往地等候她们到来。
“大小姐你好！”云仲伸手接过东方倩手中竹篮道：“风长老昨夜醉宿，恐未醒来。不过他曾吩咐若是大小姐来烦请在前堂稍待片刻让老头子知会他起身。”
东方倩也知醉宿辛苦，只得苦笑道：“倩儿可等姨丈醒来，仲伯大可不必打扰他。”
说罢她带着云柔径自去前堂等候。
云仲没有跟来，自然是因为东方倩对这里早已轻车熟路。他看着这个女孩打小就几乎一天不落地清晨来向吴醒请安，心中早把她当做聆风别院的小姐。
东方倩坐在前堂待客茶座下首，让云柔坐她身旁。待心头酸闷稍退后她看着云柔眉间喜色她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云柔见来时路上东方倩没和她搭话还道是恼她昨晚夜不归宿，现下被这一说也明了大小姐未生她气。当即喜形于色道：“小姐小姐你不知道，昨晚靖郎悄悄告诉我他爹娘都任他做主了！我哥哥昨晚和靖郎喝醉之后也冰释前嫌，昨晚我可高兴了！”
东方倩头疼似乎也为之一缓，脸上宠溺道：“你这笨丫头。也罢！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林霄靖肯为你私奔也当是真情实意。你且想好嫁过去怎地能当好少奶奶罢。”
这话倒是一下锉削云柔欢喜。常言道：一入豪门深似海。纵有弄云宫在背后撑腰她也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怎比得过那些富家小姐？即便林公子眼下爱她也难料来日斗转星移。
不过她失落也就一会儿，眼珠子又直溜溜盯着酒劲未退的东方倩道：“云柔嫁便嫁了，也算有个归宿。倒是云柔走后还剩小姐孤零零一人在岸芳阁，怎的是好？小姐你不如也为岸芳阁寻个门神吧？以我拙见，云礼公子和杨山少侠都是上上人才，小姐当可择优而录。”
“云柔你说的择优而录却不知考的是护家看门还是镇守情关？”
一个粗沉声音从门外传来，吴醒带着云仲缓缓进房。
东方倩拉着云柔刷地起身，还未说话便被吴醒抢先：“在我这嬉闹倒无伤大雅，别处可不得妄失礼数。”
“是！”主仆二女异口同声道。
吴醒让云仲放下早膳带云柔另行用膳，自己和东方倩同吃。云仲带云柔走出去老远才叹道：“丫头，若不是风长老今日心情大好，怕是连大小姐也保不住你不吃苦。”
云柔怯生生道：“仲伯你若早几日说我定信你，今日以后可就不好说了。你昨夜不曾下山，没看见大小姐那气势。云柔多嘴，昨夜山下一百多号人都像围着蜂后似的围着大小姐。我远远看着大小姐在那人群中衣着最显朴素，却无一人能比她华贵。她叫众人欢呼便没一人沉默；她开口讲话时亦无一人敢发出丁点声响；她在时一切都有条不紊；她走后全场都混乱起来。但今早的大小姐却又一如既往，全不似夜令人惊异。总之看似熟悉又截然不同。莫非大小姐糟了降神？”
“哎……”云仲意味深长叹道：“傻丫头，哪有什么降神？不过是大小姐长大了而已。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莫多想！”
一个时辰后，东方倩在迎霞殿伏案批文时，云柔不时打量东方倩。她始终不知道云仲说的是什么意思，竭力想从东方倩身上找出不同以往的地方。经历第五次徒劳无功之后，东方倩终于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低头挥笔。再抬头两次后，她终于开口问云柔：“现在什么时候了？”
云柔确定道：“午时将正。”
“嗯。”东方倩若有所思道：“你且去膳房备好午膳送去拂镜斋。若二小姐在你便直接回来。”
“是。”云柔应声去了。
当她回到迎霞殿门前的时候距她离开未超过半个时辰。一来是路程不远，二来是膳房备膳极快，但最重要的还是东方月舒已经在和杨山用膳了。
她远远从拂镜斋敞开的大门里望见杨山和东方月舒边吃边笑，杨山还趁着东方月舒笑弯腰时悄悄向她点头致意。她心理忽然堵得有点莫名其妙，于是扭头提着午膳按吩咐返回。这里面的素鸡、豆皮、腐竹豆干馅花卷和菌丝鲜辣面按东方倩意思大概便是留作午膳了。
不过云柔没能直接入殿。紧闭的大门前侍候的两个丫鬟十分恭敬地将她拦下。
“云柔姐，大小姐在与人会谈。她吩咐道任何人不可打扰。”
云柔心下有些恍然。曾经东方倩在内政堂办公时也曾吩咐过这类命令，不过还有后半句：云柔除外。如今这后半句倒是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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