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长公主被逐出京城的当天。
“一群废物！”李丞相先在书房里焦躁不安地踱步，然后似是怒极了，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哐当声响了一片。
跪在下边的黑衣侍卫止不住颤发抖，轻声道：“大人息怒。长公主殿下已经把暗十二捡回去了。暗十二做事稳妥，定然不会失手的。”
李丞相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这才平息不少：“本官不想看见长公主活着离京，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炷香之内本官要收到长公主殿下遇刺身亡的讯息。”
黑衣侍卫唯唯诺诺，颤抖着应声。
“敢这般对我李家，让我儿子吃这么大个苦头。”李丞相冷笑，“长公主殿下唯有以死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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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丞相口中该以死谢罪的卓华这会刚起床，只觉得许久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
就是偶尔，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见隔壁传来的像是重物坠落的声音。
可她那会太困了，眼皮压根抬不起来。
这会清醒了，卓华不免有些担心隔壁的裴铭珏。
昨日马车突然停下来，是因为前方有个人横在路中央。
一个倒在血泊里、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那人奄奄一息，强撑着一口气，看向她，用微弱蚊蝇的声音道：“救我……”
卓华见不得美人受苦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想将人捡回去，可又想到府里没房间了，总不能让这人住她的房间把？
卓华一下犯了难。
这时候是人美心善的裴铭珏主动提出让这男人和他一起住。
卓华之前没多想，但现在细想起来，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那男人身材魁梧，虎口有茧，看着像个练家子的，又这么巧得刚好出现在她面前……
联想起初云最常和她说的那句“路边的男人不能乱捡”，卓华骤然慌神，猛地冲向隔壁，“啪”的一下将门打开。
和里边正在更衣的裴铭珏大眼瞪小眼。
于是，卓华又“啪”的将门给关上。
怎么这个时候换衣服？
卓华捂着发红的脸，脑子里全是刚才一眼瞥过的卓绝身材。
裴铭珏身上不是那种大块大块的肌肉，所以之前看着卓华着实没想到裴铭珏身材会那么好。线条结实紧致，透着力量感，腹肌更是一块不少。
卓华用力拍自己的脸一下，本就通红的脸这下更加红了。
她迅速转动脑子，阻止自己去回想刚才的惊鸿一瞥。
其实，裴铭珏也像个练家子的。
卓华想，然后又想起那日他倒在地上惨兮兮的样子，怜惜地叹口气。
幼时，娘曾告诉他，有些男人就是中看不中用、外强中干的，显然裴铭珏就是这一类吧。
卓华每对裴铭珏的怜惜多一分，想对他好的心也多一分。
里边的裴铭珏终于换好衣服，慢悠悠地推开房门从里边走出来。
卓华眼前一亮，心道裴铭珏果然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美人。
赤红色的发带将头发高高束于脑后，一身金线绣麒麟纹玄衣，整个人看着贵气又肆意。这会裴铭珏正低头理袖子，留给卓华个轮廓分明的侧脸。窗外的阳光一股脑涌进来，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是罕见的好颜色。
“好看吗？”耳边响起悦耳的声音，里边藏着浓浓笑意。
“好看。”卓华不假思索，说完后果然对上裴铭珏似笑非笑的眼神，又闹个大红脸。
她又想起之前那一幕，错开眼神，佯装镇定：“那位公子呢？”
卓华身上穿着宝华斋的镇店之宝，这会由于不自在，手一直绞着袖子，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
“走了。”裴铭珏漫不经心道，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走了？”卓华难以置信。
“恩。”裴铭珏认真点头，编的煞有其事，“他是江湖人士，得罪仇敌才落道这种地步。昨夜休整一番，天未亮就离开了他说还有事要做，让我转告你。”
卓华无所谓地点点头，反正人她是救了，能做的她做了。至于人爱干什么，和她就没关系了。
“那你没事吧？”她从头到脚将裴铭珏看了一番，担忧道，“我昨日听见你房里有撞击的声音。”
“吵到你了吗？”少年收敛笑容，看起来很愧疚，“他执意要在晚上打拳，我拦不住。”
“没有没有。”卓华见他这模样，慌乱摆手，“就是担心你被他欺负了。”
“没吵到殿下就行。”少年面上神情骤然松下来，长舒一口气，只是嘴角似乎微微扬了扬。
虽然确实没吵到她、她昨晚睡得也很好，但卓华确实又犯困了。
裴铭珏坐在她旁边，饶有趣味地看她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卓华这左晃晃右晃晃，好几次都快倒到裴铭珏身上，是闻见那股清冽味道才骤然精神那么一小会。
然后又开始摇摇晃晃，重复一整个过程。
“慢着。本官有话想和长公主殿下说。”有人将卓华的马车拦下，蛮横无理地将车帷拉起来。
刺目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射入车厢内，卓华不适地眯起眼。
这光骤然间又暗了下去，卓华试探着睁开眼，这才发现是裴铭珏的手挡在他眼前。
“丞相大人此举，不妥当吧。”裴铭珏盯着外边的中年男子，声音放沉，罕见地带点冷意。
“以色侍人的东西。”李丞相不屑地看他一眼，转而对着卓华冷笑，“本官倒是不知，殿下还有这等本事。”
什么本事？
卓华有些困惑。
可作为一个合格的公主，她晓得越是不懂的时候，越要保持淡定。所以她轻轻勾唇，云淡风轻地回应：“丞相这话，本宫听不太懂呢。”
“听不……”李丞相话头一滞，抬眸看向自己撩着车帷的手。他刚和卓华说话时，便觉得手有些发痒，没多大在意。可现在看过去，那里长起密密麻麻的红疹，看着似是糜烂一般。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李丞相强行挪开目光，不动声色，只是眼底藏着滔天怒意。
哪有这么巧的事，定然是这卓华做了什么。早知道长公主有这本事，他那天就不该同意陛下将卓华放逐至奉安，而是执意要处死她！
“殿下听不听得懂都不重要。”李丞相重新挂上一贯的客气笑容，“臣只是想祝殿下，一路顺风。”
“毕竟去往奉安的路，不好走啊。”李丞相高深莫测地笑笑，正准备放下车帷，突然有个他的侍从叫嚷着跑来：
“丞相大人不好啦！”
“丞相大人身体不行了？”卓华揭起车帷，挑眉笑着，嘲讽的意味显而易见。
“快说！”李丞相听见这声笑，脸色铁青，“什么事让你这贱奴如此慌张！”
“大人。”小厮闻言，顾不上卓华在旁边，气喘吁吁道，“您房里发现有尸体。大管家调查后，让小的告诉您，说那是……”
“暗十二。”小厮胆战心惊地说出这个名字。
李丞相攥着缰绳的手骤然收紧，猛然扭头看向卓华，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卓华。
这长公主殿下，这些年藏的实在太好！暗十二的本事他晓得，在他的暗卫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结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给处理掉。末了还示威性地丢到他房里！
“去奉安的路好不好走，本宫不知道。”卓华轻笑，热闹看完便放下车帷，“只知道丞相那房间似乎不好住了。”
“快到陛下给的时间，本宫先行一步。丞相，不用送了。”隔着车帷，李丞相都能想到卓华那漫不经心的笑容，心中怒意更甚，却毫无法子，当真就这么目送卓华出城。
“暗十二挺厉害的。怎么突然就被杀了？”卓华卸了那副公主模样，像是没骨头样靠在车壁上，百思不得其解。
丞相养着一众出色的暗卫，这在金陵早不是什么新奇事。这暗十二就是其中顶出名的一个，丞相总拿出来显摆。铲除异己都是这暗十二做，李丞相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干的一样。
这会总算遭报应了。卓华幸灾乐话地想，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大本事。
“也就那样吧。”裴铭珏歪着脑袋想了想，“侍从像主子，看丞相那样子就知道下人都不怎么样。”
卓华噗嗤一声笑出来，飞快点头：“确实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他是丞相的？”卓华突然想起这事，难道裴铭珏以前来过金陵吗？
可是不对啊，金陵有模有样的公子，她如数家珍，不可能这么大个美人在金陵，她丁点风声也不知道。
“你说的啊。”裴铭珏看起来比她还诧异，挑眉道，“你刚刚说‘丞相大人有何贵干’。”
她有吗？
卓华在脑子里认真想了想，她似乎在裴铭珏开口前一句话也没说。可看着少年认真又真诚的眼神，卓华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
她应该是说了的，只是一不小心忘记了。
卓华最后得出结论，拍拍脑袋，笑道：“我差点忘记这事。”
裴铭珏脸上又挂起好看的笑容，觉得这长公主真是不一般的好玩。
昨日卓华捡回来的那人就是易容的暗十二。
路上遇见的时候，裴铭珏就晓得这人不是一般人。本想着阻止卓华把人捡回去，转念一想还是留在身边，变数比较小。
所以他才没和初云一起劝卓华，甚至主动提出让暗十二和他住一起。
至于怎么知道这人身份的。
裴铭珏心情愉悦地勾勾唇，揍一顿不行，就揍两顿。两顿不行，就多揍几顿。
应对刺客这事，他有经验，怎么也不会让他自尽的。
揍几顿，这人就全招了。
他说他是奉丞相之命前来刺杀卓华的。因为对长公主府不熟悉，所以他决定装成受伤的美男子，让卓华把他捡回去，再伺机下手。
裴铭珏看着面前还在困惑暗十二到底被谁干掉这事的卓华，眉眼弯成个弧度，嘴角不住上扬。
他打定主意要找个时间报复李丞相，像刚才那样起片会痒一个月的红疹肯定不够。
怪可爱的一小姑娘。
所以当然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裴铭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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