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单车
北京十月的风已经变得十分寒冷且没有一丝水气，秦亦寻如往常一样将早餐打包好一纸袋跨在手腕上，双手揣进卫衣的兜里连刷门的工卡也懒得掏。
这天早晨对秦亦寻来说像幸运女神降临，刷脸进校还没走出十步就在转角处看见周煦瑾，只见他走得有些匆忙，边走还边向包里塞一些纸片和小本子，看大小颜色大概是北京通用的病历本和诊断书一类的。
“周老师这是要去医院吗？看手？”秦亦寻关切的表情十分真挚。
“哦，秦老师您早啊！是啊，我大概是最后一次去复查了，总算要完事儿了。”周煦瑾提到“最后一次去”就绽开“解脱”的笑容，看起来这伤之前是有些麻烦。
“周老师您家住学校家属楼里面吗？怎么大清早从学校出来？”秦亦寻抑制不住好奇，用手将早餐好好提着，端端站着认真问道。
“我特地赶早过来拿落在办公室的证件和病历本，我这人，老是丢三落四。”周煦瑾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但调侃自己时的自然语气，好像习惯了自己的小毛病。
秦亦寻觉得他丢三落四的样子居然也很可爱，居然全然忘记之前的自己，有多么嫌弃他那老找不到练习本儿的班花同桌的了。
“问题不大，也没耽误事儿就成！”
秦亦寻觉得自己这话毫无毛病，也很有道理，当然了，可能只针对于周煦瑾。
“哟您这是提了一办公室的早餐了吧？真是体贴，将来您老婆肯定很幸福！”周煦瑾笑呵呵的表情，秦亦寻竟是一诧。
刚好周煦瑾电话铃响便脱口说道：“那秦老师您先上班儿吧，我约的车也刚好到了，咱们回聊！”
道过再见之后，秦亦寻看见周煦瑾小跑出校门的背影发了会儿呆，才走向办公室。
这天吴炜一反常态，都快十点半了在办公室也没见到他人，秦亦寻刚准备打电话问他就见他气喘吁吁跨步进来。
“老大，民行医院那边出事儿了，给我堵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今天。”吴炜放下包已经迅速开始开设备准备工作。
“民行医院？朝阳路那家？”
秦亦寻神经突然紧绷，停下手里的活儿伸着脖子问吴炜。
“对啊！听说是一个病患家属不满他主治医生，突然发疯，拿着刀连捅了好几个人！有一位医生当场死亡了，疯了似的进大厅捅人，连带其他几名医生和病人，受了重伤！全被警方围起来了！”
吴炜抓起凉了的咖啡豪饮一口，呼了口气才算活过来了：“我刚进校门的时候听说中广还有位老师也在里面受了伤，现在也不知道啥情况，真的倒霉！”
秦亦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想到周煦瑾那瘦的跟个竹竿儿似的小身板还有使不上劲儿的手，秦亦寻已然完全乱了方寸。
“诶老大！你上哪去啊？现在南北两路全在疏散别出去添乱啊？”
秦亦寻已经消失在办公室，只留下吴炜的话音飘出走廊。赵汐杨和吴炜四目相对，整个办公室只有米娜好像懂了点什么……
“干你们的活儿吧！”米娜难得淡定。
秦亦寻的步伐急促，早在听到中广有老师受伤之后就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他在楼下找了一辆共享单车就迅速蹬向了医院，只见这会儿路上还是不通畅，一到路口处等灯的队伍比平时长出许多。
秦亦寻不守规矩的见缝插针，骑着共享在车流中逆行，双腿发酸却浑然不知。
周煦瑾顺利复查完以后下楼走向大厅，刚刚在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一阵哄闹，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在大厅看见一块满地是血的地方全被围了起来，有几位警察在疏散人群时，周煦瑾才对刚刚发生的事情猜出了大概。
周煦瑾这会儿只能顺着指示从侧门出医院。
见周围一辆共享单车也没了，周煦瑾有些无奈，现在哪怕自己全速跑回去，也得迟到，所以拿出准备在教务系统上提交临时调课申请。
“周老师！周老师！”秦亦寻的声音越来越近，周煦瑾刚刚抬头就看见秦亦寻满头是汗的在自己面前停下自行车。
“您怎么在这？”周煦瑾感觉秦亦寻像是来找自己的，但不确定。
“人没事儿就行！”秦亦寻松了口气，刚刚那灼热的眼神这下才算平静下来：“对，我听说中广有个老师在这受伤了，我怕是你，就来看看！”
“来看看”这词儿着实属于轻描淡写。
周煦瑾有些惊讶，这专程骑车过来找自己的举动，如果说成是同事间的情谊还算能说的过去，但是刚刚那一眼的焦灼和忧虑，恐怕是无法解释的，那是最骗不了人的东西。
他其实早就看出秦亦寻的心思，但是鉴于以前的经历，便对此绝口不提，可是当秦亦寻这样出现在他眼前时，自己应该做怎样的回应呢？
那天西门梧桐下完美的侧脸，现在挂满了汗珠，在这十月的寒风下，显得格格不入。
周煦瑾想得出了神，而秦亦寻也在这片静谧中努力找话：“今天有课吗？我载你回学校。”
“啊？”周煦瑾显然没听见。
“有课吗？我载你回去”秦亦寻重复。
“噢噢噢噢，天呐，对，今天三四节有课我才特地早来医院的。那麻烦秦老师了。”周煦瑾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如果赶不回去就得提交各种手续和说明，还得和学生敲定补课的时间，实在耽误事儿。
一个外围的民警朝这边看过来，正准备问话便被周煦瑾堵住：“我是刚出来的病患，现在马上离开，警察同志！”
只见民警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秦亦寻便蹬着车子往学校走。
“不好意思我这样好像有点冒昧……”
秦亦寻这才冷静下来，想来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唐突了。
“没关系，你早上刚好看见我嘛！”周煦瑾觉得秦亦寻可能后悔过来了，所以努力帮他找台阶下，但是没有称“您”而是讲“你”，周煦瑾对秦亦寻的态度可能已经发生了些变化。
“或许你周老师……介意男性的追求吗？”
秦亦寻实在压抑不住，现在还不问，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啊？”
周煦瑾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失衡，身体直颤了一下，原本规规矩矩放在秦亦寻肩膀上的手突然滑开，死命抓住秦亦寻的衣服，才没摔下车。
“咳咳。”周煦瑾战术性咳了两声。接着是长达两秒的静默。
“那秦老师介不介意我抓得紧一点呢？”
接下来轮到秦亦寻慌乱……
但周煦瑾这根本不是问句，因为手已经穿过腰抱住了他。
秦亦寻在犹豫是继续猜还是多问一句，周煦瑾的回答没让他失望：“你追吧，周老师就喜欢男的。”
“好，我尽量不给周老师带来额外的麻烦！”
周煦瑾觉得秦亦寻的回答极尽诚意但是略微有些傻，不过倒像是他的风格。
“我今天为了回学校拿东西起早了，靠着眯一会儿，秦老师到了叫我。”周煦瑾是真的累了，没想到起个大早去医院在这么折腾一下人就没精力了。迷迷糊糊听见秦亦寻说了句别睡太沉怕掉下来什么的话，就没意识了，只剩双手死死抱着秦，脸贴在他肩膀上。
若干年后，周煦瑾每每想起这一刻，觉得如果老天爷犯懒耍横想要把时间停留在某一瞬间的话，周煦瑾希望是在单车后座上的某一刻，怀里抱着的是心里人，而在不远处的西街小巷，住着煮小混沌最好吃的最亲的人。
进校门口时还有二十分钟上课，秦亦寻准备目视周煦瑾进入教学楼再离开，不料周煦瑾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一脸惊讶地望着秦亦寻：“你要追我是不是第一步得加上我微信？”
“哦哦哦！”秦亦寻考上华清大学的智商和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逻辑在此刻荡然无存，好在他从小到大被人羡慕的记忆力还算来赖着没走，凭着第一次对数据库里的周煦瑾的“了解”，在微信上连贯地输入了周煦瑾的号码。
“你知道我手机号还记得？那为什么不加我问问呢？”
周煦瑾对着人的举动感到些许不解。
“我想我可能需要先当面征求你的同意，毕竟之前我们还不熟悉……”秦亦寻无比认真地回答，让周煦瑾觉得这个举动对于秦亦寻来讲非常合理。于是耸了耸肩膀回了句：“好吧！”
“通过了，秦老师回见！今天谢谢！”
“回见，不客气！”
两人的表面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走向了自己的方向，心里却各自雀跃着。
周煦瑾避开上课点拥挤的电梯，从侧门的小楼梯上楼，这里比外面更低了两度，安静得可怕，周煦瑾想起今天，避开血迹挤出人群，看到那个人逆流而行，汗涔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轻飘飘却在不断下沉的灵魂，被什么东西托住了。
秦亦寻刚回办公室就米娜堵着问：“老大！好家伙！是不是那位周老师啊！”
秦亦寻嘴角根本压不下去，老老实实点点头。因为他知道，他根本没办法逃过米娜的“法眼”！
“我还以为你怂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早就下手了？”米娜露出“简直不敢相信”的表情，直见秦亦寻摇头：“没有，我今天刚表白，唉，都不算表白！”
米娜：“那祝我们老大早日追到大嫂！让我们早日吃到喜糖！啊哈哈哈哈哈！”
米娜的魔鬼式笑容已经让整间办公室都沸腾起来，喜羊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吴炜因为这“万年老铁树”的开花行为快哭出来了！
吴炜：“寻哥真的！你这要是成了我随双倍份子钱！你这么多年这跟断绝红尘似的，看得兄弟我都着急啊！”
秦亦寻觉得刚刚的一切还跟梦一样：“大家稳住，八字还没一撇呢！”
由于秦亦寻的“无故旷工”导致整个上午的进度严重滞后，四个人狂赶一通进度之后再打开手机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
“我给大家点外卖吧，今天是我的问题，想吃啥快报来！”秦亦寻的大方一如既往，三人毫不客气的在群里甩付账订单，这时微信闪出一条来自周煦瑾的消息：“秦老师下班了吗？吃饭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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