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立后（一）
“陛下和那些人争执，于我而言，有何利可图？”宋芃芃笑道。
“宋家的地位。”月姑娘静静的看着她，“陛下眼中的重臣，以及众臣眼中的领头羊。你希望陛下和那些大臣们能时刻问询你的意见，或者不得不求助于你。那些背后捣乱的人，应该也问过你的意见，你给了什么建议，从我的身份入手，还是从陛下的过去入手？”
宋芃芃正色打量着她：“原来陛下的口才是姑娘教的，佩服佩服。我想知道这是陛下和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查到的，还是你猜到的？”
“猜的。对你而言，热爱权势胜于一切，尤其是在顾藏霖背叛了你之后，你更加的相信，除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之外，都不靠谱。而陛下帮你报仇，是你有求于他。陛下上位后，将一切治理的井井有条，既不需要求助于你，也不需要求助于大臣们。于是，你和那些大臣们都害怕了，害怕陛下脱离你的掌控，害怕自己摸不透陛下的心思。”
宋芃芃沉默半晌，自嘲般的笑了声：“我们不过见过两面。”
“我就是吃这口饭的，看见人的第一眼，就已经基本上摸清了一个人的喜好。”
宋芃芃拍了拍手，赞叹道：“姑娘不止醉梦阁之主，恐怕也给陆丞相出过不少主意吧。”
“哦不这个你不要胡说，我不干越俎代庖的事，陆大人思虑比我周全多了。”
“我确实害怕陛下，他比顾藏霖的心思深的多。我会找他帮忙，也是因为我自认为我了解这个曾经的敌人。但我没想到，这几年他完完全全的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也并非想把持朝政，我只是害怕陛下成为第二个顾藏霖。无论是周国还是宋家，都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宋姑娘不必和我解释，你想做什么都和我无关。只是，宋姑娘害怕他在权势中迷失了自己，安知自己将来不也是如此。”
宋芃芃愣了愣，只听她接着说：“陛下是否能迎娶一风尘女子为后，不过是有违祖宗礼法。而礼法，却与治国之道无关。陛下在其他事上并无过错，姑娘以我的身份为借口，怂恿别人对陛下发难……如今搅动风雨的不是陛下，而是宋姑娘你自己。”
她自己……宋芃芃不觉后退了一步，月姑娘淡淡的说：“娶妻说到底，只是私事，不过因为陛下的身份，而显得像公事一般。宋姑娘因为莫须有的担心，因着尚未发生的事，而对陛下的私事指手画脚，可见是宋姑娘逾矩了。”
屋子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好半天，宋芃芃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说道：“看来陛下的诡辩之才，确实是从姑娘那学来的。”
“不敢当，你们陛下自己悟性高而已。”
宋芃芃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朝上，有人以姑娘的身份，隐喻陛下曾经潜逃的那几年，暗指陛下不配为帝王。”
“只怕是打了自己的脸了吧。”月姑娘笑了声。
“是啊。不仅如此，陛下还怼的他们哑口无言，无人再敢阻拦姑娘进宫为后。”
“有人说孤有违礼法，有人说孤曾经寄人篱下，不配为帝王。孤倒想问问那些人，依他们所言，谁配为帝王？难不成，在众卿眼中，礼法大过功绩，过去大过来日，孤的私事，大过一系仁政？”顾藏锋看着底下那些各怀鬼胎的大臣们，“今日，众卿皆可畅所欲言，孤恕你们无罪。”
殿下高呼：“臣等不敢。”
顾藏锋眯着眼看着他们：“古语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众位大人们苦读数年，圣人们的话背的滚瓜烂熟。但大人们依旧觉得那些讨生活的人们，他们提不上台面，觉得他们粗鄙不堪。诸位大人们是觉得他们不算臣民吗？
“不入民间，不察人间苦。诸位大人稳坐朝堂，今日谏言明日提议，但你们谁可曾真正去过哪个农户家里，谁可曾真正问过黎民百姓，可曾真正听过他们说的话？
“有些人出世便是王公贵族，有些人却连饭都吃不饱。世道逼的人不得不苟且偷生，诸位却批判他们没有风骨。不过想活着而已，是他们的错吗，难道不是孤与各位大人之过，逼的他们不得不如此求生？他们尚且未置一词，各位大人倒是在这里慷慨激昂，是什么道理？”
他的眼睛扫过一众或沉思或无动于衷的脸上，说道：“帝王便是为天下臣民负责，让他们有一日能不为明日忧愁，如今孤打通贸易减少赋税，广推农贸五谷丰登，百姓再无饥荒，孤做到了。孤娶哪位女子为后，可会影响朝局，可会影响百姓？影响的，不过是哪位大人做不了外戚罢了。如今哪位大人仍觉得，孤不配为帝王？”
“就这样，那些人就没话说了？”月姑娘不由得笑了笑。
“还能如何往下说？”宋芃芃摇了摇头，“我事后想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所以，你们便同意了？”
“由不得我们不同意，外戚的帽子都扣下来了，如何还敢说不？”
月姑娘叹了口气，嗤笑道：“有多少人真正的在乎什么礼法，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私心的借口罢了。”
“我是来恭喜你的。”宋芃芃说道，“我是真心的希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我。”
当年的顾藏霖，也是这样，对她好时，能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她也不能说，当时的日子都是欺骗，所有的东西都是逢场作戏。只能说，是真的爱过，只是后来不爱了吧。
“不会的。”月姑娘笑了笑，“我不是你，他也不是顾藏霖。”
“若是他变了呢？”若是他认识到了权力的好处，认识到了如今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一生，认识的他想要的东西都唾手可得，他还会如此哄着某一个人吗？
“那我就走呗。”月姑娘不以为意的说，“我不像你，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他若变了，我只当我原先认识的那个人死了。我拿得起，也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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