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梅园(一)
红苕说的果然没错,没过几天,大雪就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足足能没过小腿。而且因着周国偏冷,雪挂了好几天都没化。
她心血来潮的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没想到,意想不到的客人找上了门。
宋芃芃递了拜帖,没去找陛下,没去地牢,反倒是破天荒的来找她。
“宋小姐是来找我?”
“听说御花园的腊梅开了,我如今的身份,总不好在宫里随意走动,但又十分想看看,所以,只能来叨扰娘娘了。”宋芃芃拜了拜说道。
她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来找自己的,应该还有别的事,只不过不好宣之于口。罢了,好的坏的,是是非非她估计是躲不掉了,看看就看看去吧。
“要不是听姑娘说,我还不知道。正巧,我也想去看看。”她笑了笑,转身对下人们说道,“我与宋姑娘谈心,你们莫要跟来。”
红苕迟疑了一下,回到:“是。”
两个人踩在雪地上,宋芃芃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了笑:“之前,他们都要管我喊一句娘娘,这转眼就成别人的了。”
“姑娘若是觉得可惜,大可想法子废了我,自己取而代之。”她淡淡的说。
“得了吧,如今从上到下,宫里宫外,谁不知道陛下有多在意你,莫说取而代之,我就算有这个心思,只怕第一个对我下手的就是陛下了。”宋芃芃摆摆手,“我还不想死呢。而且……宫里我是待够了。”
“待够了?”月姑娘好奇的看着她。
宋芃芃难得的叹了口气:“如今陛下盛宠,空设六宫,你自然不觉得。你是没见过,各宫娘娘们争宠的场景,那才叫一个厉害,和她们比,我都不算什么。而且,宫里折磨人的法子多得是,什么下毒什么将人绑在日头下或者雪地里几天几夜,再或是将人反反复复按在水缸里,都是又折磨人又看不出来的法子。而我又不像姑娘懂些功夫,没什么能保护自己的本事。”
她似是停顿了一下脚步,但没让宋芃芃看出来。
“如今故地重游,除了痛快之外,多少也有些后怕吧。”宋芃芃无奈的笑了笑。
“你当初好歹是中宫娘娘,她们也敢如此对你?”月姑娘问道。
“一开始是不敢的,后来,有恃宠而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不怕死的当这个出头鸟。而陛下那边,没什么反应,就渐渐的胆子都大起来了。”她鼻子里哼了声,“宫里的人一个个都精明的很,知道陛下那边定然能收到消息,不管就是默许,就都踩到我头上去了。”
“宋家呢,她们也不怕的吗?”
宋芃芃摇了摇头:“我如何会将自己这般丢脸的事告诉家里,我一向要强惯了的。”
“或许,是他想逼着你服软低头,先去找他呢?”月姑娘顿了顿说道,“并非是我想为他辩解什么,就是下人们闲聊时说起,当时姑娘因政事好像与陛下闹了什么矛盾,两个人谁都不理谁,先帝书房住了好几日,才突然频繁召兴嫔妃的。在此之前,他也鲜少去旁人那。”
“若真是如此,还是让他死远些吧。”宋芃芃冷笑了声,“明明是他的错还想以此要挟我低头?做梦。”
月姑娘不由得笑了笑。
御花园中的树光秃秃的,除了梅园之外,没什么可看的。梅园倒是挺漂亮,一片洁白中点点红色,是冬天难得的彩色。
“难怪古今诗人颇爱吟诵雪中梅,如此傲立霜雪,独自怒放,怕是冬天唯一能看的了。”月姑娘感慨道。
“是啊。”宋芃芃看着满园子的梅花出神。
当初,也曾有人陪她雪中赏梅,称赞她花艳人更艳,并折了梅花别在她发髻上,紧握着她的手。
她摘下一朵半开的花,别在月姑娘的头发上。月姑娘愣了愣,只见宋芃芃笑着说:“果然好看,娘娘平时装扮实在是太素了。”
“我这个人比较懒罢了。”她摸了摸头发,笑着说。
“犹记得当时初见娘娘,只觉富丽堂皇,犹如人间富贵花,却不想如今竟是这副淡然的样子。”
“我总不能把勾栏院搞成私塾院吧,那是赚钱用的就是要投其所好。”
两人相视一笑,宋芃芃沉吟片刻,问道:“陛下……当真不介意娘娘的出身吗?”
“陛下开明,应是不介意的。他若是哪天突然介意了,我也没法子。”她风轻云淡的说。
“娘娘为何要去那种地方,凭娘娘的本事,应不至于要到那一步的。”宋芃芃问道,见她长久不说话,便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僭越了。”
就在宋芃芃准备转换话题的时候,只听她悠悠的说道:“好奇罢了。听过不少怨天尤人的话,就总想自己试一试。好奇自己能不能从那低贱之处爬上来,好奇天下人是否都会以貌取人,好奇天下人是否都会因主观意念,而不加了解的评判某一个人。”
“娘娘这算……成功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看也是失败了。即便如宋姑娘这样的人,不也是要问我刚才那几个问题吗。可见世人还是喜欢先入为主,将某个不熟悉的人,放在某个自己熟悉的类别里。”
宋芃芃愣了愣,好像一时失去了言语。远处好像传来嬉笑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的寻着声音望过去,和两个迎面走来的人照了个正着。
“娘……宋小姐。”那两人认出了宋芃芃,纷纷行了见面礼。
“丞相府家的两位小姐。”宋芃芃小声和月姑娘介绍说。
“不知这位……”其中一位穿着鹅黄色大氅的姑娘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扫向月姑娘问道。
“还不见过皇后娘娘。”宋芃芃提醒说。
“原来这位便是皇后娘娘。”另一个穿着裘衣的姑娘行礼说,“仰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娘娘了。民女卢秋莹,这位是舍妹卢秋怡。”
“两位不必多礼。”宫里的御花园,她们怎么进来的,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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