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遇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了下来,降下车窗露出个脑袋来:“许小姐好,又见面了。”
“贺秘书晚上好。”许心曦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温于时清冷的眉眼顿时深邃起来,也降下车窗,偏冷的音色压了压:“你住这儿?”
许心曦摇头。
“上车吧。”
许心曦挑眉望着他,温于时静静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出来她虽犹疑却并不胆怯,出声道:“这儿打不到车的。”
作为绅士的贺经年立马下车帮她开门,许心曦笑着道谢,上了车礼貌的问候:“温先生晚上好,麻烦了。”
还不等温于时作答,贺经年立刻活跃起来:“许小姐怎么这么晚了来这儿?”
许心曦正襟危坐,笑着说:“过来见个小朋友。”
转头问:“温先生住这里?”
温于时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全然没了媚态,像只高贵的金丝猴:“过来送点东西,一会儿送许小姐回酒店,行吗?”
许心曦点头:“原是我麻烦您。”
贺经年回头望了望面无了表情的温某人,内心咂舌竟然可以拒绝仙女。
“不麻烦的许小姐。”贺经年套着近乎。
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许小姐听说京都的豆汁儿真的很难喝?”
“许小姐江宁夜晚的淮河当真绝美。”
“那怎么说来着烟笼寒水”
许心曦应:“烟笼寒水月笼沙。”
温于时看着贺经年捣鼓不停的唇,暗暗察觉出她的疲倦。
车上淡淡的檀香与她身上的柚子香碰撞,萦绕环伺,温热的呼吸随着车内的温度不断升温,温于时第一次感觉到隐约有那么点拘束的味道。
许心曦察觉到他不对劲:“怎么了?”
“你和贺秘书很熟?”
她愣了几秒,自然以为他在嫌她话多,富家子弟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怪癖,并不多怪,转而看起了窗外。
许心曦能想到的,贺经年也不会没想到这出弦外之音,腹诽道,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一路沉默之际。
车子稳稳的停在一栋别墅内,大门口站着个身穿紫色旗袍的女子,披着一件白色披肩,门口灯笼的光散下来,浑身散发着亲柔。
温于时下车,那女子显得异常兴奋。
那女子的轮廓同温于时如出一辙的柔和,眉眼也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他母亲。
想到他方才表明界限,许心曦懊恼早知他要来这一趟,刚刚就该让人来接,不该上车。
心下思索一番,认为乖乖待在车上不给他添麻烦是上上之举。
温于时下车站在一旁,见她不下车,半转身和许心曦对个正着。
那意思不言而喻。
许心曦揉了揉眉心,思虑一番觉得不妥,安安静静的下了车,静静站在温于时身后,一心想做个隐形人。
发现儿子身边多了个文静乖巧的小姑娘,温母眼睛的眯得跟月牙儿似的,匆忙小跑过去:“儿子啊,回来了。”
对上温母,温于时面上波澜不惊:“回来拿点东西,顺便给你把东西送过来。”
就见贺经年抱着一堆东西喊到:“温伯母。”
温母笑着点点头,柔柔的手指转向一边:“这位姑娘是?”
许心曦自报家门:“温夫人好,我姓许,今天在这边刚好有点儿事,结束的有点儿晚,恰巧碰上温先生。”将关系道明,唯恐过多牵扯。
温母瞧见眼前这个眉目清澈的小姑娘,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不肯松开,哪有功夫看东西。
东西不会跑,人可是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了。
见温于时木讷的站那儿,温母恨不得把他脑袋砸个窟窿,到底装的什么,黑白不分:“为娘简直要为你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三十好几一点儿不着急。”
温于时眉心拧成一字:“我有三十好几?”
温母缩了缩脖子:“不是要拿东西?”
她真的想不通,她这样热情可爱的人怎么会生出木讷寡言的儿子,若是遂了温家的基因,也不见谁真的就像他这般。
不会真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吧,可真是愁死她了。
是时
许心曦打了个喷嚏,溢出一点生理盐水,温母忙拉着人往家里走:“瞧我这脑子,天凉了,见你穿的单薄怎么还让你站在外面。”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照顾自己,天寒了也不知道添衣,这个时节感冒了可不容易好。”
许心曦有些应接不暇,也只能老老实实应下。
入户一楼的大厅和二楼是通的,长长的水晶灯从二楼垂下来,四周的暗灯反衬出熠熠生辉的光芒。
屋内陈设精致优雅,细枝末节处可见不俗。
许心曦虽有些不自在,面上仍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被温母拉着坐下,温母忙招呼人:“给小贺煮杯咖啡,许小姐就一杯牛奶。”
温于时出声:“要花茶,玫瑰花茶。”
温母笑意颇带着打量,目光澄澈的望向温于时。
许心曦也望向他,脸上有些不解,倏而像是明白了什么。
“喜欢玫瑰?刚好我今天做了玫瑰鲜花饼,快快快给许小姐拿来。”
“曦曦,我看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女孩子就是乖,不像家里这两个臭小子。”温母望了眼楼上说道。
嘴上说是不满,可眼角止不住的欣慰。
许心曦愣愣的点点头。
“你在家中家中都怎么唤你闺名啊。”眼底的细纹更深了。
“家中常唤许许。”
温母纳闷道:“怎么是唤你的姓?曦曦也很好听,是希望的希?”
“不是,不见曦月的曦。”
她也不知怎么讲她并不喜欢她的名字。
“好名字。”温母赞道。
握住她的手,叹道:“怎么这样凉?”
“张妈给许许煮一碗姜汤。”
温母感叹道:“女孩子就是得细心得养着,不像我家两个男娃,任由他们泼皮。”
许心曦看着温母的眼睛,扑棱一眨,眼角浅浅的细纹勾勒出浅笑的弧度。
只觉得心神恍惚,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没事。”许心曦唇角微弯像是在回答之前得那个问题:“温先生温文尔雅,夫人教得很好。”
“比起你这样贴心的姑娘家还是差不少。”
许心曦只是温和有度的笑着,始终平静的回复着温母的问题。
温母把送她到车上:“许许啊,你有空常来玩啊。”
许心曦嘴上点点头,始终没有提醒她,她与温于时并不相熟。
从温家出来,许心曦提着手中的鲜花饼神情略显疲惫,她侧眸望向车窗,树影飞驰而过,一些不合时宜的记忆浮光掠影。
不知何时手拐不小心按了键,车窗降下冷风顷刻间灌进来,畏不住寒凉,忍不住咳嗽起来。
温于时忙将车窗升起来,手腕碰到她冰浸的指骨。
仿佛从寒冬腊月的冰池里捞出来一般。
不由一怔,眉头却发紧:“把空调打开。”
许心曦回神,看向他,两人眼神交汇,温于时不太自然,许心曦脸色也不太好,问道:“温先生怎么知道我不能喝牛奶?”
眼见她平淡的神情凝固成冷漠,他声线平稳:“有哮喘的不能吃奶类或是豆类,我不知道许小姐的情况,以防万一。”
许心曦点了点头,心中所思顿觉荒谬:“谢谢温先生了。”
“许小姐是对牛奶过敏?”温于时看着她得以平静的脸庞,试图说些什么。
她摇摇头。
“我可以喝牛奶。”许心曦缓缓才道了句。
温于时笑,眼神明亮,张扬又妩媚:“下次给许小姐热上一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温于时发自内心的笑,眉如春山,眼如秋水。
她见过许多人笑,那温和亲切的背后,运筹帷幄,攀附引诱,刻板而生硬。他如春风,拂去灰暗,从眼神略过,让人感叹他本身就是个灿烂明亮的人。
许心曦眉梢挂起浅浅的倦意,声色始终平平淡淡:“不会有下次了。”
“嗯”温于时突然想起她的局促,心中若有所思。
俩人默契的保持沉默,不打破砂锅是极好的,温于时能够感受到他仿佛在一个人隐忍的边缘攀援,说冒犯似乎并不对劲,很难说清这一种感受。
许心曦闭着眼,只觉得心悸隐隐作痛,入目就是荆棘丛生,无处逃生。
阿妈我也有些想你们了。
“温先生请回吧,不必再送了。”两人站在电梯口,许心曦礼貌的轻声提醒,深更半夜,男女独行总是不好。
温于时失笑:“许小姐我住你隔壁。”
许心曦一滞,不住家中,也不住私宅,却住酒店,就有些奇怪。
进门时温于时顿住脚步:“许小姐在常林若有任何困难,温某能帮上忙的自当竭力。”
许心曦端详着他,看得出来他不是推脱之词,点头道:“温先生客气。”
她从不是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更何况他帮不了她的忙。
又问道。
“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挺好的,温先生那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提醒温先生一句,那东西有毒,我没出事,不代表下次别人不会出现意外。”
温于时一顿,面上一时牵强:“我让人送回去了。”
这人也太识趣了些,许心曦不轻不重的道:“温先生心里有数便好。”
推门而入。
日暮途远。
是夜,许心曦做了个梦,朦朦胧胧间,小小的她窝在母亲怀里,母亲温柔的教她念着那篇郦道元的《三峡》:“重峦叠嶂,遮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可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见不到她的太阳和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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