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鸟朝凤
“阿爸,我那日瞧见了。”
她没说什么,但席权确是知道她在说那份报告。
“阿爸,不要同阿妈讲,就当你我之间的秘密吧。”
空荡的大厅里,她注视着席权的面容:“我已经把阿姗搭进去了,这条路我不能不走,如果我不查我一生有憾。”
时隔多年,席权依旧记得,九一年他在杭城任职,一个闲暇的日子,她从医院被接回,自入了大院开始,便啼哭不止。
那个早晨她的出现为大院注入了新的生机。
他们夫妇去许家道喜,她仍旧在保姆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他们夫妻俩接过她,她便不哭了,只是轻轻的往怀里缩了缩身子,软绵绵的,不同于家里的两个男孩子。
她生来便对他亲切,整日往席家跑,和着席母玩闹,在大院的梯子上坐着,等他下班回家。
工作闲暇时,他也愿意带着她和他一块儿去上班。
后来他调任,她撕心裂肺了好一段时日,他们俩夫妻也总是放心不下来。
在他的心里,她也是他席权的孩子啊。
望着面前这个悲苦的小姑娘,幼时惹人怜爱总要他抱的小姑娘,早已长大。儿大避母,女大避父,他不能总是将她护在怀中。
席权轻轻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许许,你只管过走你的路,阿爸阿妈会护住你的。”
“阿川那个孩子和你没缘分。”
“只是人永远要朝前看。”
许心曦默默摇头,心中轻叹,可惜她,非席家亲生,更何况人不再生,要如何回头呢?
“阿爸我很久都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原来一个几年不出现在他人口中的人,在听到时真的会恍如隔世。
听见席权语气深重:“许许,原本就是我席家欠你的。”
许心曦和温于时一同上了飞机,京都这座城,悄悄的来,轻轻的走。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
起飞平稳不久后,广播响起一段求婚誓词。
温于时发现她认真的听着,自始自终都是带笑的:“女孩子都喜欢这样?”
许心曦愣怔的摇头,声音轻飘夹杂着苦涩:“我不知道。”
空姐抱着花还有喜糖走过来,让她们挑,说是刚刚求婚的新人送给其他乘客的喜气,一般其况下温于时是拒绝的,许心曦却兴致很高的挑了支红玫瑰。
然后闭着眼睛休憩。
脑海里不知怎的,出现那句:“许许这白玫瑰很衬你…”
来接人的是贺经年,温于时绅士的先把她送至酒店,才去往公司。
房间里走时留下的东西都摆放整齐。
突然多出来的一些东西,许心曦也了然于心。
之后的两天温于时没再见过许心曦。
这夜。
她刚回到酒店,就看见温于时站在门口,踌躇不决。
眉眼带笑:“温先生。”
许心曦刚走近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他今日很奇怪。
温于时微微低头:“我敲过几次门。”
她眼神并未躲闪,笑着:“我最近有点事。”
温于时黑亮的眼眸染上光:“我以为你在躲我?”
“嗯?”为什么躲他?许心曦不解。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许心曦轻轻仰头,他对她怀揣善意,她对他自如此,世间万事若是有个好开头,应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在外有点事。”
温于时自诩是个处之泰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心中落下大石:“我以为你又不辞而别。”
“不会。”许心曦自知理亏。
许心曦始终笑眯眯的。
“那温先生好好休息。”她刷开房门,房间里一阵甜香钻进鼻腔,转头温柔道谢:“谢谢。”
“嗯?”鼻音里带着几分慵懒。
“那些东西。”鲜奶玉液,安眠沉香,依芙德伦冰岛鸭绒被,每一处精细到极致。
温于时扶额,笑容明媚:“小小心意。”
“那…晚安。”
正要关门。
温于时怯生生问道:“许小姐知道我的名字吗?”
许家小姐更是不解,又点点头,浅浅吐露:“温于时,温先生。”
言毕间,又责怪自己礼数不周,她从没有正视和他介绍过她的名字:“我姓许,名心曦。”
“心如止水,不见曦月。”
她不知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早在酒店的住房登记上看过她的名字。
她从来没有主动说起过她的姓名,他已将她放在心上。
原以为这不腐的人生永久平心静气,如一汪淡水,倏的投注进了霞光,折射出了彩虹。
“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心曦…”温于时低声自语,膝上的文件未翻动一页。
贺经年咂舌,这都不懂了,那是傻子。默默发了段小视频发给他那个便宜老哥。
贺轻舟:“?”
“鬼上身。”
“…”
贺轻舟:你不懂,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
温于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不紧不慢的取出来。
是靳汀州发来的消息:二十一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是爱情。
温于时:??
至此他开始思索起他能给那位许家姑娘些什么。
常林阴绵雨季的天终于放晴,阳光柔软的铺洒在这片大地上,窜进繁茂的枝叶,照射到高楼的玻璃上,反射到被高楼遮掩的小巷里。
柔软洁白的云霞,似鱼鳞波纹遮盖了大半天蓝色。
阳光投到她身上时,她伸出手握住的明亮,地上映照她的影子。
生命一旦回归平静,只想能永远平静才好,可风浪本就永不停息。
“许许,当你看见阳光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永远不灭。”
“许许,我如此一争,只愿你得获自由。”
所以,我的佛,你在告诉我,雾霭散去,这是你们为我开的光吗?
“曦曦姐绿灯快结束了。”
许心曦低头见眼前人,看着还剩五秒的绿灯,笑说:“我们在等一分钟。”
许心曦牵住身旁这个小朋友。
叶景谙歪头:“曦曦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许心曦揉揉他的脑袋。
两人入了后台,找了张椅子坐下。
许心曦从托特包里翻出一堆化妆品,叶景谙撇撇嘴:“曦曦姐可以不化吗?”
她学着他的样子,鼓着嘴忙摇头:“不行哦。”
温于时顿住脚步,此景,收入眼中,凛冽的眸光一点点化开,得见柔软。
“叶家小弟,不打招呼?”温枝枝顺着他的眼神探去。
他没接话:“走吧。”
叶景谙的顺序排在中间,许心曦化好后就落座到嘉宾席。
常林青少年国际钢琴大赛总决赛。
温于时见她目视前方,清隽如画。
“许小姐。”声音有些熟悉,许心曦侧目而视。
“温先生。”大约是不解他怎么在这儿。
她从不曾去偶遇过谁,又怎知他寻她而来。
一桩,两桩是巧合,三桩,四桩是图谋。
擦肩而过是这世间易事。
温枝枝的耳机还放在温于时身上,见他不回消息,便往前去寻温于时,反正她还在后头,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嘉宾席中间看到两个壁画样儿的人物,本该在第一排的温于时,正坐在一女子身旁,拿出手机放大来看,温于时天可怜见嘴角噙着笑意。
东风吹破少女心。
温枝枝正值情窦初开,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温于时眼底的欢喜。
妈的磕到了磕到了。
忍不住给远在贺经年发文求证。
对方恰好得闲:“他又被鬼附身了?”
“不解风情老男人,这叫铁树开花。”
“于时哥是谈恋爱了吗?”
贺经年:“?”
温枝枝瞧着两人,突然想起她好像刚刚叶家小哥身边的那个姐姐,那岂不是门当户对?一时间眼睛都亮了。
看着刚刚的图拍胡了,又拍了一张清晰的发给了贺经年。
贺经年秒回了句语音:“妈的,暗度陈仓。”
三天两头翘班,一会儿去京都出差,一会儿出尔反尔去什么商业论坛,一会儿又休假,现在请假说什么带孩子参加比赛。
这种胡话,他妈可真能编。
等等…
突然!
贺某人好像发现了某人千里追爱的英雄事迹?
许心曦专心的不说话,温于时安静望着她。
眼神在静默的时光里,逐渐探寻与包容。
直到。
前奏响起,鸟鸣轻啼,打破寂静,鸟群醒来,凤凰即将涅槃,百鸟哀悼。
“百鸟朝凤。”许心曦的记忆被牵扯至悠远的十七岁。
安徽民间,也是这首百鸟朝凤,不过是唢呐奏的,一段良缘,唢呐声声,震耳欲聋。
他望着她说:“鱼成龙,跃龙门,鸟成凤,需涅槃,蛹成蝶,需破茧。”
“不同的是,我的许许不需要经历痛苦的挣扎,不懈的努力才能重获新生。”
“许许,我是说你可以取悦我。”
一时间许心曦身上笼罩着一股寒意。
人在眼前,却越若即若离。
温于时见她眼眸凝重,纵他自诩阅人无数,也看不透这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受过这红尘几分愁苦,他以为这两日他和她应当亲近几分了。
那他更耐心着,更温和醇厚些尚可吗?
“在想什么?”
她反应很快:“在听凤凰什么时候涅槃成功。”
温于时轻笑:“许小姐,你听。”
“平湖秋月?”许心曦眼睛蹭的一下回血,匆忙掏手机打开录像。
糟糕,叶景谙那个小老头又要教训她了。
她怀疑她是天底下混得最差的师姐了。
温于时已经想不起他弹这首曲子时的样子了。
少年不通悲喜,无事烦忧,在这豪门贵胄之家,父母是难得的恩爱。
整日拨云睹日,生龙活虎,他自认不是他人口中情爱凉薄之人,竟不知是他人不懂还是他不懂。
世道之变,是旁人比自己还要通晓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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