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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记着我是你的退路


凌晨唐家祠堂里虽然充斥着一种悲痛,但随着时间沉淀,悲痛却不欲绝。

        更何况此时中间夹杂着私情。

        许母站在旁边抹泪,人生在世逃不开一个情字,连亲情也论不过远近亲疏。

        此时此夜难为情,唐坚也只能轻轻拍拍许母的肩膀:“静姨。”

        “小坚,她们都不在了,妈妈不在了,我的念念也不在了。”

        “静姨。”

        其余的话有鲠在喉,心中有的难过,分裂成两份,还有另一份的羞愧难当。

        他脸色发白回想起那个人的话:“你们那么疼爱念念,也多疼一疼她吧。”

        窗前的三角梅风儿拍动着它的脑袋,许心曦坐在床边,伸出手却触摸不到。

        一张脸哭的苍白,眼泪埋浸入睡衣里,耳边能听见院子外浅浅的嘈杂声,心中百感交集:“阿婆。”

        “阿婆,再也不会有人心里只装了我了。”

        “阿婆,他们想做的,我怎么会阻止呢?”

        “阿婆,如果出生是错的,那么为什么费尽心机生下我?”

        一遍一遍的问,一声一声的哭泣再也问不出口,再也没有人回她。

        唐坚隔在木质屏风后,房内没有凄惨哭嚎,没有摔东西,没有发脾气。

        他甚至能够透过屏风想见她满目泪痕,她只是坐在这里,望着月亮,只是低声抽噎问,为什么不得垂爱,凡有取舍,皆是舍弃了她?

        不争不抢,他们都曾推波助澜将她困于一个义字。

        次日,下起小雨。

        是个极好的兆头。

        许心曦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细雨连绵,黑伞斜下来,挡住了她所有情绪。

        两个小时后人流散去,她才静悄悄的凑上前去,指母细细抚摸那张镶嵌在碑上慈爱的面孔,轻轻唤了声:“阿婆。”

        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就在眼前,不再回应她,再也触摸不到。

        “阿姊,地上湿,你受不得寒,阿婆知道会心疼的。”席扇给她擦了擦泪水忙拉着她起身。

        面前沾满雨水的白菊浸湿她的下摆,这入冬的天,是极凉的,引得她阵阵咳嗽。

        她咳嗽着,攀着席扇的手臂起身:“好。”

        居于繁华商圈的后巷,老城区前巷的一处私房菜馆,闹中取静。

        一包厢里,耳语不歇,筹光交错,推杯换盏,温于时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红酒杯,身子全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假寐,耳畔听着周围人从少时顽皮说到白手起家,从当前决意言至华夏五千年。

        温于时借口醒酒出了包厢,包厢在三楼,靠近楼梯,隔音很好,关了门什么也听不见了,温于时思索片刻抬步下了楼,楼下是被雕花屏风加上白纱隔开四方的小亭模样,有几步楼梯,缥缈隐约,颇有江宁的风味。

        温于时坐下醒神,突然听见隔着不远处的隔亭里一道女声喊:“许许。”

        传到耳边已经是很淡很淡了,仍是心悸一动,眉目惊讶,他本能的转头,隐隐约约能透过白纱看到有两个人影,隔了好一会儿听见熟悉的声音:“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算了,散了,别迟那个管家婆一会儿又咕咕叨叨的。”许心曦起身,走下亭隔。

        温于时起身,入目,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纱帘,两人迎面,那双溢出温情的眼眸,直直定在她身上。

        他忽然一笑:“许许。”

        许心曦闻出些苦涩,沉沉浮浮在心间:“怎么来这儿?”

        “谈点生意。”他站到她面前,靡靡的酒香化开来。

        许心曦没有穿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旁,扬着头问道:“谈完了?”

        温于时眨了眼睛:“差不多了。”

        “要走了?”

        许心曦喝了酒,头有些昏,瞥见他眼底的失落,他真的怕她不回去,许心曦抿了抿唇,看着他的西装袖口,问:“温于时,你来找我吗?”

        温于时偏下头,她手冷得有些泛红,另一只手从兜里取出来,牵过她的手轻轻搓了搓:“嗯。”

        许心曦感受到冰凉的指尖传来温暖,似为难:“温于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察觉到她的失意,温于时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许许,我对你有永远的耐心。”

        温于时我从来不会告诉你,我喜欢你是因为我感觉到你喜欢我,却又永远尊敬我。

        而这点喜欢目前,是可以克制的。

        “男朋友?”甄澍指了指温于时。

        甄澍眼底的惊讶令温于时宽心不少,只道:“目前还不是。”

        贺经年来寻人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怔忡:“许小姐。”

        “我们先走了。”

        出声的是温于时,不等贺经年阻拦已经拉着许心曦走远。

        贺经年懵在原地,脑门略过一片乌鸦声。

        “不要紧吗?”许心曦问道。

        温于时轻描淡写:“项目已经敲定,今晚只是普通应酬。”

        温于时松开了她的手,她身上是修身的旗袍,他坦然把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裤兜,眉眼温柔,动作却不含有私心的暧昧:“心情不好?”

        许心曦摇头:“今天是我阿婆的百日祭。”

        温于时双眸暗了起来,神色微微收敛,心中有了计较,江宁百日祭按照习俗,近亲三日要在家中上香直至凌晨。

        看出他的思索,她把手抽出来,拢了拢西服,晃晃悠悠往前走,直到过了马路,走到桥上,望着桥下的河水,水波荡漾,一汪汪彩色弥漫。

        她双手环在胸前,目视温于时,又低头凝望桥下的河水,风里混着她的声音,沉重幽暗:“我自幼父母不喜,我母亲极其疼爱我阿妹,但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和我母亲的眉眼比阿妹像。”

        可是像又如何,母亲不喜欢她,她幼时不明,以为是她不够好,不听话,亦或者身体不够差,穷尽一切,始终不得欢心。

        但大多数的父母总是偏心得理所当然。

        “八年前,我与阿妹出门,她意外车祸去世,我母亲悲痛万分。”

        “我母亲觉得是我害死了阿妹,将我视做死敌。”

        “我母亲想将她的牌位放在江宁,彼时我生了一场大病,我阿婆不同意,此事一直拖到如今阿婆不在。”

        河畔吹来的风,润湿了双眼,一时间温于时连呼吸声也屏息。

        所以你不与人亲近,也不喜欢与人同行吗?

        温于时平静的听着她讲述过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是千帆过尽,心潮澎湃汹涌。

        短短的几句话,怎么能道明他心上姑娘二十四年的难眠,深夜的辗转反侧。

        应接不暇,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那日母亲的亲近与她而言,如同诛心。

        她继续道:“阿妹出生一直定居在江宁,因为她小,总是偏爱,他们将阿妹的牌位迁回去,却不敢让我知晓。”

        压垮她的并非是什么所谓的不公,而是本该有血浓于水的爱意,光明灿烂里,其中却阴暗难堪,孩童时离家远行,住在素不相识的寄宿家庭,国度的歧视,种族的白眼,深埋心底的苦涩,艰难行寂。

        隔了不知道多久,河风吹得耳朵隐隐刺痛。

        嗡嗡鸣鸣间,听见他若有若无般的声音:“许许,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个善人吧。”

        “嗯?”

        他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略微颤抖的圈着她冰凉的手,声色里带着些局促不安,他说:“进退两难吗?那我做你的退路。”

        “不知怎么讲,我不善言辞,许许如果说我之前似乎欢喜你,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欢喜你。”

        没有暧昧,没有迟疑。

        寒风过境,荡起层层波澜,身后桥上疾驰的车流,偶尔行过的路人,水流声,车马声,喇叭声……

        在这嘈杂的夜晚,她听见耳畔轻轻响起:“许许,我看不到这世间的苦难深重,但我看见了你的,不是怜爱,是我的心实实在在在破碎。”

        二十四年来,她抬眸看他心中颤动,或许不该同他讲的。

        良久,风停。

        温于时细细擦过她眼角那一点的泪痕,从她披着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镯子来。

        许心曦顺着他的动作看去,食指指着那只晶莹翠绿的祖母绿手镯,在这个夜晚泛着琳琅的光芒。

        温于时抚过她的手,许心曦本能的阻拦,他按住她的手,有些笨拙的给她带上,却没隐瞒:“想要了解你,看酒店的登记记录,探听周文的消息,休假来京都,带温枝枝去钢琴比赛,因你而来江宁。”

        “我见你从前的照片里总戴着一只玉镯,不知为何不戴了,我找了一只相似的送给你。”

        许心曦眨了眨眼眼睛,睫毛上扑了点儿水珠,昏黄的灯光下能听见温于时砰砰的心跳声,她淡淡的苦笑:“那只镯子是阿婆的陪嫁,后来不小心,碎了。”

        他一环一环的摸着她手腕上的伤痕,是当时碎了的镯子伤的。

        “当时伤的?”

        许心曦不自在的低了低头,右手顺着头发:“嗯”

        当她抬头,灯光下她能瞧见他头顶的路灯,他好像在发光。

        神明也大抵不过如此了吧。

        “许许,我喜欢你,不必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

        “你只记着我是你的退路,你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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