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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情蛊魔障


她想要这个男人。

        她能轻而易举地剪除他的双翼,把他困在她造给他的金丝笼里。

        这是多么荒唐癫狂的想法!刘霓心道,可这想法却好似本就一直在心里,只一直被某种东西压抑住了般。

        艺人保养得柔软白皙的手掌,因常年抚琴磨出的厚茧,刘霓伸开手掌,依旧不能把这双美丽的手覆盖,毕竟是双成年男子的手。

        渊云反手把她的手卷握在掌心。

        而这时,刘霓又想起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也是这般把自己的手包裹其中,但他更大更有力且不细腻,常年握笔也能摸出指节上的薄茧。

        渊云牵起她的手,带着往自己的脸上贴。

        温润如上等的瓷器,刘霓的掌心触碰到那绝美容颜时,不禁在心中喟叹,眼中只有渊云百般温顺地讨好,神色魅惑

        “哐当”一声,门被人突然从外面推开。

        “啊!对不住对不住”杨怀忠一手拿着一瓶酒,胳肢窝还夹了一瓶,门是被他用脚踢开的,屋里的一幕只晃了眼就辣眼睛。

        杨怀忠赶忙转身出去,想关门但又没有空余的手。

        而这边,刘霓刹那的神清目明,恍然才觉刚才做了什么,“唰”的一声反手抽出腰间的钢刀,一把架到渊云的脖颈上。

        而门口正急得团团转的杨怀忠彻底呆了,这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对我用蛊术?”刘霓冷声质问。

        而跟在杨怀忠身后不远的青衣小童此时也到门口,看到渊云脖子上架着把锋利无比的钢刀时,吓得叫了声:“公子。”

        “都出去,关门!”

        刘霓冷冷一瞥,杨怀忠赶紧放下酒,把门关上,身边的青衣小童急道:“大人,我家公子做错了什么?”

        杨怀忠赶紧把他带一边,小声道:“你家公子还活着,别嚷嚷,不然你家公子就被你嚷没了。”

        青衣小童的泪水在眼眶里拼命打转,硬是没有落下

        而屋内,刘霓问出那句话,压到渊云脖子上的钢刀只要再用力一分,他那美丽的脖子就要被割开。

        冰冷刺痛的感觉如同被碎冰割破,又快又准还毫无感觉,渊云想笑,但又怕笑的动作太大,牵动钢刀往里割得更加深,“大人,我什么都没做。”

        刘霓哪里肯信。鼻端的香味也觉出异香扑鼻,屋内的青纱红帐,连屏风上的鸳鸯白鹤,如今在刘霓看来都透着古怪。

        “说实话,若你也想试一试锦衣卫诏狱里的刑讯手法,我也有这个耐心等你慢慢体会。”

        刘霓说得又阴又狠。渊云脸色煞白,但两眼仍露出委屈之色,可这瞧在刘霓眼中,不过是最后的狡辩。

        从茶碗被打翻,渊云蹲膝半跪为她擦拭,到后来的“意乱情迷”,再到如今被刘霓拿刀架在脖颈,蹲跪的姿势早已麻木,渊云又不敢乱动,“大人,渊云不懂蛊术。如果刚才冒犯了大人,大人要如何治罪渊云无话可说,可您说我对您用术,那是污蔑!”

        苗疆蛊术被世人传得神秘,有人说可用于治情、可让人情志失控、可致人患怪病但真实如何,无人知晓。

        刘霓冷冷地听着,试图从渊云那张俊秀的脸上,找出丁点蛛丝马迹。刘霓一向自诩控制力极强,跟刘峰没如今闹得僵的时候,她就曾跟着刘峰去过不少□□奢靡的场合,哪里的美男□□赤果果地袒露在眼前,想不看都难,可也没有一次像如今。

        但凡刘霓有一次松懈,那便不是如今的刘霓了。所以她怎么会在渊云的身上栽倒,若刚才杨怀忠没贸然进来,他们之间还会发生什么?

        而且渊云擅长掌控人心,男女之间的游戏规则了若指掌,她一点都不信他对她什么都没用。

        “我见过美貌才情比你更甚的男子。”刘霓冷冷地瞧着面前的渊云,他下颌尖削,瞧久了便显得过于阴柔,并不是她欣赏的类型。

        渊云凄然一笑,“大人有没有想过,您刚才所作所为不过是您内心真实的影射,你把渊云当成了其他人,才会有这种举动罢了,渊云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刘霓心下一怔,“你什么意思?”

        渊云长长勾着眼神,满是委屈引人怜悯,刘霓手下一松,渊云隔着衣袖轻轻推开那柄薄如蝉翼的钢刀,委顿在地,幽幽道:“大人可是把我当成了温公子。”

        刘霓有刹那迷茫,瞬间后恼羞成怒,瞪着渊云质问:“你敢说你没有在我身上使手段?”

        渊云匍匐拜地,“是,是小人僭越了。不过也被大人瞧得清清楚楚,倒是大人自个的心,非要渊云说破不成吗?”

        刀面反着烛光,折射的光芒带着锋利的刀刃余气,划破刘霓眼中的那片迷雾,清清楚楚地映着某人的身影

        原来,一切不过是心魔而已。

        “你出去吧。”刘霓握刀的手无力垂落,淡然道。

        渊云郑重朝刘霓拜了拜,“谢大人!”

        门外,两人见渊云狼狈地从屋里出来,青衣小童最先扑了过去:“公子,你流血了?”

        渊云笑笑:“不碍事,大人在里面,请杨大人进去陪她吧。”说完依礼一揖。

        杨怀忠眼神复杂地瞧了他一眼,拎着酒推门进去。

        旁边的青衣小童满眼担忧害怕,“公子你小心轻些,血还在往下流呐。”

        在小童的搀扶下,渊云脚步虚浮地走到隔壁屋,铜镜里一瞧,连自个都吓了一跳:脖颈上一条细长的刀伤,洇染浅色的衣领满是触目惊心的鲜红,三道长短不一蜿蜒向下的血迹已经干涸,衬得他脸色苍白如鬼。

        青衣小童匆匆忙忙地拿了止血药过来,声音都快哭了:“公子莫要摸,除了衣裳才好上药。”

        八成新的浅灰衣衫怕很难完全洗掉血迹,渊云看小童一脸痛惜,眼神留恋在衣服上,便虚弱笑道:“你倒是可惜那衣裳呐?”

        青衣小童抬眸,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豆大般从那双细长眼里掉落,“公子就当可怜可怜我吧,这世间除了公子,就没人对我好了。”言下之意,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地珍惜公子,我会为公子心痛,为公子担忧。

        渊云望着屋内的那柄九盏团灯,幽幽道:“不过是我痴心妄想,但总要去试一试,才甘心呐!”

        青衣小童却大不认同,但现在首当其冲给公子包扎伤口,其他的日后慢慢再说吧。

        而刘霓这边,杨怀忠进来时她依旧保持渊云出去时的坐姿,像一尊化石的佛像,一手无力垂在身侧,搁在桌面的一手拿着钢刀,刀柄似掉不掉地压在手掌上。

        杨怀忠放下酒瓶,无声地叹息,无意间的一幕,还是对他冲击蛮大的,不过现在看来,刘霓受到的震撼更大。

        刀刃上还残留浅薄的一线暗红,闪着嗜血的光芒,杨怀忠小心翼翼地从刘霓手中收好钢刀,刀剑不长眼呐。

        刘霓茫茫地抬眸,停了半晌,才问:“酒拿来了吗?”

        杨怀忠却不慌给她酒,而是给她倒了大碗的热茶,“大人,喝口热茶歇歇,时辰不早了,不然咱们回去吧。”

        刘霓手捧着茶碗,摇头:“再坐会儿。”

        杨怀忠什么都不说,就直接坐到刘霓的身边,陪她枯坐。

        可刘霓的心思一直没在这儿,就在刚刚:她在想那晚,她很坦白地夸他的眼睛漂亮,两人就外貌引来小争议,他说她是不是天外飞仙,她调笑说怎不说她是狐仙妖精

        他们的目光久久地凝缠在一起,她理顺他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顺着他的脸颊,轻轻捧起,低下了头

        眼睛对着眼睛,鼻尖触碰,气息交叠,仿佛只要一喘息,便能攫取对方的精魄。

        可是

        杨怀忠进来了,她有些茫然,直到他陪她枯坐,才接着刚刚的回忆。

        可是

        可是温佐珩躲开了。

        极轻微的,状似无意。可刘霓从他眼中看出了犹豫。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恰到好处的氛围,一刹那的迟疑,便是错过。

        温佐珩微红的耳朵缓解了刘霓的尴尬,她松开他:“早些歇息。”

        温佐珩温和地回她:“晚安。”一直目送她离开,温佐珩僵硬的躯体才稍微松懈,眼神深沉莫测。

        他的眼神刘霓不曾看到,她只知道她松手的刹那,温佐珩表露出看不到气场:似松了一大口气。

        这就是那晚未完的后续,不如愿的后续。

        刘霓的思绪回到西园,此时此刻。

        所以今晚她才会在渊云的面前失态,她把渊云当成了他,她想完成那晚没有完成的遗憾

        刘霓无声地扶额,哑然道:“咱俩喝一口,喝完好回去睡觉。”

        等他们回到府舍时天都快要亮了,元宝一闻两人身上满是酒气,便指着杨怀忠骂道:“你就不拦着点,也不知道派人回来报个信,非要让大人喝成这副模样。”

        元宝刻意压低声音,但他声尖音小,压低声音就成磨牙一般咯吱咯吱的,惹得酒意正浓的杨怀忠“呵呵”地笑了起来。

        还能站着走路的刘霓一巴掌呼过去,“吵死了,滚一边去。”她手无力且没有准头,杨怀忠还委身去躲,两人就像变慢的木头戏。

        当巴掌打在元宝脸上时,虽不疼但在凌晨格外的清脆,打得元宝愣了半晌,之后气得七巧生烟,叫人分别架了两人回屋:“都是疯子!”

        是夜,温佐珩是被一阵细碎的类似呻~吟声吵醒,仔细分辨是由隔壁传来,隐隐约约听到“喝水”的字样。

        可能守夜的瞌睡,并没有听到。

        温佐珩杵着扶拐过去,一进门便闻到股浓郁的酒气,那是宿醉之人身上常闻到的。

        刘霓仰躺在床上,一只脚伸出被子之外,一手搭在额头一手垂在床沿边,应该是被渴醒的。

        似感知有人进来,刘霓又喊了声:“水。”

        温佐珩倒了碗水,端到刘霓跟前,扶了她起来喝。

        刘霓如干涸的鱼儿见到水,咕咚咕咚两口就给喝完。水是冻的,刚好解了刘霓体内的热渴,同时也把刘霓给冻清醒了些。

        “是你呀!”刘霓瞧清楚眼前的人。

        温佐珩倒水时就知道水是冷的,他故意给她喝谁知“正中下怀”。

        见温佐珩不说话,刘霓又问:“你怎么进来了。”

        她气息不稳,时轻时重,这是酒还未醒,温佐珩道:“你倒大意,若我有意害你,你倒是给了这方便的机会。”

        刘霓闭着眼无甚笑意地呵了两下,“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要我命的人,断不会让你来杀我。”手无缚鸡之力。

        被人瞧轻任谁修养再好也会不舒服,温佐珩笑问:“大人如此自信?”

        且不说杀她的把握难度多少,论起杀她的动机无非是刘霓背后的刘景;不过杀了刘霓只是让刘景失去半条手臂,对于撼动刘景还相差甚远,谁会这么傻要螳臂挡车?

        不过刘霓知道刘景树敌众多,别人暂时动不了她不代表以后。

        屋内昏暗,她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吐字清晰又决绝地说:“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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