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老臣们的突然开窍
颜静姝想到方才如意得体老练的模样那双圆润的眉眼间也微微渗透出寒意，轻声道：“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她偷听了去，也左不过是将战争摆到明面上来罢了。”
颜彩如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不管有没有听去都好，反正怎么也要正面应对胜徳皇后那些招子。
不知过了多久，胡太医带着颂桃过来，此时的汤药已经熬好了，只趁着赵氏如今的昏迷，两个女儿想尽了法子给赵氏喂去，只等休息好了，赵氏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娘亲！”颜静姝眼看着赵氏好了些，才连忙连同下人把她扶起，连连嘱咐慢着些，生怕赵氏出了哪些问题。
“姝儿，如儿……”赵氏醒来看到两个女儿都好好的，原本青白的脸色都缓和了些，回想起晕倒前看到李沐因服毒的那一幕，当真是怕两个女儿吓着了。
母女三人好生说了一会子话，颜静姝把胜徳皇后在前朝的处理方式都跟赵氏一一说明，只听得赵氏一愣一愣的。
“原以为你是来这宫中享福的，却不料得这后宫诸事，即便是公主也躲不过去。”赵氏想起今日一事还有些后怕，她，看向颜静姝的眼睛里也带着几丝怜惜，“当真是苦了你了，还不如当初就让你在颜府好生养着。”
“娘亲，既是天命，哪里都逃不过的，娘亲也无需担忧。”颜静姝很是冷静，至少这一世她的父亲母亲也都还在，颜府也没落得个灭门的境地，早已经是万幸了。
而此时此刻，对颜静姝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看着赵氏怜惜的模样，心下有些怕母亲伤心，敛声屏气，又觉得如今不得不说上一番，便试探道：“娘亲，您可知道今日为何会晕倒？”
“不是胡太医说我方才是受了惊么？”赵氏有些疑惑地看向颜静姝，只见颜静姝目光中带着几丝不忍心。她也不是蠢笨的人，既然姝儿这么问，肯定是有理由的，她仔细一想，忽然瞳孔放大了好几倍。
看到这一幕，颜静姝便知道母亲心下已经有了定义，她有些害怕伤害到母亲。
母亲一向心善，沈氏和三叔做的那些事儿固然让人不耻，但颜静姝知道颜三府家两姐妹真到了京城，赵氏也不会真的就不见上一面。
“竟是她们……”赵氏苦笑了一声，她原本也无心要管那两姐妹的。
颜静姝又好生劝诫了一番，连颜彩如也进来说了好些会的话，要赵氏好生养胎，母女三人又待了好一会儿。
眼看着胜徳皇后那边应该是要解决完事情了，为了避免胜徳皇后以探访的名义与赵氏相见惹出是非，她们商议之下决定提前将赵氏送出宫去。
百般不舍之后，颜静姝将赵氏和颜彩如送出了宫外，继而又向武和帝求要了一名拿得出手、有经验的姑姑，跟着赵氏回到宁远侯府去。
毕竟颜静姝没法在赵氏身边看着陪着，到底还是要小心着些。这一番折腾之后，早上的宴席提前退场了，众多夫人小姐们一直到下午悉数散去。
颜静姝从陈七那儿听来今日的消息，原来也有跟尚书府敌对的夫人小姐家拿着李沐因朝着众人下毒一事不放，而胜徳皇后和齐国公府不得不尽全力保住尚书府，但确实让尚书府在朝中多了些不好的风评。
而还有那些胆子大着些的官员，原本他们不站队丞相府一派，也不敢动了丞相府一派人的利益，如今在此时的刺激下都有些怨气。
而那日宴席过后，一直没有上朝的颜奉壹破天荒地第一次入宫，将这件事情以公开在朝堂上禀告的形式将尚书府告到了武和帝面前。
武和帝到底是坐稳帝位多年的君王，他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了一番尚书府，足足剪去了丞相府的一大羽翼。
整个京城都听说了新来的宁远侯颜奉壹有多得帝心，不仅因为夫人有孕不用上朝，武和帝还因为颜家小姐差点被陷害毒杀而开始冷待礼部尚书府。
这件事情让宁远侯府在京城中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本来想接着探访的夫人小姐们受着她们夫君父亲的意思，想跟宁远侯府交好，却被武和帝派过去的姑姑一一挡住了。
有眼尖的夫人认出来这位被武和帝派过来的姑姑，是当年服侍太后登位的婢女，这让宁远侯府更是名声大噪。
而宁远侯府如今正如日中天，丞相府里的几个人却面色晦暗，几个大乾老臣被武和帝这阵子的借机打压折腾得有些疲惫，连头发都白了好几分。
“如今整个京城都将那宁远侯府当做了什么？”齐国公的神色有些不忿，他自打跟着丞相把持朝政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能在整个京城有这样的传言威望。
丞相这是半闭着眼，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在思考东西，并没有说话。
这个齐国公太躁，如今武和帝亲自下场下了手，他们这阵子都被削了不少羽翼。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武和帝明里暗里打压他们，他都没敢想象到这些年武和帝看起来柔弱可欺，原来早已经在暗中培养了这么大的势力。
正在丞相拿不定下一步的主意时，冯阁老则是走上前来，他那老得瘦弱的身子却给出了一个在场人都没有想到的信息。
“且不说那宁远侯，我倒是觉得，咱们的关注点不应该仅仅只盯着宫外。”冯阁老面色有些紧张，这几天武和帝针对尚书府出手，最打击的就是他了，毕竟礼部尚书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儿子，这么一被打击，他的势力顿时少去了一半。
“你这是何意？”周丞相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下子就被这句话抓住了。
“这些年咱们从来不担心宫里头，因为有皇后娘娘和贤妃、德妃这三位娘娘坐镇，只是……”冯阁老停顿了一下，回想起儿媳妇那天在宴席上察觉到的东西，他的眼中带着些许不确定道，“自打京城来了位公主后，皇上突然变得紧急了起来。打压咱们的速度变快了，力度也变大了。”
这话让在场的周丞相和齐国公都陷入了沉思，而冯阁老的眼睛微眯，要不是尚书夫人在那日宴席上发现了问题，他们都没有将那位福乐公主放在眼里。
“确实，福乐公主进宫第一日，贤德二妃就因为得罪了公主降位，连六宫之权都从皇后转移到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淑妃身上。”齐国公被冯阁老这么一提醒，才注意到这位福乐公主的奇怪之处。
但是一个养在宫外的公主才十来岁，在京中无权无势不说，连个能说话的人儿都没有，要说她有问题，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于是齐国公猜疑道：“或许是皇上借着那个机会削弱后宫也不一定啊。”
“不，齐国公可曾想过，我们这些日子被削弱得厉害，不仅是从福乐公主进京开始……”冯阁老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都可以说是有几分阴狠了。
“福乐公主初进京那日，皇后丧权，贤德二妃被降位，即便皇后娘娘在后来我们努力之下复权，但也不再维持二妃一后掌控后宫的场面……此为削弱我们在后宫的势力，这是其一。”
“护国将军当众求娶福乐公主不成，皇上提拔了傅淮珩为将军。后来福乐公主寄养的宁远侯府被挟持，护国将军命丧半路……此为削弱我们在军队的势力，这是其二。”
“除夕夜宴之时，清凝公主身上出现了福乐公主的衣物，为保清凝公主，钦天监监正被迫撤职，武和帝又借机提拔了新监正……此为削弱我们在钦天监的势力，这是其三。”
“前阵子让太子与丞相产生隔阂的借商培养势力一事，也是暗中有商人招兵买马，这被太子意识到，最终导致咱们如今见不到太子，而那商人我私下查过，就是以商户发家的宁远侯……此为瓦解咱们跟太子的联盟，这是其四。”
“前几日尚书府一事，我几乎被消耗一半，那么接下来是谁……”
冯阁老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把事情都一一列举出来，每一次被武和帝打压得最狠最频繁的看似没有什么交集的地方，最大的共同点都是或多或少与福乐公主有关。
周丞相和齐国公被冯阁老这话说得心下一惊，这些事情、每一个被打压的关键点竟然都可以被一个福乐公主串联起来。
不光如此，周丞相仔细深思了一下，他太清楚自己那个女儿是什么样的性格，能坚持对永安公主不动手已经是极为不易了，这个福乐公主在皇宫中那么多日，竟然都能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周丞相那双原本微眯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那双苍老的眼睛中终于出现了臣子的老辣阴毒，不论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跟福乐公主有关，这个福乐公主是断然留不得了！
在场的老臣们纷纷对视了好几眼，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杀意。既然有这种可能，宁可杀错一千，断然也不能放过一个！
“这福乐公主断然留不得，此为妨碍我们大事进程。”齐国公说话很是直接，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杀了颜静姝，可是扭头一想，这福乐公主可是在宫内，“若想要除掉这个福乐公主，只怕还得是要从皇宫内入手。”
周丞相明白齐国公的意思，这意思就是让皇后那边下手。只是如今武和帝那边很难过关，颜静姝和宁远侯府有多得圣心整个京城都知道，谋害朝中最尊贵的公主一事实在不是小事，若是皇后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这周家一旦失去凰权，便失去了好大一番助力。
皇后作为太子生母，手中又握有国母的权力，这绝对不能出问题。不然日后夺得江山，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如何挟之以令诸侯？
他回想起那日除夕夜宴上，福乐公主与永安公主七分相似的脸，心中也有了些方法但是却没有说话。
“也不单单是宫内……”冯阁老微微一笑，似乎有了主意，一下子就将其他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几月后，可不就是三国联盟的日子了，今年按理来说，是在咱们大乾举办……”冯阁老这笑意中带着很大的嘲讽，要知道这一次他足足被削弱了将近一半的势力，要是真放过这个福乐公主，可太太太不可能了。
而所谓的三国联盟，就是为了对抗外部大族侵略，以大乾为首的几个中原大国结合成了一个联盟。
每五年都会举办一次三国联盟，为了巩固三个国家的关系，还通常进行政治联姻，以求关系稳固。
如果此次三国联盟举办，凭借福乐公主的姿色样貌，想来被看成是政治联姻工具也未为不可。要知道，只要这福乐公主走了，事情就好处理多了。
这几个老奸巨猾的臣子聚集在一块，全都是满满的算计，而颜静姝却不太知道背地里自己被当成了眼中钉。
她此时正静坐在窗边，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进行捋顺，才发现前世和今生相差的实在太大。
毕竟前世的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日能够经历这么多。
她的目光微微落在纸张上面，那是写着一首她突然想到的诗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从前在姑苏颜府的时候夫子教她诗句，她只记得是与帝王之心息息相关，却没想到父亲和三叔颜奉灵真真实实的体现了这首诗，而她与永安公主也是如此。
颜静姝此时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她有那么一点没看透永安公主，当日紫钗塞了并提醒她药瓶一事，那药瓶里头掺和着的就是长生花的汁液。
那天，颜静姝把长生花的汁液抹在了李家姐妹的袖口上，此外，也让颂桃过去把这汁液倒进了忍春酿中去。
从一开始算计的人和被算计的人，早已经在相互的较量中偷偷转变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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