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D圣诞佳音
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向你走来。在距离你5米远的地方停下。他站了两分钟，足够久，久到你以为他是你不知道的什么远方亲戚。
他确实很高，你现在还是小萝卜头。只好从下往上看。
光亮的皮鞋，笔直的军装，严谨的大背头。即使他和所有美国男人出门一样，总是戴着帽子。你也轻松可以看出他的发型。他带的是军帽，还拎着一个重量不轻的皮箱。
“谢谢你，小姐。”皮箱被男人倒腾到了左手。接着，他在左上衣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大块巧克力。
巧克力递到你眼前，你举起手来，有你一整个手掌大。一分钟后它被塞到你的手心。
“谢谢你的汤，可爱的小姑娘”，他说了第二次遍感谢。
“请收好我的谢礼。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正在哭泣的丽贝卡和那个混小子了”。
说完他就大步朝自己家门走去。门被史蒂夫打开。男人摘下帽子，紧接着丽贝卡的哭声戛然而止，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到了男人怀里，后面跟着惊喜的巴基。
“爸爸!你回来了！”然后男人一丝不苟、丝毫没有被帽子影响的头发。被丽贝卡的拥抱揉乱了。
“爸爸！这是我的新朋友，史蒂夫！”
“史蒂夫！好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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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再听下去。
巧克力还带着巴基爸爸的体温。你撕开包装尝了一口，不是很甜，有点苦，但是味道足够浓郁。
巧克力的包装是红，绿，白三种颜色的拼接，是圣诞的颜色。圣诞节就要来了。
布鲁克林的冬天确实很冷。前不久刚下一场厚雪。刚才那一块巧克力被你慢慢含化后，身体里的热度也退却了，剩下的有点舍不得吃。这可是巴基爸爸给你的巧克力，巴基同款，别人没有。丽贝卡也有。但那不重要。
想着今天别扭的巴基和史蒂夫，超级可爱。老母亲心态使得你更加愉悦起来。这样的日子足够无聊，可这样和他们接近的日子，又足够甜美。
走神走到一半，感觉有什么人在一直盯着你。想到这里混乱的治安，你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抬起头搜寻。
猝不及防，你对上了史蒂夫的目光。
天呐……被正主抓到了你在痴汉笑。你几乎要跪了。史蒂夫总是这样敏锐吗。怎么办！！！你尴尬的目光四处乱撇，打算又一次迅速撤退。
这么想，当然也要这么行动。三步并作两步，门“呯”的一声被你关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希望门后的史蒂夫不要怪你。放松后，你靠在门上发散思维。
又叹一口气。
唉，好吧。反正在别人眼里，你永远是一个性格孤僻胆小的奇怪姑娘。不差这一次了。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在合适的时机，大家好歹可以打个正常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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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这里半年有余，你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巴基周围。直到巴基的爸爸回家，手里那块巧克力才提示你——圣诞节要到了。
对布鲁克林来讲，圣诞是一次小型的国际文化交流会。这里有很多外地移民：爱尔兰裔，非洲裔，拉丁裔，意大利裔，犹太裔……不同的习俗，不同的宗教信仰，和殊途同归的“圣诞节”。
总之外面热闹了起来。人们忙着办音乐演出，排练圣剧，装扮圣诞树。你安静的坐在家里，听着外面的喧嚣，捧起随便一本书，打算消磨过今天下午。
安静总会被打破。有人敲响了你家门。
你不打算开门，根本没有人会来找你。所以她敲了很久，直到你快要耗尽耐心。见鬼，为什么布鲁克林随便一个路人，都可以dothisallday。
你打开一门条缝，探出头去，寒风瞬间吹走了你最后一点惬意。
“嘿，史蒂夫没的说错，你果然在家，他说你一定在家，嘱咐我敲的久一点。”
白白胖胖的中年女人明显过来的匆匆，她甚至还穿着围裙。
她照顾你的身高，蹲下后惊喜的解释：附近教堂在准备圣诞节的唱诗班。
会在圣诞节给孤儿庇护所和福利院的孩子送去温暖和关爱。因为晚上还要天使报佳音，人数不够。相对应的，参加唱诗班的孩子，每天晚上都可以吃到免费的晚餐。
还有这种好事？看在上帝晚餐的份上，你挪开了身子，让她进门。
看到你冷清的房间后，和打开的一本书，还有放在旁边的巧克力，她的眼光更为真诚。
你皱着眉想，可能，她同情你一个人。但是外面布鲁克林街上到处都有流浪儿。那她可能想吃巧克力，现在巧克力并不廉价。
为了避免自己被拐卖，你正打算问清楚教堂的名字和位置，刚好可以贿赂她。虽然确实舍不得巴基同款巧克力。你希望她最好拒绝你的好意。
掰一块给她，顺便打听消息。完美！她拒绝了。
胖胖的可爱女士继续解释：是最近的一家新教教堂。虽然你从来没有去做过礼拜，但是在信仰遍地的美国，总是会被迫知道最近的教堂，你对的上号。
一切达成共识，定好时间，最后客套完，打算送她出门。
出门的时候，她一把抱住了你。说实话，这种近距离接触你很不适应。你挣扎在她丰满的怀里，觉得没必要如此大礼。
下一刻她颤抖着出声“可怜的孩子，你没有赶上好时候。最后一班列车去年离开了纽约。你这么乖巧懂事，一定能遇到一个好的家庭。可怜孩子，你本可以不用一个人。”
你有点听不明白她说什么。这真是一个话多，还感情充沛的女人，你承认她并不贪图你的巧克力。
于是你拍了拍她你抱不住的腰，在她的泪眼汪汪里，又摸了摸她的头。以此纪念今天在你面前哭的第二位女士。上一位还是个7岁的小包子。
感谢这一个星期多的晚餐，这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因为你的钱花完了。11岁的女孩现在可以做什么呢，在好多大人都已经被迫辞退的国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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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你才了解到，是史蒂夫回去告诉了莎拉妈妈。
当时，12岁的史蒂夫讲给她，巴基家旁边有个独居的瘦弱小姑娘，没有爸妈也没有朋友，很乖巧，还很胆小，会因为一块巧克力笑的天真烂漫。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讲的声情并茂，完全能看出美国队长日后演讲的风格。他想要帮助你。莎拉妈妈带着他找了自己同事，就是那位胖胖的女士，她叫艾玛瑞可，在教堂帮忙。所以才有了免费的圣诞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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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诞节那天凌晨，你顶着寒风挨家挨户唱歌。你没有分配到史蒂夫家门口，但是你被分配到了自己家的街道。
站在巴基家的圣诞马槽前，你知道他们早已出门庆祝。这样你就可以毫无芥蒂的，不瞻前顾后的，用你最大、最真挚的声音唱：天使处报圣诞佳音，先向田间贫苦牧人；女人正当看守羊群，黑夜方深，神光照明……
他们是朋友，给巴基唱等于给史蒂夫唱，这完全不妨碍你表达感激，后来了解到事实的你这样想。你也很确定，史蒂夫不会介意把他应得的感激和祝福分给巴基。
最重要的是，当时的你，真的想唱歌给巴基。虽然没有信仰，但是你依旧想祈祷上帝。
祝福巴基一切都好，不要经受以后种种苦难。你努力的唱着，一字一句，你认真的唱着，唱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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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和唱，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大声。布鲁克林的大街小巷，有新皮靴，有旧皮靴；有人有家，有人流浪。管风琴和班卓琴混在一起。所有的歌声都逐渐汇集，飘的很高，高过布鲁克林大桥；高过明年4月即将竣工的帝国大厦；高过60年代才修起来，又毁于一旦的双子塔。神爱世人，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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