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拨云见月·2
夜色微凉。
三人要了三间房,准备休息一夜,明天直接上紫虚庭去接掌树使,想来到了紫虚庭,也就知道他们失约的缘由了。作为第一大派的使者,在自己门派的山脚下失约,显然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宁殊夏轻轻走出房门,来到青岿的门口,抬起手欲敲门。可刚伸出手,又停下了。她思忖片刻,想来她这个师兄,一定在勤奋修行吧。沉默一会,她又轻轻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如宁殊夏预料的那样,此刻青岿正盘坐在床上,凝神运气,一遍一遍的默诵着心法。一股轻柔浓白的灵气绕着青岿周身运转,无声无息。
而隔壁房间的司玉赫,仔细的将他的丝绸外衣叠放的整整齐齐,准备早早的睡个养生觉。
夜深人静,白日喧嚣的酒肆,此刻也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响起的虫鸣声稀疏传来。
深夜里,月色正浓,凉风阵阵。
床上睡意正浓的青岿突然警觉地睁开了双眼,一个翻身悄无声息地两步来到门后,手轻轻地搭在门上。
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的很急。月至中天,万籁俱寂,不知是谁会此时在酒肆的楼道里疾行。
就在脚步声路过青岿门口时,青岿突然推门,门口之人想来吓了一跳,但此人反应很快,敏捷地往后轻轻一跃,躲开了推开的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褐色道服的男子,男子往后跳的同时手已经警惕地握住了身侧的剑,不过马上又放了下来。
“原来是空欲楼青岿青兄,差点误伤友人。”男子笑着抱拳。
青岿此刻也看清了门外的人,他面无表情地道:“卿颜殿,朱回。”
“正是在下。”朱回满脸堆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青兄,真是难得。”
青岿没有多做寒暄的打算,直截了当的问:“如此深夜,朱兄为何疾驰?”
朱回正色道:“我等正巧行至这紫杉镇,不想我一小师弟突然来报,说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罕见的妖物,他不敢独自深追。这不,我正准备前去看看。毕竟斩妖除魔,乃我辈本分。”
青岿沉吟未语。
朱回想了片刻,笑着道:“想来是我那小师弟没见过世面,这等小事扰了青兄清梦,真是失敬。我去看看,若真的是妖物,斩杀便是,就不多叨扰青兄了。”
这意思,是不需要帮手了。
青岿点头,转身回房,关上了门。
青岿回到床边,抖了抖被子,然后在床边闭目静坐。
门外的朱回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听见青岿的脚步声走到床边,随后传来被子的声音,过后就安静了。他等了半晌,似是思考了片刻,最后看了一眼青岿的房门,终是离去了。
就在朱回离开的时候,青岿睁开了双眼。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一跃而出。
隔壁房间的宁殊夏在青岿和朱回说话之迹,也已经醒了。只是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听的不真切。随后安静了好一阵子,就在宁殊夏犹豫要不要出去时,窗外传来了青岿的暗号声。
宁殊夏立马翻身下床,推开了窗户。只见青岿正单手拉着窗棂等在窗外,看见宁殊夏开窗,下巴往外一指,示意出去。宁殊夏点头,从窗户和青岿两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酒肆。
朱回离开的时候应是花了心思,十分小心避免跟踪。但估计比较着急,并没有仔细清理痕迹。两人稍花了点精力,循着痕迹,悄悄追了过去。
确认了方向,追上去便是迟早的事。宁殊夏压低声音问道:“师兄,我们去哪?”
青岿道:“朱回来了,说是发现了一个妖物,要去除妖。”
“朱回?卿颜殿的朱回?”
青岿点头。
宁殊夏面露不屑:“什么时候他们卿颜殿对除妖这么积极了?他们卿颜殿和慕君门不最是喜欢糊弄百姓,中饱私囊吗?作为修道之人不钻研道法,整日想着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如此反常,定有蹊跷。”
青岿不言,想必是认同宁殊夏的推测。
七派之一的卿颜殿和慕君门,两派之间联姻颇多,还有不少弟子和俗世之人成亲成家。而当年罗烨神主定下的铁律,修仙之人不得动情,导致两派的弟子修为都不是太高,所以在七派之中,卿颜殿和慕君门向来被看不起。
据说两派的师祖,当年罗烨神的弟子,原本就是一对璧人,所以才没有限制门下弟子婚嫁之事。既然在修道上无法有精进,两派之人另寻他路,转而去俗世中寻找威望,也就是宁殊夏说的糊弄百姓。
“既然朱回来了,那么陆芸芸应该也不远。”宁殊夏说道。
陆芸芸是慕君门门主的爱女,和朱回有婚约在身,两人经常同进同出。此事也深招宁殊夏的反感,本来修仙之人就不该成婚,而这两人尚未行大礼,就如此招摇行事,毫无矜持避讳,更是恬不知耻。
青岿简短回应:“有可能。”
两人追行至离紫杉镇数里地的密林里,没过多久便从树的缝隙中,看见了站在前方的朱回,他的身边还有两三名卿颜殿弟子,以及陆芸芸。
朱回觉察到了两人的靠近,但是并没有行动。
很快,青岿和宁殊夏就到了面前,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六七名紫虚庭弟子。
朱回讪讪笑道:“青兄,你们来了。”
宁殊夏看了眼地上的人,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朱回道:“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倒在这了。”
看到宁殊夏望过来的眼神,朱回摇摇头:“已经没救了。”宁殊夏心中惊异,没想到在堂堂紫虚庭的山脚之下,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被害的紫虚庭弟子,此事非同小可。
青岿蹲下身,仔细查验紫虚庭弟子们的尸体,宁殊夏又看了一眼朱回和陆芸芸。陆芸芸的脸色不是太友善,她是个容颜普通的女子,哪怕在月色下,都看得出脸上略浓的妆容。
感觉到宁殊夏扫过来的目光,陆芸芸莫名一气:“怎么了?又不是我们做的,我们也不过比你们早来一脚而已。”
听到陆芸芸明显有情绪的发话,宁殊夏原本一扫而过的目光,不由直接看向了她。陆芸芸见宁殊夏直视着她,心中那股气又莫名升腾起来,刚想说话,被身前的朱回低声轻喝一声:“芸芸!”
听到朱回的制止,陆芸芸把话咽下去,头别向一边。
宁殊夏原本就对陆芸芸没什么好感,如今心中轻视更甚。这么多具尸体正在众人眼前,人命关天,陆芸芸不关心这事,却莫名跟她来置气,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没有伤口。”青岿站起身:“身上有妖气的痕迹。”
妖气和灵气互斥,修士体内如果混入了妖气,轻则被灵气净化消灭,如果太重,两者不断撕裂,会对修士的身体造成重大伤害,甚至身亡。
见青岿伸出手,似乎欲施法救治,朱回面无表情地道:“不用多费心思了,青兄。我们早就尝试过了,何况,他们早就没气了。”
听罢,青岿也没有执意再尝试。
宁殊夏暗忖,会是今日在酒肆中听闻到的那只妖魔的手笔吗?能一次性杀害这么多个紫虚庭弟子,该是何等厉害的妖魔?这些紫虚庭弟子是特意下山来捉拿那妖魔的吗?
宁殊夏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妖魔踪迹,按道理有那么强大的妖魔出没,应该妖气很浓郁才对。而且连伤口都没有,难不成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全被一次性干掉了?宁殊夏皱起了眉头,紫虚庭弟子不可能会这般孱弱。
众人站在原地,一阵沉默,没有人打算离开的样子。
良久,朱回忍不住出声询问:“青兄,你们还有其他打算吗?”
青岿淡淡道:“入土为安。”
朱回一愣,干干的笑了笑:“那,我们、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就先行一步了,见谅。”宁殊夏感觉到朱回身后的陆芸芸似乎舒了一口气,毕竟这挖坑埋人的活,决计是吃力不讨好的。
“走吧!”朱回对门下弟子说道。
听到朱回的话,陆芸芸第一个转身离去,其它的卿颜殿弟子们纷纷跟上。
朱回落在了最后,他有意无意地路过宁殊夏的跟前,满脸挂上刻意的笑:“宁姑娘,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朱回的声音刻意压低,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低沉浑厚一些。
宁殊夏冷淡地乜了朱回一眼,没有应话。
朱回还是没走:“陆芸芸她骄纵惯了,就一个没管教的野丫头。”说起自己有婚约的未婚妻,朱回丝毫不包庇:“哪像宁姑娘,如此端庄秀雅,宛如那天边明月寒宫的仙子,月色下……”
见朱回的话走向越来越奇怪,宁殊夏故意突然抬起头看向朱回身后。朱回以为陆芸芸折返,惊得浑身一滞,差点咬住舌头。他猛地回头,没看见陆芸芸站在身后,刚想松口气,却发现远远地,陆芸芸幽怨的眼神阴祟祟地飘过来,朱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慢走不送。”宁殊夏冷冷淡淡地送客,暗想这朱回和陆芸芸果真是一对。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朱回不再多言,但还是对着宁殊夏颇有风度的抱了抱拳:“宁姑娘多多保重!”然后转身缓步离去,假装全然不在意陆芸芸的目光。
待众人走远,宁殊夏冷哼一声:“登徒浪子。”
随即她看向青岿,声音顿时温婉很多:“师兄,你有什么想法?”她猜测到刚才青岿所言,应该只是对卿颜殿的人下逐客令而已。毕竟这就是在紫虚庭山脚下,哪怕真要入土为安,也应带回紫虚庭。
青岿一边盘腿坐下,一边道:“他们很有可能是护送掌树使的弟子。”
宁殊夏惊诧更甚,不过转念一想,很有可能如此,此路正是紫虚庭通往紫杉镇的必经之路。他们追过来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很有可能已经到达酒肆跟他们汇合了。没想到他们苦等不来,竟是因为遭遇了不测。
青岿口中默念经文,直接开始施法,一丝丝淡白的青烟绕身而起,生生不息。
妖气入体,即为妖毒。紫虚庭的人身中妖毒,按理说,他们身为仙门弟子,不应如此容易因妖毒殒命,何况身上毫无伤口,周围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似乎,这妖毒是从他们体内凭空生成的。
虽说朱回告诉他们,已经尝试过用仙法驱毒无效,但两人都没当真。青岿是早有主意,而宁殊夏则是懒得听信他们。毕竟卿颜殿是众所周知的不务正业修为低,他们驱除不了妖毒是理所当然的。
宁殊夏仔细看着青岿,也不知地上这些弟子里面,哪个才是掌树使。掌树一门颇为神秘,听闻掌树一门不同于寻常弟子,他们不修仙法,而是专心聆听树音,以此才能借渡仙树之力为己所用,百年修得最强者,即为当任掌树使。倘若掌树使真的已然身故,那这一次七派的再度封印就危险了。
然而,少时过后,青岿的额上已汨汨布上了一层汗珠,眉间开始微蹙起来,那层淡淡环绕的妖毒,依然若有若无地盘桓在那些弟子身上。
这已然不是普通的妖毒了,青岿的修为在整个修真界的青年弟子中乃是个中翘楚,如若青岿都逼不出,那就只能请众派的门主一辈出手了。可见这绝不是被普通妖魔袭击,被妖术侵入体内的普通妖毒。不是那攻击的妖魔过于强大,就是这妖气过于诡异,否则不应如此难逼出。
可自数千年前,无尽妖尊被分尸镇压后,历经漫长时间无数代修道者的努力,世间妖气已然越来越淡薄,妖魔都几乎难觅踪迹,又怎会突然出现如此强大的妖魔?
“师兄……”宁殊夏也意识到了此毒非同一般。
青岿没有再执意逼毒,他收功起身,宁殊夏自然的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如同朱回所言,紫虚庭的弟子们已经死了,回天乏力,青岿也并非固执地要帮他们起死回生。
“还是回去通知紫虚庭吧!”宁殊夏轻声说道。
青岿点点头。
他们深夜追来,此时天边却已泛白。林间的雾气渐渐有了冷白的颜色,透过树梢间隙,可以看见一些早起的鸟儿,静谧地飞过天际。
就在宁殊夏以为准备回紫杉镇的时候,屹立不动的青岿突然声音清亮地说了一句:“看了这么久,可以出来了吧!”他的每个字都清晰有力,犹如他清白坦荡的为人一般。
宁殊夏循声望了过去,旁边的大树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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