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义诊中

谢平生与刘简明放松下来，自然是甘棠到了。

周围村民从惊异中缓过神来，啧啧称奇，心里暗暗叫好。

华贵少年冷汗直流，此时的他哪里敢动，发簪停在眉间，发现周围的人影渐渐化成一片浓郁茂密的竹林，一柄、两柄、三柄，不断地有青色竹剑从密林中疾射而出……

一黑青长裙女子稳步走来，左侧是一青裙少女，身后跟着几位清河山庄的年轻医师。一行人经过被发簪定住的华贵少年，看也不看。

甘棠笑着与谢平生致意，随即与众人见礼。“各位老先生好。”

得到谢平生提醒，里正季叔立即换成笑脸向前几步，领着身后几位保长，耆老回礼。“我是苏山村的里正周季，欢迎各位清河仙师来此义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仙师们恕罪。”

“周先生不必客气，乡亲们也等了好久的队伍，义诊就现在开始把。”

甘棠笑着说不碍事，随即嘱咐身旁的李初晴，将此次义诊的登记、分区、药品存放等事项向大家作个说明。双方人马听完，就各自忙碌起来，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期间，属吴青松前前后后干得最起劲。

被晾了许久，被发簪盯住的少年又羞又惧，却不敢发作，强装镇定道：“请清河前辈、仙师恕罪，我知错了。”

谢平生、刘简明和吴青松三人静静看着，并未出声。清河的人在此，自然由清河的人作主处置。

李初晴一蹦一跳到华贵少年身前，走了一圈，摇摇头叹气道：“你不是知错了，你只是怕死。”

“你……”华贵少年看着眼前轻松随意的青裙少女，眼中掠过一丝戾气，沉声道：“我师尊此时就在家中做客……若”

“小畜生，谁是你的师尊！”

谢平生抬头，汐山方向，一中年男子大步踏空而来，落定后径直走向身侧的甘棠。此人两鬓夹着白发，穿着一件像是被洗刷过不知多少遍的长袍，男子头戴方巾，拢袖见礼道：

“见过甘仙子，在下是芝麻凹的谱牒修士沈不济。”中年男子赔笑道，说到谱牒二字时，故意停顿，用意很明显，表明自己是朝廷记录在册的正经修士，可不是什么山泽野修，说打杀就打杀了。

对方应是四境筑基修为，谢平生留意修士嘴角还留着油渍，估计是吃到一半赶过来的。

谢平生看了一眼甘棠，朝村塾最右边的一间空房侧了侧头。甘棠当即会意：“沈道友，我们去那边吧，莫要打扰乡亲诊病。”

几人进了房间，甘棠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自己并不认识，芝麻凹？没听过。甘棠毫不客气道：“你就是那少年的师傅？”

“这少年的确是我记名弟子。”自称沈不济的修士硬着头皮道。

沈不济叫苦不迭，不想点头，却又不得不点头。自个儿刚才还在罗家吃早饭呢，就听见有人说这小子在清河义诊闹事，听到清河，沈不济第一时间就想跑，可跑了吧，又有损道心。实在是少年家里好吃好喝供着，给的银子实在太多，回去修缮祖师堂的钱有了，沈不济一高兴，就收这罗姓少年做记名弟子，想着再过俩月，随便教一些自保的小法术就敷衍过去了。

“你既然认识我，那肯定知道今日此处是清河义诊的地方，还放纵弟子来闹事？”

沈不济回头瞪了一眼面容呆滞的华贵少年，只感觉脸上肉在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小子，放纵弟子闹事，上来就扣帽子，对面这位甘仙子显然是想找理由动手。

打小的下不去手，打老的不还是说打就打？

“哪儿敢呐哪儿敢，这小子就是好奇观摩，想见识一下清河子弟的风采，小子有错在先，是在下教导无方，求情仙子恕罪。”沈不济自知理亏，只好老实解释。

发簪仍稳稳悬停在华贵少年眉间，少年吃力不住，两腿打颤，眉间已渗出血来。竹林小天地内，少年伤痕累累，他发现竹林中的每次剑袭似乎都是有意无意擦过自己的要害，而他不敢赌，故而心弦高度紧张，已接近崩溃。

甘棠瞥了一眼华贵少年，又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冷冷道：“还算不上真正登山，这孩子就这般逞凶斗狠，小小年纪尚且如此，等他侥幸真成了山上人，要有多少普通人遭殃？”

沈不济的心一沉，试探道：“那甘仙子想要如何？”

甘棠会心一笑，“很简单，不是想要见识清河风采么，你我现在就去天上，你接我一剑，此事即了。”

“好。”

沈不济答得干脆，神情肃穆，一跃上天而去。甘棠收起发簪，紧随其后。

发簪离开瞬间，华贵少年周身竹林小天地渐渐崩碎，少年扑通跪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湿透。

也就过了几息，甘棠先回。中年汉子晚了几息落地，左臂膀流着血，半边衣服没有一片好布，沈不济脸色苍白，抱拳道：“多谢甘仙子手下留情。”随即扶起华贵少年，往汐山去了

罗府内，沈不济对着木讷呆滞的华贵少年笑道：“道心破碎的滋味如何？学了点皮毛都算不上的本事就目中无人，视凡人性命如草芥？你罗恣算个什么东西？你在别人眼里又何尝不是草芥，你是，为师也是。好在你境界低微，道心还有缝补的机会，若是境界再高些，还好你不是，那你可就是走到断头路喽，好自为之吧。”

沈不济说完这些话，哀叹一声，像是自嘲，出了罗府大门，手中显现出一枚碎裂无光的玉质印章，此物跟随他很久，是一件趁手的防御法器。沈不济看了一眼碎裂的印章，想要丢齐，却又把手放下，重新将印章收进袖口。中年男子自说自话般，不知飞哪儿去了。

苏山村塾。

谢平生看着甘棠，笑道：“那少年道心已碎。”

不料身侧黑青长裙女子突然低头，双手挽起马尾，将翠绿发簪插入。谢平生头别向一边。

甘棠单手扶住发簪，轻轻晃头，收起先前冷峻神色，淡然笑道：“想要登山，迈步子之前，心性才是根本，既然嘴上道理与他说不通，那就用剑，况且我本就是剑修。”

谢平生轻轻颔首，“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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