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义诊下

刘简明图新鲜，原本还想着看看甘棠是如何出剑的，可惜连影子都没看到，就结束了。

吴青松没什么反应，闹事的人一走，他转头就去帮着维持队伍，刘简明觉得好笑，甚至有些反常。不应该啊，恶人遭报，咱吴大前辈理应义愤填膺，一副大快人心模样才是。

“咋的，这么沉默？不像你。”刘简明趁对方不注意，用膝盖顶了顶对方膝窝。

差点一个蹲摔的吴青松罕见地没破口大骂，只是埋怨道：“别烦，我在想事情。”

“要是哪儿感觉不舒服的话，这儿有现成的医师，排个队去。”刘简明打趣道，事实上在刚才自己悄悄出手的情景下，他确定没有任何人受伤。

吴青松瞪了一眼，认真道：“你说这个世上是拳头大，还是道理大？”

刘简明无语凝噎，吴大圣人你这冷不丁冒出一句，是什么意思？

吴青松见对方云里雾里，冷笑一声，便装模作样地，不经意间又往李初晴那边挪近了。

刘简明还想闲扯几句，发现自己旁边站个人。

是韩庠序。刘简明笑着点头示意，想走，不知为什么，刘简明天然觉得自己和韩庠序这类人说不上话，至于哪类人，他说不清，只凭感觉，微笑点头是他最大的努力。

“那个叫罗恣的少年，你刚才看他的眼神，是想杀人吧？”长衫青年语气平淡，就像是拉家常。

刘简明猛然回头，一股无名火起，嘴边骂人的话转化成呵呵一笑，他娘的，果然说不上话，这人是读书读傻了么？刘简明一脸迷惑，假装听不懂对方说话。

韩庠序像是随口一说，并不指望对方能给出什么反应。这时刘简明看见一衣着淡雅的中年妇人牵着一女童走过来。刘简明认得那女童，是在村塾上课的学童，也就是韩庠序的妹妹，此时身旁的儒衫青年已经快步迎了过去。

“母亲，天冷，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么，至少也坐个轿子。”

韩母边走边笑道：“难得有仙家亲自医诊，既显心诚，肯定要自己走来瞧瞧才好，走几步总比在家闷着好。”

韩庠序低头看着扎着羊角辫，左顾右盼的小丫头，假装怒道：“昔儿，肯定是你拖着母亲过来的吧！”

女童晃着小脑袋，鼓着半边脸，满眼稀奇。从来只有在皮影戏里才看得到的仙子，眼下能看见活的，怎么能错过？那些穿着一样青衣的哥哥姐姐就是山上修士么，嗯……但好像和咱们普通人也没什么差不多的呀，好像还没小抒姐姐和璐璐姐姐好看？

“听见没有？过阵子就要开秋学，谢先生让你背的作业可做好了？刚好谢先生就在这里，我待会要让他好好考校考校你。”韩庠序看着微微皱眉的小女童佯嗔道。

那女童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随即挣脱韩母的手，竟是朝着刘简明跑来。

“简明哥，看见谢先生在这里不。”女童把食指抵在嘴唇上，神神秘秘小声道。女童自然认识刘简明，在村塾里见过，给自家送鱼的时候也见过。

刘简明重重摇摇头，神情严肃，表示不在。

“呐嗯，那就好，我陪母亲来的，玩一会儿就回去。”女童心虚道。殊不知谢平生和甘棠就站在身后，女童得意忘形，一回头，刚好撞到谢平生的腿。

谢平生护住女童，笑道：“昔闻，好久不见。”

“谢先生好……这么巧啊。”韩昔闻脸上蹬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头瞪了一眼刘简明。

刘简明笑着摇摇头，“刚才真不在这儿，诺，现在来了。”

甘棠忍不住笑，不经意看了一眼谢平生，还真是教书的啊，这就是他的学生，好像还挺怕他的样子。和纹鱼矶出手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甘棠不禁有些好奇谢平生的来历，听庄主说此人骨龄与我差不多，既然不是隐世的高人，莫非是哪家出来历练的弟子？可第一次拜访时，谢平生在酒桌上自称从豫州逃难来，听着不像作假。二十岁的六境武修，自己不是没见过，除勤勉之外，即使天赋异禀，也少不了宗师指点，生死实战，甚至钱财堆砌。从纹鱼矶出手之决绝果断来看，谢平生少不了捉单厮杀的经历，若真是逃难而来，甘棠初步猜测谢平生至少是出自北方的某些家族。不过无论怎样，甘棠明白这些都只是自己私底下的好奇猜测罢了，答案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是小谢先生和简明啊。”韩母主动问好，又转身向身旁的甘棠行礼。“仙师安好。”

谢平生与刘简明躬身回礼。“韩夫人。”谢平生在与刘简明送鱼时见过韩母几面，印象尚可，是一个和善客气的妇人。

甘棠抱拳，微笑致礼，发现脚边的女童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仙师？我说呢，这位姐姐看着就不一样，有常乐街皮影戏里仙子的感觉！韩昔闻上瞧下瞧，又悄悄挪了挪身子，发现找不到戏本里说的仙子都会佩戴的宝剑，又兀自叹了口气。

约莫是感到女童的眼神变化，甘棠忍不住朝女童看了一眼，后者马上老老实实，看向别处。

甘棠从手中变出一枚竹叶，递给女童，微笑道：“给你的，做书签很好。”

女童睁大眼睛，小嘴圆张，把头望向兄长和母亲，很想要却不敢贸然去接。

韩母喜不自禁，连连道谢，招呼着韩昔闻赶快接着，仙师赐礼，好好接着就是。

“谢谢仙子姐姐！”得到母亲同意后，女童这才欢欢喜喜地接过，透过阳光，捏举在手里仔细看，叶子碧如玉琢，女童瞧了又翘，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小荷包里。

谢平生语气稍显严肃道：“这么好的书签，更要多翻几页书本，常翻常新常得，等上课了，你要第一个把课业背我听。”甘棠在一旁也忍不住笑。

“可听见了？”韩庠序在旁板着脸附和道。

女童动作一僵，木偶般转过身，恭恭敬敬说了声是，立马拉着韩母去一边排队，临走还不忘施礼。韩庠序摇了摇头，与谢平生几人告别，也跟了上去。

几人说话间，刘简明瞧见石滚儿也扶着祖母过来了，黝黑少年安顿好祖母在老者专侯的小椅上等候，立即跑来见礼。

“谢先生，刘师傅。”高舟与谢平生，刘简明打了招呼，轮到甘棠时，一下子不知如何问候，只好喊了句女先生。

甘棠心情不错，笑道：“冲你这声女先生，我也送你一只书签。”

高舟看着竹叶，黝黑的脸有些泛红，不知道接还是不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求助般望向谢平生。

“是清河仙师赠你的。”谢平生点头，示意接着无妨。

高舟有些懵，马上反应过来。“谢谢仙师！”知道对方是此次义诊的清河仙师后，有些激动，却又不敢显露出来，自己可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山上修行的仙师！更别说自己还收到了对方的东西。

谢平生朝甘棠解释道：“他也是我村塾的学生，眼下在刘简明的捻船铺里做帮工。”接着又以心声说了一些黝黑少年的家事，甘棠默默点头。

见路口陆陆续续还有人来，谢平生让高舟去忙，自己特意换了个角落里位置站着，要是还杵在路口，每见到一个学童，甘棠都要送一片竹叶，岂不是显得自己在故意讨东西似的。

甘棠也跟着走，发现谢平生不经意间揉了揉眉毛，似显疲态。以医家口吻玩笑道：“谢道友既要教学渔猎，还要修行，更应劳逸结合才是。”

谢平生尴尬咳嗽一声，打趣道：“应该是早上起早了，没睡好。”

甘棠莞尔一笑，尝试问道：“既然如此，我清河山庄有针灸之法，可活络经脉，提神去乏，要不试一试？”

“多谢甘道友，这点小事还是不要占用各位医师的宝贵时间吧。”

担心眉心黑红色小剑一事，虽然对方好意，谢平生立即婉拒，之前在吴青松家酒楼与甘新尧一行吃饭时，黑红色小剑就觉察出席间绿衣女子在勘查自己的神魂，此次施针，保不准会刺激到它。

饶是一旁忙乎乎的李初晴，也时不时一双好奇的杏眼偷溜溜瞥向甘棠和谢平生这边，听到自家师叔竟主动向别人施用清河特有的针灸之法，惊讶程度不亚于瞧见甘棠在饭桌上主动敬酒。清河山庄的针灸之法，可不止什么活络活络筋脉，去去乏那么简单。首先施术者的修为至少得是五境，施术者需贯注自身灵力，精神集中，对修士有疏通气府，安稳神魂之效。知道有多少慕名而来的修士和山庄约都约不到么？花钱都不行！

谢前辈竟然拒绝了。不行！不能让他拒绝师叔的好意。

李初晴辗转腾挪，轻飘飘走到谢平生旁边，假装无意间听到谈话，语气有些急切道：“别啊谢前辈，咱们清河的针灸之法，可是专门针对修士身躯的，好多人想约都约不到……”

感受到甘棠瞪来的眼神，李初晴乖乖闭嘴。甘棠笑容不变道：“谢道友不相信我的水平？”

一听这话，谢平生当即为难起来，若是再拒绝下去，着实有些不识好歹，况且还是人家亲自施针，再说些别的可就没意思了。谢平生尝试以神念触碰眉心小剑，并无反应。只要甘棠没什么恶意，黑红色小剑应该不会出来闹事吧？

谢平生神色自然，语气干脆道：“那就有劳甘道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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