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宋羡带着昭月来到城外竹林深处的一处草屋。
草屋内外有不少锦衣卫重兵把守。
站在竹窗外,昭月看到被绑在屋内木椅上的人竟是惠慈大师。
昭月一惊,“你们把她抓啦?”
宋羡淡淡颔首,示意她继续观察。
宓青正在审讯,证据在前,惠慈大师招认得很快。
林盛每月以捐赠之名运往观音寺的正是他贪污受贿的银钱,先由寺中停放,再分批运送山下各处暗中储存。
难怪暗卫几次夜探林府,府上的库房都是空空如也,原来是狡兔三窟。
“既然她都招了,那可以去林府封府抓人了吗?”
“还不行。”宋羡道,“眼下只够定他受贿之罪,而我要的,是他勾结盐商,贪污盐税的证据。”
昭月懵懵懂懂点头,望向内里惠慈大师那张脸,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有一件事我想确认一下。”
宋羡微微抬眉。
半晌后,内室传来女子声声哀嚎抽噎:“茂儿确实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我是被逼的,林盛那个杀千刀的,他不得好死!!”
昭月闻言,意料之中道:“他们果然是母子,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惠慈大师时,总觉得她的长相有些眼熟,也难怪林茂会在禅房一脸狂妄的说是他的地盘。”
“只是……”昭月蹙眉沉思,她总觉得,惠慈大师表现出来的愤怒有些不太对劲。
人的隐密被揭破,还是这种难言之隐,身体会忍不住发抖紧绷。
而惠慈大师的所有情绪都只表现在脸上,身体四肢却没有任何反应,倒像是演给他们看的。
宋羡面露赞许地望着她,“不错,如果她真的恨林盛,就不会把淡颜香用在身上。”
昭月点了点头,半晌,她一拍手心,“对了,她买香进林府那日,林盛不是跟你去盐场了吗,那她是为谁用的,林府里除了林茂,还有谁没有去盐场吗?”
宋羡薄唇微勾,露出一抹讽笑,“的确还有一人。”
昭月正要开口问是何人,崔风忽然走上前来,说林府送了帖子,邀宋羡和昭月今夜赴宴。
既要赴宴,他们自得先回去更衣。
马车停在府门,青杏扶着昭月下来,准备往西跨院去。
宋羡忽然叫住她们,吩咐道:“不必挽发髻,作寻常打扮即可。”
青杏点头应是。
昭月闻言分外惊喜,朝他甜滋滋一笑:“多谢夫君~”
她忽然嚎这么一嗓子,院子里的小厮,外头门上还没走远的锦衣卫都看了过来。
宋羡眉梢一顿,无奈瞧她。
偏偏始作俑者还不自知,正眉开眼笑为自己今夜不用顶着八百斤的头而高兴。
宋羡抬眸扫向四周,面上不显,却自有一股威严。
众人立刻低头移开视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昭月一回到西跨院,竹青便殷勤上前迎接。
她这几日总被派去做杂事,没法近身,很是焦急。
趁青杏出去,竹青委屈问道:“娘子是不允许奴婢伺候了吗?”
“你不是还在这里吗。”昭月淡淡睨了她一眼。
“可奴婢更想近身伺候娘子,辅佐娘子。”
昭月坐在椅上,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了一口,发现茶是冷的,而且浸泡时间太长未曾更换。
她扯了下嘴角,茶水都置不妥帖,还有脸跟她说什么辅佐。
“林大人派你来是助我得宠,你现在瞧见了,郎君很宠我,又指派了青杏来伺候我,这些都是郎君的安排,你要是不满,要不我回头帮你问问郎君?”
竹青惶恐道:“奴婢不敢,只要娘子还记得林大人的吩咐就好。”
昭月面色变冷,将茶盏掷在桌面,发出一声顿响。
竹青一抖,屈膝跪在地上,这糟心的差事可把她后悔惨了,她已经多次传出久月已得宋大人欢心的消息,请求出府。
可那边却没有应下,还叫自己跟在久月身边打探消息。
外头人不知久月是个厉害的,她压根探不到有用的消息,可她也不敢对外说,免得林大人觉得她无用,不再管她死活。
青杏进来,见竹青跪在地上,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昭月淡淡道:“茶水冷了,我不爱喝。”
青杏了然,挥了挥手打发竹青,“你出去吧,我来伺候娘子。”
竹青不甘,也只能起身离开。
华灯初上,林府的宴席一如既往奢靡。
来赴宴的都是上回那些人,不同的是,这次坐在宋羡身边的人变成了昭月。
宋羡沾酒的次数很少,并非谁来敬酒他都给面子,更多的时候他只喝茶。
昭月不必侍酒,无所事事,抬眸观望四周,却见在最末端坐着的妇人正朝她点头颔首。
昭月在脑海中迅速搜寻原身记忆。
原来,那位竟也是从春熙院出去的女子,名叫婉儿,如今是太守陈敬的妾室。
昭月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这位婉儿姑娘人如其名,脾性温婉可人,只可惜是个命苦的。
婉儿本是盐商曹广袤的小女,曹家如今是江阴城第一盐商大户,有如此殷实家境,婉儿却没享受到分毫。
曹家从前落魄,婉儿被她父亲卖入春熙院,后来又被当成工具筹码,送给年过四旬的陈敬,磋磨至此。
看着她,昭月不禁想起自己,若是宋羡没有出现在江阴,她的下场怕是跟婉儿一样。
察觉到她情绪忽然低落,宋羡轻声问道:“怎么了?”
昭月抬眸看他,四目相对间,她的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惊慌,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还好有你。”她一字一音,说的分外真诚。
宋羡眉梢一变,心下微动。
宴会过了中旬,林茂姗姗来迟,步伐有些吃力,脸色也藏着阴郁。
尤其是盯着昭月的时候,像是毒蛇的双眼。
昭月心里毛毛的,挪着屁股想用宋羡来挡住他的视线。
宋羡有所察觉,干脆伸手揽上她的肩,让她大半个身子依偎在他的臂弯里。
林盛瞧见,放心的勾了勾唇。
反之林茂脸色却变得越发可怕。
忽然被宋羡抱在怀里,昭月又闻到了那股熟悉且好闻的墨香,顿时觉得安全感十足。
她仰头与他说悄悄话:“是他先来惹我的,我只打他一棍算是便宜他了,他现在还有脸瞪我。”
冒犯公主可是死罪,等她将来恢复身份,一定要把这一笔给讨回来。
宋羡淡淡勾唇,“放心,以后他胆敢再冒犯你,也势必徒劳无力。”
“嗯?什么意思?”昭月不解,仰头看他。
宋羡没有急着回答,用下巴示意桌上酒盏。
昭月立刻弯腰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等他喝完,她又熟练接下酒杯,乖巧坐着等他开口。
哪知宋羡却云淡风轻道:“这种事,你一个女儿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林盛在他府上安插棋子,同样的林府当中也有他排布的细作。
不过是下在酒水里的一点秘药,便能让他这辈子对女子起不了劲。
宋羡的嘴角浮起一丝冷意,敢动他身边的人,他便让他失去最在意的东西,从此当一个废人。
昭月闻言,不由鼓着腮帮瞪他。
他难道不知道挑起别人的兴趣又卖关子是很过分的吗!!
林茂的正妻王氏忽然起身,朝昭月道:“妾身新得了一匹料子,颜色极好,想送给久月妹妹,不知妹妹可有兴趣与我一同去瞧瞧?”
昭月眨了眨眼,不是很确定。
宋羡在她耳边温声道:“去吧。”
出了厅堂,王氏便亲亲热热挽上她的手臂。
“妹妹如此好颜色,真叫姐姐我羡慕。”王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昭月今夜穿在身上的是上回在羽裳阁置办的一套苏绣流彩暗花如衣裙,玉茗配色虽然低调,步伐走动间,裙摆的暗花纹却在月色下显露出来,一针一线巧夺天工。
乌黑的发丝一半柔顺披在肩上,一半挽髻,斜插着一只缠花步摇,珍珠的流苏垂在脸上,正好压制了她年龄的稚嫩,一颦一笑间娇憨却不失温柔。
宋羡虽然嘱咐了昭月可以作寻常打扮。
可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宋羡的内眷陪同赴宴,她自然不能含糊丢了他的脸。
昭月虽然不喜别人忽然的触碰,但也只是一瞬便应对自如。
演姐妹情深这套她是行家。
她立刻搭上王夫人的手臂,“夫人过奖了,我出身卑微,哪里比得过您。”
王氏出身名门,嫁给林茂后,给林家也带来不少助力。
王氏轻轻叹息:“只可惜我家郎君多情,我又不似妹妹这般好容貌,”她看了昭月一眼,“不过郎君要迎哪些女子进来,我自然也是欢迎的。”
昭月眨了眨眼,佯装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只夸道:“夫人真是大度,这是我不能比的,我的郎君心中只能有我一人。”
王氏没想到她会把如此善妒的话说了出来,不知怎么接话,只得尴尬一笑。
果然是秦楼楚馆里出来的,只知道争风吃醋没有脑子。
王氏准备的料子颜色十分鲜艳精致,还有一盒子首饰,件件贵价。
昭月眼睛一亮,细细摸着首饰盒子的花纹,羞涩一笑道:“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妹妹如今是宋佥事的枕边人,往后咱们府上还有很多事要依仗久月妹妹呢。”
看来林家这是要软硬兼施了,先让林师爷出面威胁自己,又让这王氏给她送来好处。
二人相谈甚欢,准备返回宴厅,行至廊下,林茂忽然出现。
王氏的脸色一变,“宴厅在东侧,郎君怎么来这里来了。”
这几日林茂的情绪十分怪异,不仅砸了几个屋子的东西,还把他后院的小妾们一顿拳打脚踢,要不是她身后还有王家,只怕也要对自己动手了。
林茂没搭理王氏,藏在阴影下的一张脸诡异恐怖,死死盯着昭月,仿佛想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昭月仰着头,神色如常。
她才不怕他,方才跟着王氏出来时,宋羡叫她万事安心,这说明此刻她身边定有暗卫保护。
林茂愤恨咬着一口银牙,忽然大步走上前来,王氏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拦下他。
“父亲还等着郎君出去敬酒,各家大人都还在呢!!”
王氏拦住林茂,回头使眼色给下人让她们带昭月先走。
路过林茂身边时,他转头盯着昭月,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上!”
昭月心底一抖,有些不寒而栗,面上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
“林公子后脑勺的伤口裂开了,记得上药。”
她挑衅抬眉,学着宋羡处变不惊的神情,淡定离开。
宴席散去,出了林府的大门,见宋羡上了前头的马车,昭月想了想,转头对青杏道:
“你去第二辆马车,我跟世子同乘。”
然后捧着王氏送的那一盒贵重首饰,一跃上了宋羡的马车。
宋羡刚坐定便见她弯着腰钻进来,他伸手扶了她一把。
昭月在他对面坐下,将首饰盒递上去。
“这是王氏贿赂我的,我交给你,算是充公。”昭月一脸乖巧道。
宋羡掂了掂盒子,有些分量,打开一瞧,一盒子首饰多以金饰为主,金灿灿的,贵是贵,但也略显俗气。
宋羡蹙眉问她:“你喜欢这些?”
王氏大概是知道她上回在羽裳阁和仙琼抢夺金簪的事情,便以为她喜好这些。
她不喜欢,但她好穷。
昭月用力点了点头。
宋羡微挑眉,好整以暇打量着她。
她今夜这身装扮,可以说是最隆重的一次,可头上也仅有一枚簪子,手腕脖子空空如也。
他早就看出来,她不喜欢佩戴首饰。
现在点头不过是另有目的罢了。
小财迷。
“那就收着。”他道。
见那盒金灿灿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昭月顿时乐开了花,咧嘴夸道:“夫君你真是个大善人,你上辈子怕不是送财童子,啊不是,你定是财神爷转世吧!!!”
宋羡睨了她一眼,“再溜须拍马,你就下去走路回府。”
昭月顿时绷直腰背,用手指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什么嘛,夸他还凶她,明明刚才在宴席上众人也是这么拍他马屁的,他不仅应付的游刃有余,还会反向夸回去。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是要把自己丢下马车了呢?
宋羡区别对待!!
她一路腹诽,直到回府下了马车,还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咕哝抱怨。
青杏瞧见她难舍难分的拉丝眼神,微微笑道:“娘子是舍不得与世子分开,想去东跨院留宿吗?”
昭月:“???”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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