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西行
叶遂看着徐凤年等人分别登船,捎带着没有意识的陈芝豹和袁庭山,走水路离开。
她捏了捏自己空了一半的药囊,不乐意地抿了抿唇。
半个时辰前。
“我完全没必要为此冒险,等到西蜀平定后我再找人合作,岂不是合算的多?今日就算杀不了你,来日未必没有机会,你觉得,我凭什么和杀母仇人之徒合作?”
“徐凤年,你费尽心思在这截杀,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你杀了大师傅。若我不死,你如何瞒得住?只有我为你隐瞒,你才能藏住自己,保住北椋。”
赵楷强忍悲意,用大师傅的死,作为自己的筹码。
与此同时,叶遂用扇指向远立于船头的徐脂虎,在徐凤年紧张的眼神下,勾唇道:“就凭我能为你姐姐续命。”
“你什么意思?!”徐凤年心知赵楷说的没错,但他更关注叶遂说的话。
“她已是时日无多,命不久矣,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不过,我有丹药能为她续命。”
她收回手,优哉游哉地看着徐家姐弟在一起说话,而后徐凤年没了笑意,转头盯着她。
于是她又添了些筹码,“我可以先把丹药奉上,你若不信,自寻他法。你也可以去验证药效真伪,不过我猜,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离阳皇室。”
徐渭熊也盯着她,“阿遂,你有把握吗?”
“徐姐姐,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徐渭熊垂眸,她是知道阿遂医术之高明的。
西蜀和北椋,赵楷和徐凤年的联手,就在这几枚丹药的作用下,暂时促成了。
于是,现在岸边只剩她和赵楷二人。
哦,还有金甲。
她缓缓从江面上收回目光,转头,赵楷早就收起了方才运筹帷幄的模样,跪在了韩貂寺的尸体前。
她看着他落泪,记忆被拉回了十年前。
那个温和柔顺的女人,在领她回去之时,就已经在灯尽油枯的边缘了。彼时她年岁小,就是个凄惨孤女,纵有千种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即便手段尽出,也留不住她的命。
那时候,赵楷跪在雨中,亲手挖坟将母亲埋葬。
而现在啊,跪在地上的人,用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身前的土地上挖起来。
叶遂看着他,就像看到十年前那个雨夜,那个失去了母亲,悲恸欲绝的孩子。
可他现在,已经不会哭出声了。
“啪”,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旁的金甲放下手中剑,也跪在他身旁挖起土来。
他也只是顿了顿,不顾手上的血迹斑斑,继续动作。
同当年不一样,此刻埋下的尸体,是个想要杀她的人。
当年是为恩人立墓,现下是为仇人做坟,她不会跪在赵楷身边,也不会开口安慰,只是静静地看着。
赵楷收了韩貂寺的三千红丝,紧紧攥在手里,红色与血色融为一体。
他红着眼,亲手将大师傅埋葬好。
“大师傅,若没有您,我活不到今天的。在那座皇城里,肯真心对我的,只有您了……
大师傅,徒儿无能,如今连一块碑都不能为您立下,此处也算依山傍水,您暂且在这休息一阵子。日后,徒儿必定,为您择风水宝地修冢立碑。……
大师傅,您自小就宠着我,为了我惹的事,去求我所谓的父亲。他们都说您心狠手辣,可对我,从来百般包容。……
大师傅,徒儿不孝,不能手刃徐凤年为您报仇,西蜀平乱或许还要借他之力,日后……”
叶遂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垂眸听着,听了许多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听了他们的师徒情谊,听了他这些年面对的暗箭杀机,
最后,听到他说。
“大师傅,当年您带走小七,我不恨您,您为了我逼走她,我也不恨您。但,我曾后悔过,当年带着小七和您回京城。大师傅,这么久了,我一直瞒着您,我找回小七了。”
叶遂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他颤抖的声线,颤了颤。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他说出“逼走”二字,她才确定,当年韩貂寺发现了她没有死,故意放她离开。
或者说,此前种种,都是设计好,逼她离开赵楷,离开京城的谋算。
难怪,她离开京城后,再没遇见过韩貂寺的眼线。难怪,当初在龙虎山现身后,一直担心着暴露自己,最终也平安无事。
她当年死遁时,也不过外傅之年,就算瞒过韩貂寺一时,也不会让人猫彻底不去怀疑。这个心狠手辣,与徐骁、黄龙士并称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权宦,为了赵楷,还真是谋划深远啊。
两只乌鸦落在岸边的枝桠上,在江畔吹来的寒风中,“哇——哇——”地叫着。
荒凉又凄清。
一座无碑的坟茔就在这岸边,而一艘小船已经缓缓远去,江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你何时认出我的?”她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话。
“你在学宫扬名之时,我就认出你了。”赵楷稍稍偏头,看她侧颜,又在她发觉之前转过来,目视前方,望着茫茫江面道:“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山上打野物,换了钱,为我娘抓药。那时候,我是怎么说你的吗?”
她有些疑惑,杏眼瞪的圆溜溜地看他。
“我当时问你,你怎么什么都会,是不是天上的神仙变的呀。”
叶遂垂眸,依稀想起年幼时的对话。
两人眉眼都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嘴角漫上笑意。
“大师傅说你死了,我一直不信。后来,上阴学宫里,你和徐渭熊,都是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我自然会注意。可徐渭熊是北椋王府的小姐,身份家世放在那儿,我借故查探了几次,更加确定不是她。而你进学宫,只是一个世家客卿送来的。有大师傅的眼线在,我不敢去查你的来历过往,见你和徐渭熊交好,就顺势去纠缠她,才能常常看见你。后来,我就基本可以确定,你就是小七了。”
“那你为何不与我相认,你说过,你会来找我的!”
“这么些年,我逐渐明白,大师傅是为了我逼走你的,手段称得上是阴狠。我见你过的自在,过得好就行,反正我在学宫也能常常见你,这就够了。我怕大师傅知道你,会对你不利,我的身份也会为你带来太多麻烦。”说到这,他苦笑一声,“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桩桩件件都牵扯到了你。”
她斜过去一眼,“我怎样活,是我的事。记着,你原先欠我的一个承诺没有兑现,眼下又欠我一条命。”
“好,我记着。”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他薄唇微勾,“你是怎么知道,我此行是去西蜀平乱的,这份密旨你见不到,也没有第二个袁庭山给你通风报信啊?”
“你和韩貂寺一起西行,而离阳朝廷一直对西蜀之乱没有反应,随意一猜就知道韩貂寺为你揽下了此事。若非要对上曹官子这样的高手,皇帝怎么会让他亲自出马,离开京城。”
他吐出一口气,有些凝重地问:“你若对上曹长卿,当真有把握?他曾位列武评前三甲,被誉作‘独占天象八斗风流’。现如今,大师傅死了,你若没把握牵制他,便不要冒险,我再做谋算。”
红衣姑娘听出了他的担心,毫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就说了两字,“放心。”
“对了,方才,你控制了金甲?”
“这伏将红甲算不上活物了,要控制死物还是很简单的。”她伸手掀开一点金甲甲胄,示意他看。
一张红符贴在上面,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控物的符箓,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下界符箓之道式微,可能显得特别了些。
她又打了个响指,金甲划船的速度又快了些。
“你——”
正在仔细看红符的人抬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还想杀徐凤年,为韩貂寺报仇吗?”
他直起身子,双手抱臂,“我和徐凤年,有些相似。一旦有机会,我必会下手取他性命,同样,他对我也是。我们的合作关系,并不会影响我们想要杀对方的心。”
她眨眨眼,有些茫然,但并不打算深究,总归现在是谁也杀不了谁就是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把韩貂寺的死,和徐凤年撇开关系。怎么向离阳朝廷解释,他身死在西行途中,而你带着密旨活了下来。
至于此番西行,我会陪着你,一直到你入西蜀,掌兵权。
你也说了,我什么都会一些,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但能压死敌人,就算是神仙,又有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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