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直郡王自认为是个好阿玛，是比皇阿玛更好的阿玛，尤其是对着生下来病恹恹差点养不活的儿子时，就更是个慈父了，这孩子寄托了他太多的期盼和希望。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儿子格外黏他，而且不怕他，御驾走的第一日，儿子闹着跟他去了前殿，还往毓庆宫走了一趟，御驾走的第二日，儿子倒是不想跟着他去前殿了，可也不让他去前殿，而是闹着要出宫。

        “去看新院子。”弘昱抱着阿玛的脖子提要求，“都去，阿玛、额娘、姐姐和阿昱都去。”

        一个都不能少。

        直郡王和福晋面面相觑，怀疑前几日的夜话被这小子听了去，还给记住了。

        宫外的直郡王府已经建成，直郡王也亲自去瞧过了，不过如何装点安置，这就不是直郡王的长处了，他也不耐烦做这些，想着让福晋拿主意，可宫中女眷轻易不能出宫，只看工部呈上来的图纸，到底是不够真切，所以两人夜间聊起此事时，直郡王感慨了一句——若是能带福晋出宫看看新府邸便好了。

        不曾想，这话竟被阿昱听了进去，还上心了。

        皇阿玛不在，他贸然带福晋出宫不合规矩，也容易让人诟病，额娘本就对福晋多有不满，他可不想火上浇油，不过若是阿昱坚持，倒是个极好的理由。昨日阿昱在延禧宫是怎么闹的，额娘也瞧见了，他们做大人的也是没办法，只能顺着小孩来。

        “阿玛待会儿还要去大殿上议事，不能带你们出宫，这也不合规矩，阿昱乖，听话。”直郡王柔声哄道，还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小家伙。

        好儿子，昨个儿是怎么闹的，今儿就怎么再闹一通。

        弘昱不知阿玛打算拿他当背锅侠，一听阿玛要去大殿议事，便开始熊孩子附体——哭嚎闹。

        哭是假哭，嚎是真嚎，本就不大的院落，弘昱一嗓子出来，声音直接传到隔壁院子去了，正握着佳人柔荑的诚郡王被惊的手一哆嗦，还以为是自家孩子，幸好他今日没去福晋处用早膳，否则必然不安生。

        诚郡王以为哭闹的是自己孩子，同样住在直郡王隔壁的四福晋就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自己儿子就在眼跟前，不哭不闹，很是好哄，突如其来的哭嚎声也没把小家伙吓到。

        自家爷不止晖儿一个孩子，李氏也为爷生了一个儿子，只比晖儿小了几个月，不过那孩子身子骨弱，即便是哭闹，也没这么大的动静，更做不到如此的中气十足。

        不是自家孩子，那便只能是隔壁直郡王家的大阿哥，听闻昨日已经在延禧宫闹过一场了，还跟着直郡王去了大殿。

        她昨日听底下人说起时，还在心里头感慨直郡王和惠妃娘娘宠孩子，若是换做她们家爷和德妃娘娘必是不会准许孩子胡闹的。

        四福晋吩咐人把门窗关上，免得隔壁的哭嚎声吓着晖儿。

        儿子声音够大，左右以及在院门口路过的宫人大概都听到了，直郡王也舍不得折腾儿子的小嗓子，很快便满脸为难地同意了。

        “不如就顺了孩子的意吧，咱们一家今日出宫去府上瞧瞧。”直郡王跟福晋商量道。

        只是哭嚎却不见眼泪的儿子，连半盏茶都没撑住便妥协的爷，四个眼巴巴看着她的女儿，大福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别看她现在身子骨恢复的不错，不比嫁人之前差，可生弘昱那儿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就没挺过来。

        坐月子时几乎她把后事都想了一遍，不只是放不下孩子们，也放心不下自家爷。

        跟个大孩子似的，脾气耿直，往往得罪人都不自知，她在时还能顺着爷劝一劝，她若是不在了，就爷这个脾气，摸不准爷脉搏的人越劝，爷就越跳脚，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

        可能是因为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大福晋比从前看得开，也比从前洒脱，来日之事不可知，最重要的是活好眼下。

        “那便去吧。”

        额娘和皇阿玛若是要怪罪，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熊孩子大法施展了不到三分钟的弘昱：“……”

        他这辈子的父母是不是有些太宠孩子了？毫无原则嘛。

        直郡王上朝参政多年，虽有出宫的腰牌，但他出宫已经不需要展示腰牌了，皇阿玛不在京城的情况下，太后向来是不管事儿的，他带妻儿出去，无需禀告任何人，尤其是额娘那里，说不定去了就会被拦下来，他又何苦去自找麻烦呢，大不了回来挨训呗。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向皇阿玛告状，他打算回来便写信将此事告知皇阿玛，相信皇阿玛能理解他的一片慈父心肠。

        阿哥所几乎已经住满了，从直郡王到十五阿哥全都在里头住着，直郡王一家七口大摇大摆地出宫，这消息传到旁处去还需要时间，但在不大的阿哥所里却很显眼，尤其直郡王还没打算瞒着，路上碰到小九和小十，直接告诉这俩弟弟他们一家准备出宫去府上看看。

        “大哥大嫂好兴致。”

        九阿哥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哥这人对他们这些弟弟没什么耐心，宠妻之名却是传遍京城。

        今日又要冒着被皇阿玛责怪的风险带大嫂和几个侄子侄女出宫去，怕是又要为宠妻之名添一佐证了。

        娶妻没多久的九阿哥，很是不能理解他大哥这么一莽汉，不好好为皇阿玛办差，不去把有限的时间放在和太子的争斗上，不一个人出去找找乐子，反倒带着福晋和儿女出宫去玩，又要照顾孩子，又不能去勾栏瓦院作乐，没意思的紧。

        不过老大就是老大，敢直接带着女眷出宫，不怕被皇阿玛怪罪。

        “听闻王府已经建好了，我和九哥也想去瞧瞧，不如一起吧。”十阿哥提议道。

        虽然他此次没有被皇阿玛封爵，距离出宫开府的日子还远的很，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要望梅止渴，看大哥的郡王府解解馋，早晚有一日他能搬出这逼仄的阿哥所。

        十阿哥眼巴巴的看着大哥大嫂，九阿哥呢，虽然知道十弟的建议有些不识趣，人家一家子出行，何苦要带上他们两个弟弟，但不舒服的是大哥大嫂，又不是他和十弟，他管这么多做什么，他和十弟开心就够了。

        “大哥大嫂不介意我和九哥同往吧？”

        直郡王脾气不好，虽然弟弟多，可除了性子温和的八弟，也没哪个弟弟跟他亲近，难得小九和小十主动示好，再加上他这会儿心情不错，便直接应了下来。

        “那便同往，阿昱还是第一次见你们两个叔叔。”直郡王抱着怀里的儿子走上前，“这是你九叔，这个是你十叔。”

        圆润的是九叔，个子更高的是十叔，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弘昱打量着两位叔叔，九叔和十叔都是参与夺嫡的九龙之一，是铁杆的八爷党。

        他昨日已经见过二叔和三叔了，今日又见到这两位叔叔，很难不把四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二叔和三叔是和阿玛一样的社会人，但九叔和十叔瞧着就是半大的少年郎了，也不知道是已经上朝参政了，还是在读书。

        至于颜值，四位叔叔皆不如他阿玛，二叔一身贵气，三叔文绉绉的，姑且算是一身书卷气吧。九叔是个圆润的小胖子，俗话说的好，胖子都是潜力股，九叔是他这辈子见过的皮肤最为白皙的男子，五官也没有缺点，瘦下来肯定也是个帅哥，但现在……圆圆的脸以及隐约的双下巴，可爱是可爱，但和帅扯不上关系。十叔是个瘦高个儿，虽然是弟弟，可却比九叔还高出两个拳头来。

        九叔和十叔，一矮一高，一胖一瘦，一白一黑，差别很是明显，弘昱想了想，冲着九叔张开双臂。

        直郡王乐了，把儿子抱给小九：“又黏上你九叔了？成，让你九叔抱。”

        “我抱？大哥，我不会抱孩子。”九阿哥看着搂住他脖子的侄子，瘦瘦小小，据说还是早产，简直是个碰不得的瓷娃娃。

        九阿哥上半身都是僵硬的，抱着大侄子就像抱着一串已经被点燃的爆竹。

        “我真不会抱孩子。”

        他刚大婚，可还一个孩子都没有呢，从前额娘是给他生了个弟弟，但十一也是早产儿，生下来就体弱，额娘哪敢让他抱，精心调养，百般呵护，十一最后还是夭折了。

        由此可见，早产儿有多么的娇弱，他不会抱，也不敢抱，万一出了问题，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你也是成了婚的人，说不定很快就要做阿玛了，正好今日学学怎么抱孩子。”直郡王乐呵呵的道，还指点一下九弟抱孩子的姿势，让被抱着的阿昱更舒服些。

        他不乐意阿昱和太子亲近，也看不惯整日跟在太子屁股后面的老三，可对旁的弟弟没什么意见。

        九阿哥想说抱孙不抱子，他其实用不着学怎么抱孩子，可小娃娃搂着他的脖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脸，里面一片澄净。

        这么大的小孩还不知道胖瘦美丑，或许在这小娃娃眼里，他这张脸比大哥的都顺眼，不然为何不让亲阿玛抱，反倒主动让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叔叔抱着。

        十阿哥瞧着稀奇，轻轻用手指头戳了戳大侄子的脸蛋，果然像他想的那样软乎乎的。

        一下一下又一下，十阿哥动作很轻，可还是惹急了小娃娃，被小家伙一巴掌拍开。

        “这性子也随了大哥，日后不会吃亏。”十阿哥忍不住感慨道，长得像大哥，脾气也像大哥，他刚刚戳小家伙脸的时候，便有一种隐秘的欢乐，想象戳的是幼时的大哥。

        还未成婚的十阿哥，从前只盼着出宫开府，并不向往成婚生子，可现在想想，若说是能有一个和他模样一样、脾气一般的小娃娃，倒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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