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负心人
“冷娘子，今日怎么是您亲自送酒来？”
杜掌柜眼前一亮，从冷潇湘手里接过烟青色的小酒坛，吩咐人藏好，“这可是娘子不外出的私酿，快藏好，别卖了。”
此时赵秀下楼，目不斜视，与冷潇湘擦身而过，只是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
冷潇湘立时会意，笑问：“听说掌柜的春水绿波开了，我想讨些花瓣，看看这绿菊酿出来的酒是什么滋味。”
掌柜自然大方，叫人带冷潇湘去二楼花房。刚到二楼，就听见一声女子呼叫。
冷潇湘倏然转身，就要推门闯入。小二早得了好处，陪着笑脸挡在门前：
“娘子，这里面是小两口，叫了个厢房饮酒，想来没什么事。我带您去花房摘些花瓣。”
冷潇湘执意要进：“若无事，姑娘的叫声为何如此惊慌？我进去看一眼，果真弄错了赔礼就是。”
小二坚持不让：“冷娘子，您何必自找麻烦？我若是您，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落得清净。您一个寡妇，怎么就不知道爱惜名声？我在这酒楼里见得人多了，要是传几句半真半假的闲话，只要半天就能传遍京城。”
…………
叶辞枝刚点好打包菜，就见赵秀逸逸然下楼。
二人对视，叶辞枝眉峰一挑：太后外侄，天子近臣，金鳞暗卫统领。
赵秀皮笑肉不笑：呵！什么玩意儿？
赵秀率先拱手：“叶将军。”
叶辞枝抱拳，应承胡扯：“赵侯好悠闲，可见京中太平。”
赵秀冷不丁被奉承了一句，心中啼笑皆非，倒也舒坦。正要叙话，却见叶辞枝双目炯炯发亮，他扭头顺着看过去，果然是冷潇湘。
叶辞枝认出心上人的背影，刚消失在楼道口，随即听到一声女子尖叫。他撇开赵秀，几步窜上二楼，就见冷潇湘满面寒霜，与小二对峙。
叶辞枝：“冷……”
冷潇湘面上含笑，眼神带刀：“你想传什么闲话？再问你一遍，你让，还是不让？”
小二言辞越来越下流：“小寡妇是夜里没人陪伴，闲的发慌，跑出来管人家小两口的闲事……”
“啪！啪！”
冷潇湘抡起胳膊，甩了他两个耳光，连人带门一起踹开。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一个男子按着鲁玉的双手，欲行不轨。冷潇湘半句废话没有，上前狠狠踹了下面一脚，扯住他头发，扒过来又是两声。
“啪！啪！”
清脆响亮，痛感十足。
“身为男子，你欺负人小姑娘？你下贱！”
叶辞枝脚下踩着挣扎不断的小二，情不自禁捂住自己的脸。
鲁玉含着眼泪爬起来，拢好衣裳，呆了片刻，冲过来把茶几砸在杜涛中脸上，又抓又挠，又打又骂。
叶辞枝弱弱的缩在一旁，他虽是来“英雄救美”，但显然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杜涛中挨打。
许久，鲁玉才气喘吁吁停下，叶辞枝装模作样的出面：“鲁姑娘，冷娘子，差不多就得了，别把人打坏了，不如移交官府，依法惩戒。”
杜涛中满脸血道子，血赤麻糊，叫起来：“我是她夫婿！我只想亲亲她，我犯哪门子法？就是移交官府，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鲁玉呸的一口：“放你娘的屁！”
杜涛中忙道：“我娘就是你姑姑，咱两的婚事是我娘和你爹早就商议的，随时都能娶你过门，我说你是我媳妇，哪里错了嘛？”
鲁玉眼眶涨红，眼泪不断，杜涛中越发得性：“玉儿，刚才是我的错，可我就是想疼疼你。再说了咱两的关系，那都是迟早的事。我是你亲表哥，你娘又是那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被谁知道了，都要瞧不起你的。这世上除了我，谁能给你幸福？你不嫁给我，能嫁给谁？”
鲁玉抹掉眼泪：“你趁早别做梦了，我不嫁你。”
她想了想，对叶辞枝和冷潇湘道：“叶将军，冷娘子，今日多谢你们。可他是我姑姑的独子，能不能不送官？”
鲁玉此时退缩，旁人也不好再管，就是送了官，只要她改口，杜涛中就能相安无事。
冷潇湘离开后，叶辞枝被鲁玉叫住。
叶辞枝利索道：“鲁姑娘放心，今日之事，绝不会外传，若姑娘日后改变主意，可以去寻我，我为姑娘作证。若鲁公有什么疑虑，尽管来找。”
鲁玉要说的也就是这些，全都被他火急火燎先说了。
鲁玉懵道：“将军是有急事？”
“是有急事。”
叶辞枝应连忙下楼，冷潇湘还没走远，赵秀还在楼下。
赵秀阴阳怪气的看他一眼，先走了。
叶辞枝哪有功夫管他，几步追上冷潇湘：“冷娘子，好巧，你今日是来送酒？”
又道，“若是杜涛中敢来找你麻烦，只管去庄子找我。”
冷潇湘瞥他一眼：“我既然敢扇他，还怕他不成？”
叶辞枝一噎，心道，这倒是。瞧她生的花容月貌，身姿纤弱，但人不可貌相，她瞧见谁都敢赏两巴掌。
叶辞枝摸摸头：“娘子仔细手疼，若是他敢来惹事，我替娘子扇回去。”
冷潇湘回到酒庄，不出片刻，赵秀便来了。
“今日是杜涛中用鲁玉母亲的下落骗她，哄骗她出门，欲行不轨。您叮嘱我们，不要提前暴露，故而属下没有上楼。”
冷潇湘淡淡道：“这次你的时机掐的不错，但若下次再有这种事，以无辜之人的性命安危为先。”
又问，“杜涛中之父，是礼部侍郎杜芬兰？”
赵秀一直低着头，看见冷潇湘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淡淡的划痕：“是。”
冷潇湘微抬眉眼，似笑非笑望着他：“赵侯，难道还要我一字一句，一步一个脚印教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吗？”
赵秀微微一惊：“属下这就去查杜芬兰。”
赵秀迟迟不退，冷潇湘蹙起秀眉：“赵大人，还有要事？”
赵秀问：“怎么在外面，叶辞枝假装和您不熟？他是不是占了便宜，还不想认账？他回回夜里上门，白日又故作生疏，此等行径，实在下贱！”
故作生疏，不愿叫人知道的，明明是冷潇湘自己。
她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被人骂了，含混道：“也不是这么回事，我和你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就不要管了。”
赵秀又道：“娘子，你好生袒护他。”
冷潇湘：……就，也不是，主要她也心虚。
赵秀愤愤：“娘子放心，日后他若敢负你，我必定叫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薄情寡义、不三不四的混账负心人！”
冷潇湘对号入座，气急败坏：“赵秀！”
赵秀不敢再言，顿了一下，手指在药瓶上打转，正要拿出来，门外传来脚步声。冷潇湘盯他一眼，他连忙闪到屏风后藏进密室里。
进来的是叶辞枝，喜气洋洋，满面春风。
“冷娘子，巧了，我方才在路上，偶遇鲁姑娘。她不太熟悉酒庄的路，我就顺便带她进来了。”
赵秀扫掉眼前的蜘蛛网，莫名觉得自己像个躲避正室的奸夫。
这念头一旦升起，他就狠狠的呸了一口。
正夫？
就叶辞枝？他也配？
荣俏哪会让叶辞枝和冷潇湘单独相处，听到这里，阴阳怪气的重复：“巧？还真是巧啊。”
追媳妇嘛，最重要的就是不怕累，不死心，不要脸。叶辞枝不请自坐：“鲁姑娘说，有一桩小事，想请冷娘子帮忙。”
鲁玉回家一趟，再出门时轻纱覆面，但明显看出脸颊红肿，受了掌掴。
“冷娘子，我听说您能进上清观送酒，我能不能求求娘子，带我进去一回？”
上清观是今上姑母碧仙真人清修之地，无人能进，除了冷潇湘每隔七日去送一些清酒，可以入观。
荣俏立即拒绝：“碧仙真人性情古怪，不见生人，先帝和陛下都有明旨，任何人不得进入上清观。鲁姑娘，你不必再说，此事绝不可能。”
鲁玉诚心恳求：“我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但我只假装送酒的丫头，跟在娘子身后，绝不多事，也不多言，绝不会给娘子惹祸。”
荣俏：“是非常强人所难。”
冷潇湘还未开口，鲁玉骤然起身，噗通跪下，双手捧上一支珍贵无比的玉如意。
“冷娘子，您若应我所求，我绝不胡来，不论结果如何，也再没有下次。只要您帮我这一回，您就是我，我的再生父母！”
再生爹爹叶辞枝连忙坐直了身子。
冷潇湘见她心性坚韧，与寻常少女不同，请她起来：“鲁姑娘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吗？”
鲁玉隔着面纱摸了摸脸颊，没有用布满血丝的红肿博取同情：“我和杜涛中回家后，将他的恶行告诉父亲。父亲却说，我迟早要嫁给表哥，怪我伤了表哥。又诘问我，不嫁给表哥，难道是像我母亲那样，水性杨花，和外头的野男人有了牵扯。”
“说到气处，还打了我几巴掌，祖母煽风点火，也打了我几下。”
她说的轻描淡写，但进门时，腿脚不便，显然是忍痛而来。
“我对这个家已经冷心，故意言语激怒父亲和祖母，他打我一顿，罚我去跪祠堂，抄写经书静心养性，还要我绣好嫁衣，早日嫁给杜涛中。”
“我又不是小时候了，哪里还会听他的？我揭了祠堂的瓦片，从屋顶翻出来，偷偷跑到父亲书房，果然听祖母在谩骂我的母亲，言辞间说起，若不是她得了碧仙真人庇佑，早就偷偷一包砒丨霜毒死那个丧门星。”
“还要把我一起毒死，被父亲拦住了。”
鲁玉几句说完：“因此我猜测，母亲多半是在上清观。冷娘子，父亲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若今日我不能去上清观闯一闯，以后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冷潇湘听得心头火起，一巴掌拍在桌上：“天底下还有这种爹？要把女儿嫁给欺负她的畜生？”
荣俏：“湘儿，你冷静些……”
冷潇湘哼的一声：“我带你去上清观，拖住碧仙真人，你只管去寻你阿娘。你爹不来就罢了，他要是敢来我这里找人，我就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爹爹。”
叶辞枝原本就目不转睛的望着冷潇湘，此时她威风八面，大发脾气，更是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
冷娘子，好生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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