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大号道姑
鲁玉抱着酒坛跟在冷潇湘身后,出门前虽豪情万丈,但上清观一派冷幽肃静,她一进来莫名就怂了。
“娘子,稍后找什么借口,才能留一会?”
言语间,女冠紫姑过来接酒,她手持拂尘,面如银盘,体态丰盈,颇有仙风。
“冷娘子,这次怎么早到了?”
“新酿的桑落酒,又取了一些新鲜的翠菊,所以提前来了。”冷潇湘直言道,“紫姑,我这丫头扭伤了脚,想在此处歇歇脚。”
紫姑并无不可:“娘子随意。真人此时在后园喂鱼,莫要去惊扰便可。”
冷潇湘问:“紫姑在此处洒扫,那是何人陪着真人?”
紫姑笑道:“自然是沁英。”
说罢,自去忙碌,她二人在亭子里坐下,周围时而有女冠行走,都自行其事,悠然闲逸,宛若无人。
鲁玉浅浅羡慕了一回:“做个坤道也蛮好的,好过家里,那可真是风刀霜剑严相逼。”
冷潇湘问:“此间女冠,我熟识的不多,年纪和你母亲对上的,只有紫姑和沁英。”
她托腮打量鲁玉容貌:“紫姑面如满月,你生的虽然好看,但是尖嘴细腮,难道你长的像你爹?”
鲁玉:……谢谢您了,冷娘子。
“我祖母说,我和我那个贱货娘亲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冷潇湘道:“可沁英姑姑也好看。碧仙真人我只远远见过数回,堪称鸾姿凤态,眇映云松。”
更不会是鲁玉的娘了。
鲁玉抓住了要点:“十几年前,我爹刚进军中,应该娶不到什么高贵出身的夫人。有一回我爹醉酒,含混说过,我娘做的一手好菜,连公主都夸。”
二人异口同声:“厨房。”
碧仙真人冷僻易怒,却极重口腹之欲。她尝过冷潇湘的酒,就令她常来送酒;若是吃好了菜色,或许真能因此庇护鲁玉之母。
二人避开一干女道,顺着炊烟方向寻去,远远看见琼花后面,有一个女冠的背影。
花枝影影簇簇,看不清楚,但“她”足有八尺余,也太高了。
冷潇湘寻思,这女道士高大,被她发现打也打不过,拉着鲁玉往林子里钻,想避开她。
女道士却像背后长了眼睛,转过身直直朝这边走来。冷潇湘仔细一看,顶着一头落英钻了出来。
“哎。”
叶辞枝乔装打扮,本来就鬼鬼祟祟,被吓的朝后一跳:“嗷嗷……”
“叶辞枝?真的是你。”
叶辞枝满脸涨红,局促的扯着衣裳,扭扭捏捏,活脱脱一个大号风流道姑。
鲁玉一言难尽:“叶将军,您怎么穿成这样?”
叶辞枝解释道:“咳,碧仙真人尤其不喜男子,先帝和陛下都有明旨,不允许任何男子接近上清观。”
鲁玉:“那将军又来做什么?”
叶辞枝道:“若是不慎被发现了,我总归是朝中重臣,但愿碧仙真人给几分薄面罢了。”
鲁玉寻思这话,好像有道理,又没道理:“可要是碧仙真人暴怒,闹到陛下面前,你不是更惨。”
叶辞枝含混道:“不管了,来都来了。”
他总不好叫心上人自己来冒险,总归若是有什么危险,他是必然挡在她前面的。
他扮成女道,低眉臊眼,眼风直往冷潇湘面上飘。
鲁玉福至心灵,骤然明白了:“哇!”
原来如此!
叶辞枝:“怎么了?”
鲁玉:“咳,没什么事,叶将军是从厨房过来的?”
叶辞枝从后院翻墙而入,正好经过厨房,此时不到膳时,里面别无旁人,只有一位年约三十许的青年女道在准备糕点。
鲁玉鬼鬼祟祟,从窗子草草看了一眼,就知道年岁对不上,觉得再多留,不止要连累冷娘子,还要连累叶将军,就想放弃了。
她虽没见到阿娘,只当她在此处好好活着,便也罢了。
正要离开,女道突然伸手到窗台上摘葱,她和鲁玉、冷潇湘、叶辞枝,两位姑娘一位壮“女”对上了眼。
鲁玉悻悻招手:“这位真人有礼了。”
叶辞枝学她,似模似样,深得精髓,比糙女子鲁玉还娇柔:“真人,小女也有礼了。”
冷潇湘揉揉眉心,嫌弃之余面上又有点淡淡的笑,他总是别出一格,堂堂大将军这样胡闹,好像一点也不违和。
女道不语,疑惑的望着他们。
鲁玉连忙道:“真人,我们来送酒,有点迷路了,你信吗?”
女道看她几眼,目光逐渐转深:“三位姑娘,这里可是后院,怎能迷路到此处,请速速退去。”
鲁玉见她没有喊人,松了口气:“多谢这位真人。”
走出几步,她转身又问:“真人,厨房里年近四十,以前婚育过的女道?或者帮厨也行。”
朱玉微微颔首:“自是有的。”
鲁玉不敢深问:“那她们可都还好?”
朱玉:“自是好的。”
鲁玉心说,那就好。
朱玉叹了口气:“孩子,你可是玉儿?”
鲁玉怔住:“是,但是……”
朱玉道:“你和你父亲,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叫你的朋友都进来吧,免得被人瞧见。”
进门后,朱玉就关上门,从冒着热气的蒸屉里取出一碟枣糕,分了两指宽一点给叶辞枝和冷潇湘,剩下的大半个都端到鲁玉面前。
“吃吧,吃一口亲娘做的饭,以后别再来了,就当我早死了。你记住这味道,偶尔想想,知道你也有个娘就行。”
鲁玉听她说这话,已经红尘看淡,往事放下,可她怎么甘心?
就凭母亲偏心给的这么大一块糕点,她也要弄清楚,当初到底怎么回事。
哪里有亲娘能舍得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眼中含泪,谢过母亲:“儿受生恩,却不能承欢膝下,只能叩首再三。”
说完,就扯下脸上面纱,露出一道一道的红肿印子,还有刚糊起来的血痂。衣袖也不小心滑落,明晃晃的在朱玉面前一转,让她仔细看自己被祖母毒打的红印。
朱玉果然大惊,手上还提着菜刀:“哪来的伤?谁敢伤我儿!”
鲁玉哭哭唧唧:“阿娘别问了,儿不疼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比起去岁除夕,已经是小伤。”
冷潇湘接着补刀:“何况,鲁公是玉儿生父,便打几下,也说不得什么。玉儿是个孝女,棍棒加身,还生怕阿爹气坏了身子。”
叶辞枝立刻学到了,一起茶言茶语:“更更何况,老祖母年纪那么大了,能有多大力气?被碗口那么粗的拐杖打几下就当尽孝。”
朱玉一刀劈在案板上:“鲁刖混账!鲁母恶毒!”
朱玉看女儿被虐待,还管什么鲁家的颜面,全都说了:“那时你还小,我带你去看花灯,不留神你被拐子抢走。我拼命追赶,赶到小巷子里,把你追了回来,拐子被我一脚踢中心口,不知道怎么回事,吐血死了。”
“啊?”鲁玉满脸崇拜,“阿娘好神力。”
朱玉:“……”
“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后来我想想,拐子死的蹊跷,吐出来的血还是黑的,像中毒了。但是当时我只顾着你,那还管他?官府的人草草了结,现在想想,就是那时留下祸患。”
“没多久,我陪你姑母去上香,被人迷倒,等醒过来时,和一个陌生男子睡在草丛里。”
鲁玉惊呼一声,不敢相信:“难道阿爹不知道,您是被人陷害的吗?”
朱玉冷哼一声:“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被你姑母发现的时候,赤条条没穿衣裳,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阿爹就算明知我被人害了,可他还能和我过日子吗?”
“我那时不过十九岁,也知道他接受不了。后来,我吃了你祖母送来的鸡汤,咳了一夜的血,腹中一个男胎也掉了。那孩子可是你父亲的。他可什么也没说,就哭了一回,我说是喝了鸡汤才出事,他反倒怒气冲冲,掀翻桌子走了。”
“我整日啼哭,又看不开,你还年幼,我自然也不愿死而保节。你父亲那时常年在外,我被人磋磨的不成人形,你跟着我被关在后院柴房,有一回整整三日滴水未进。我护不住你了,只好提出和离,让你父亲写了休书。他那时曾向我许诺,一定会好好待你,我才离开了鲁家。”
“他虽然愚孝,但那时说的话,应该是真的。你名字里的玉,便是取自我的名字。”
鲁玉听完,心头百感纷纷:“后来阿娘怎么又到了这里?”
“我回家以后,嫂子容不下,又时常吐血,偶然间瞧了一位名医,才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中过好几次毒。大概是我命大,一直不肯死,后来我想方设法得了碧仙真人青睐,给她做糕点,才谋得一条生路。”
朱玉淡淡道:“来这里以后,三五年里我都病的起不来身,顾不上你了。便是能起来了,也一直恹恹的,昏昏沉沉,嗜睡犯困。后来,我跟着沁英姐姐学道,茹素抄经,持诵度己,大约是某一日,我突然觉得心头一松,往日种种,或仇或怨,都不再挂心,身子竟神奇的转好了,连身体也渐渐年轻起来。”
鲁玉忙道:“怪不得阿娘看着这样年轻,和我就像姐妹两个。阿娘活着就好,我一直不明白,祖母为何这么讨厌我,父亲又非要让我嫁给杜涛中那个混账,如今我知道答案了。”
也不知怎么了,她虽从不记得阿娘,可如今见到了,只觉得她无一处不好,恨不得说尽好话来夸赞她。
朱玉从后门送他们出去,因有她陪伴,一路也无人相问。
临别前,朱玉将手抄的三册经书送给他们,鲁玉那册自然是最厚的。
“多谢两位护持,善心得善报。”
鲁玉恋恋不舍,却道:“居士请回吧。”
她阿娘已经忘却红尘往事,这样就挺好的。
朱玉好不容易放下,她就不叫阿娘了,免得乱她的心。
朱玉一怔,脱口而出:“不若你来此处,咱们母女长长久久在一处。”
鲁玉含混道:“过些时日再说吧。”
等回到酒庄,鲁玉才露出满脸杀气:“我娘那时才几岁?遭了这么大的变故,做丈夫的嫌弃她,也就算了,连我弟弟都害死。我娘忘却红尘,我倒要替她去讨个公道。”
说话间,鲁刖气势汹汹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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