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簌簌簌!”
一片激烈的枪声响起。帝凛候了片刻,等留在手心里的后劲缓下去,才放下了□□——塑料仿枪。对面的目标牌上并没有多少孔洞。
她转动眼珠,扫视了一圈片场。大部分人都在测试枪准,她身后还有三四个在焦虑地跺着脚排队等候。少部分人——比如说她前不久才看到的牧也婷——正按照考官的要求,试图搬动一块硕大无比的岩石,那块石头看上去都快比得上她们睡觉时躺的石床了。
帝凛心中充满了敬佩感慨之情:牧也婷、牧大大真是太勇了!有事她是真敢上,仿佛临危受命,却又毫无畏惧——只见她上前一步走,托住石块一头,狠狠往后拽去,脸上那狰狞扭曲的五官充分说明了她此刻的全力以赴。如果那石块是个活生生的人的话,应该早就吓尿了。
帝凛暗自祈祷,希望我以后千万不要跟她对上,否则肋骨肯定都要被锤成粉,要么就是钟毓生的话音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是当时他在车上说过的那个有关牧也婷的、不太好的传闻——打架斗殴被留级?
但是根据这几天的相处,也婷她人其实还好啊?是不是被误会了?但是牧也婷当初的确——好像是插班进来的,比鲍凯(其余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还要大一岁?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吧她好像对以前的事情都很抵触呢,唉。
说不定她也已经改正态度了?
“我去!哟,小姑娘准头挺好的,你还蛮有射击天赋的嘛。”负责的工作人员凑过来,拍了帝凛肩膀——力道之大,险些让她望前栽去。
他埋头在自个那破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后,又合上,唉声叹气起来:“唉,大部分人呐,几岁就得老花眼了?真是不知道是怎么做到——一个两个全射得歪东倒西的。不过你可要记住,这只是□□而已,要是上了真枪,那后坐力,没准你连枪都拿不稳。”
“哦。”帝凛怂了怂耳根,不置可否。我是不是该说些“哪里哪里”“运气好罢了”来应付应付场合,以表那某须有的谦虚大度?
“唉哟哟。”那工作人员也真是不急,全然不顾后头等候着的、面色一个比一个铁青的兽人,还开始悠悠地讲起来,“我见过的这种把枪当玩具的人多了个去!真以为剧里面拍的双手持枪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做得到的呢?开始玩笑呢!人家要真有那么大的手劲的话,起码得是那边那位的水平。”
他说着就冲已经把石块拖出去四五米远的牧也婷努了努嘴。帝凛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嘲讽话里那些人,还是真心致敬牧也婷“惨绝人寰”的手劲。
“开枪那一下,什么丑态都敢出——有的人枪飞出去,撞脸上了都。”那小哥还在喋喋不休,“有的开着枪,手一扭东西飞出去了,自己在那边捂着手痛好了半天的——连最普通的那种短/枪都拿不稳,就这还敢上狙击吗?呵,我还看过那些要把整个身体都往上死命压才弄得动的,真当枪是玩具,可笑——”
“嗯嗯嗯。”帝凛含糊其辞,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她自从来到世上,就一直扮演着平平无奇小学生的角色。你当我真正握过枪?还是马上就要开枪了?搁在这唠叨半天,没看见排队的人脸色越来越差了吗?你不怕被打,我还怕成为全民公敌呢!实验室里那些科研人员都没你唠叨得这么狠!
“嗯,好的,成绩不错。”那人说着,终于舍得看一下后头的人了,,“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异能的吧?哎呀,这东西可不多见,差不多算保送了吧?直接敲定你好啦,居然还要来这里这么勤勤恳恳的测试。”
宁别说了可不可以低调一点——身后人那目光都快熔化掉我一层皮了!帝凛愤愤地翻了个白眼,几乎当着他的面。
“那——下一个!”他说道,然后朝着帝凛点了点头,招呼来一旁的同事,吩咐带她到边缘较为开阔的荒原上。
“你——”新的考官双手叉腰,活脱脱就像一个“大”字,“一次性能结出多少体积容量的冰?说不出来?没事儿,在这试试看。能不能弄出那种,类似于武器一点的?比如说冰墙或者冰矛之类的。还有就是,你能结冰结的多远?”
这些我全都没试过。帝凛闷闷地想到,我唯一试过的竟然是翘着二郎腿,像个大爷似的——不过不是在吃西瓜摇扇子,而是在一块一块的搓冰。
她深吸一口气,在小哥充满期盼的目光中,抬起右手,指尖一寒,“唰”的一声,在脚前一米远处,将大片草坪都铺上了冰霜,连小哥都不由自主的喊“哇——凉!”
出乎帝凛的意料了。扪心自问,她只是浅浅的、连热身都算不上的发了个力,却能冻住这么大一片草坪,都比得上石屋的底面积了。看来这些天的冰块没白搓!劳动最光荣!想到这儿,帝凛心中充满欣慰。
这时,某位身材看上去像豆芽菜、单看脸比在场其他人都要年长、几乎把“我是专家你们都要尊重我”写在脸上的男人走了过来,开口就充满了火药味:“这是准备给别人踩上去滑冰呢——还是自己滚过去加快爬行速度?”
“没有,我只是先做个预热而已。”帝凛嘀咕道。那位小哥也兴奋地接了下句:“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你能爆冰吗?”专家一脸不屑问。
“刨冰?那不是吃的吗?抱歉,我连冰淇淋都做不出来。”
“是叫你从地面炸冰锥出来!可以把那些人全扎成冰糖葫芦!”小哥险些就手舞足蹈比划起来了。
帝凛低下头:“这个没试过”
那专家哼了一声,倒是不以为意,眨眼就昂头往别处走去,看样子又准备对着牧也婷搬石头的姿势发表一番高见。帝凛心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再不表演一番专家就见不到了,于是将脚尖一扭,转向那人的离去的背影。
“唰——”在她脚下,顷刻便绽出浪潮般汹涌的冰涛,一层更比一层高,如若峰峦起伏,只用了数秒便逼近那专家。那人自觉背后一冷,赶忙夹紧菊花,转身仓皇着退开,“你你你在干什么?我我我可是专家顾问!”
“对不起,专家顾问,我是想跟您打个招呼的,没想到没控制住距离。您看我这够不够格?”帝凛赔笑道。
帝凛在她说话期间,用了点力,终于从最后最高的一根冰柱上再拔/出来了一小簇冰晶。看上去有些像鸡头,但如果硬要说是招手的话,好像也勉勉强强说的过去。
专家还是脸色青白,或许是因为他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躯体方才被人险些捅穿。半天他才微微张嘴,似乎还要谴责面前这位不知好歹的小毛孩。突然他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响声、人群的惊呼。“石块滚下来了!快逃!”
帝凛往专家身后一看,瞳孔瞬间就缩紧了。我的天呐。难道是牧也婷刚刚搬动的时候手滑了?来不及多想,她飞奔到远处的高地,但专家还愣在原地硬是不动!傻了吗?她伸出右手,在翻腾的灰影前方凝聚出冰墙,但几乎在迎上石块的瞬间炸裂。
帝凛顿时心头一痛,仿佛有许多蚂蚁在体内狠狠地咬她。她咬牙,再一挥手臂,汇聚出又一堵冰潮——挡住了,没用,几乎就是在五秒后碎开,朝四周射出冰渣与冰锥。无辜路人这下子逃窜得更慌了。
那小哥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她身后,还添油加醋般地尖叫着:“好啊!厉害呀!快快快,再多加把劲儿,把它挡住!”
“呃——挡不住咋整”帝凛累得快要吐舌头了,这次她选择了里石块远些的地方开始施法,冰痕在草坪上快速蔓延,仿佛狩猎的游鱼般迅速窜动。稍后在猛地拔地而起,像准备进攻的眼镜蛇竖起了上半身,继而一桩桩冰柱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堵淡蓝刺目的冰墙,在阳光的照耀下几乎可以看见冰锥凸刺上冒出的缕缕白气。
那专家还跟脚下有胶水一样驻在原地,看上去就好像没了爹娘,痛哭流涕,腿脚发软,快要背过气了。
石块以泰山压顶不可挡之势狠狠地撞上了静候已久的冰墙,果不出其然,大半冰墙破裂,但石块也受到了阻力,在冥冥之中拐了一下,偏离了既定路线,从专家身侧擦肩而过。
帝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那石块一路下去畅通无阻,隆隆隆地滚进低地里去了。人呢?她战战兢兢的往那条小道上看去。
幸哉幸哉,映入眼帘的不是血肉模糊的案发现场,而是一片受到无辜受牵连的草,以及因公殉职的冰渣子冰晶。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看到原地缩成一团,喘息连连的专家,涕泪满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这真的是成年人?
“双日呐,是哪位高人出的手?”
“这是什么奇异的阵法?”
“是谁?请速速前来——你被录取了!”
等劫后余生的静悄悄过去后,人群便开始纷纷议论。帝凛朝牧也婷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巧对方也在看她——也婷肯定知道是我干的!帝凛心头一紧,从对方那乌黑的眼珠里却没能读出些什么意味。像是内疚?还是一丝丝庆幸?
帝凛正在揣测着自己的同伴的心思,肩膀后面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险些一巴掌还回去,强忍住扭过头,只见那小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满脸兴奋道:“你被录了!这能力从哪得来的啊?我都想来一个!”
我应该高兴吗?帝凛回头凝视着他。也许是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太过淡定,让小哥反而打了一个寒战。“嗯,好的,这个是表,你到时候把它交给猎荒队的队长,放心,这不难的。你们都很棒,有异能就是了不起。”说着他便挠挠头跑开了。
帝凛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纸,拎在半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实料不及?录取来得太早?还是——我早就料到了?咳咳,谦虚谦虚,低调低调。“谢——谢。”开溜了。
晚些时候,待她找到那位传说中的队长时,发现对方就是之前野外搭救过他们的那位壮汉——同时好像也是嫌弃了他们无数次的男人。他的肌肉稍逊于城主,但体格可能更结实些,或许是常年野外搏斗的结果。他身上的伤口比上次意外相见还多了不少,有几处还贴着药膏缠着绷带。
帝凛:“您好——我是——”
“哦,是你这小丫头片子呀。”那男的看了一眼填好的表格就收了起来,“报道以后,你就要叫我队长了。也许我该告诉你我的名字,塔默。我们猎荒队往往都是逆周期活动,凌晨、正午、黄昏和夜间出发往城外。其余时间休整。明早四点出发,不准迟到。不要跟我叫苦,觉得干不下去了就退出。懂了吗?”
“是,队长。”帝凛勉勉强强站了个军姿,抬手敬礼。内心却无比慌张。
队长嘴角稍微往上挑了一下,几乎不算是笑。
“不用急着表态,早做好心里建设是好事。但我们这儿不来人类那一套。”他说到,“你知道兽人的标准站姿是什么吗?”
说着,队长挺起身子,双手贴在裤缝线,双耳竖起,尾巴也立起来就像一面旗帜。“就是这样子,以表现你无时不刻的警戒心和充分的战斗意志。”
什么神乎其神的学说帝凛听得支棱起了耳朵,真考虑要不要模仿这个难以启齿的动作——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再说吧——卒不及防的,她险些就脸贴脸撞上了身后不知何时来的牧也婷。
帝凛:
牧也婷:
“咳咳。”队长清了清嗓子,振声道,“也是来这儿报到的吗?”
“嗯。”牧也婷指尖攥着一张纸,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了。
“好哇,我们说不定可以分到一队。”帝凛支支吾吾地说道。
背后阴影处的塔默队长嗤笑一声,“又一个小丫头——体格不错,跟城主的女人有得一拼。赶明儿上外边去能不能一拳打爆野种?”
“那要看他有没有惹我。”牧也婷平淡地回应。冲着帝凛抬了抬她一边的眉毛。
“哦。”帝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去再说。
“塔队长再见。”帝凛冲那位队长反鞠了一个躬,下一秒尾巴就翘了起来,止不住地摇晃,好像心里有一丛向日葵盛开了。随后即刻溜走了。
双月升苍,高挂夜空,冷白色的月光皎皎照射着大地,仿佛要将一切景物凝上冰霜。
帝凛从石洞口走进来,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直到听见自己全身的骨骼没有再挤压着咯咯作响才放下手臂。“真是累死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可真多!”说完,她又伸出手,用力揉揉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去除一天的疲劳。
帝凛正准备对自己敞开的被窝投怀送抱——没错,就是上次换来的那张雪豹皮。虽然现在拿来盖有些热,但是再过几天等入秋,应该就刚刚好了,谁让她们住的是石窟呢?
“你今天下午去干什么了?这么累?”卓寒兮蜷缩在角落问道。
帝凛犹豫着该不该说,但是想到牧也婷迟早也会说,于是一股脑吐了出来,“我和牧也婷都被他们拉去猎荒队了。”
“猎荒队?就是那个到处在外面逛的?不会有危险吧?”卓寒兮的眉眼中透露出淡淡的忧愁,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草皮。
“肯定不会。”帝凛拂过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安心待在城里为我们打气吧!等明儿我就给你抓俩小鸡仔过来补充补充营养。你这身子骨呀,太瘦了。”
“怪不得总厨的弟弟下午过来倾诉说如果不是有个使冰的,他就要被压死了。”卓寒兮沉凝了片刻说道。
“瞎?就那位专家?”帝凛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他——你确定是总厨的弟弟?两个人完全不是同个风格的好吧?”与此同时,她心里也没完没了的回荡着一个声音:关系户,关系户——
“他真恶心。”牧也婷也跟着进来了,眉头紧身,似乎一想到那个男人就让她作呕。
“很可惜,总厨好像还很宠溺他。”卓寒兮挑起嘴角,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没再多说些什么,躺了下来。
帝凛以为这一晚上就要这样过去了,等到明天才会再发生些新奇的事情。
夜深人静,再怎么爱熬夜的铁匠也抛下了他的锤子。这一夜,不知是运气好凑巧,还是因为实在太过疲乏造成的,以往有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少了许多了,以至于帝凛甚至能听见同伴转身时发出的悉簌声。
帝凛不想做太大的挪动,微微转过头朝着通风的洞口。
她察觉到自己的后颈涌上来一小股热浪,像是有谁要把手指搭到她的肩上,但却望而却步了。
“唉——”夜半时分,帝某人要睡不熟的时刻,迷迷糊糊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
“要是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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