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圣女敬元

方物塔在京郊一片旷野的草地之中，周围几无人烟。塔下，一名白衣少年在等我，他身型消瘦，长得极为俊秀，好像个姑娘似的，但脸色苍白无血色，似有不足之症。他自称是国师的弟子白鹤，向我行礼之后，恭敬地对我说：“白鹤已按师傅吩咐，在天悬阁设好祭祀台，恭请敬元公主登天悬阁。”

        在内卫首领岑毓的陪同下，我跟随白鹤沿着一层一层的台阶缓缓登塔，至天悬阁。扫了一眼，果然，阁中只有一案沉香祭台，一个草制蒲团，祭台上面也仅摆放了一个紫金香炉，两支烛火，寻常祭祀用的蔬果全无。

        白鹤从怀中摸出一包香烛，递给我手中，飞快地轻轻点了我的手，道：“请公主每日敬香三支。师傅说，公主命格贵重，定能为大楚带来好运。”

        我和对视一眼，点点头，示意我已知晓。我对两人道：“临近子时了，两位请下去吧。”

        岑毓望着我的目光中充满同情，他认真的对我说：“公主殿下，臣奉皇上谕旨，将在塔下守护公主九日。望这九日公主能平安渡过。”说罢，白鹤便拉着他一同离去。

        高塔以上，寂静无声。我按照白鹤的暗示慢慢拆开他给我的香烛包，里面有一张小字条，写着：“香炉内三枚丹药，三日服一颗。”我把字条放在烛火上，烛火一卷，字条便称为灰烬。

        难得这个清净的时光，我独自一人在昏黄的烛光中从里面静静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陈嬷嬷病中的呓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我母亲的儿子已经送出宫，到底是她病糊涂了？还是说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哥哥？又或者——我根本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今日之事，应是国师一手策划，所以他让白鹤给我丹药，让我不会饿死在这高塔之上。我猜想他定有方法让太后的病好起来，只是他费尽心机布这些局，是为了什么？为了他在皇上面前显示他的通天之能？那他为什么选择我呢？我在宫中籍籍无名，连皇上都不认得我，他为什么会选了我呢？我才不相信我是那个天选贵女！难道因为我在宫中无所依仗？好任由他摆布？可今日之事，哪怕是一个平民之女，他也有能力给他一个公主称谓，根本无需在王皇后的重压之下专程选择我。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在疑惑中，度过了这九日。

        我走下高塔之后，皇上带着国师和一众大臣亲自来接我。据说我登塔祭拜的第二日，太后便从昏迷之后醒了过来，伺奉的太医都不敢置信。原本毫无作用的汤药下去突然有了奇效，不过几日，太后便能下床走动了。宫中人人都说，这般奇迹，定是敬元公主的功劳，于是皇上越发相信国师之言，这才兴师动众的亲自过来。

        我打开塔门的一刻，众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见我仍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除了消瘦了一些，不见疲态，都不禁纷纷惊叹：“看，敬元公主真的是得上天护佑，九日未进食，仍是如往常这般尊贵的模样。”

        皇上也细细的端详了我一番，点头道：“国师所言不虚，敬元，你确有慧根，能得上天恩典，太后已然痊愈，是我大楚之福。君无戏言，从今往后，你便是本朝敬元圣女。国师已经答应，收你为徒，以后你便随他修行吧！”

        我故作谦恭的回道：“前些日，皇后娘娘所言甚有道理，儿臣出生低微，母亲不过是一名婢女，不敢窃此高位。”

        皇上皱了皱眉头，显然极为不喜，但此时也只能顺着我的话：“你惦记你的母亲，那是你的孝心，朕便追封你母亲为晴贵人吧。”

        我等着便是皇上这句话。陈嬷嬷口中母亲一生凄苦，作为女儿，即便她已不在人世，自然也想为她争一份荣耀。至于皇上的喜怒，我并不在乎，因为他显然完全不在意我的母亲，也不在意我，我想我和我的母亲一样，是不会得到他的任何一分爱和感情，赐予我荣耀的不是皇上，而是我那的于大楚裨益的命格和那丝虚无缥缈的天意。

        我替母亲向皇上谢恩，皇上又敲打我：“敬元，你识大体，明事理，知进退，朕心甚慰，你好好随国师修行，日后定会大有进益。”

        于是，十岁那年，我从玉岚殿内那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可有可无的存在摇身一变，成为了当朝尊贵的圣女。

        《楚史》云：康平十五年，太后重疾，危殆之际，皇女敬元，年方十，性贤德，登高塔，无寝食，乞天命。太后得以起沉疴，众皆奇之。上心甚悦，特尊公主敬元为圣女，司国之祭祀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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