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生辰大吉
店主的话如一锤子敲在铁砧上，震得韩老的脑袋嗡嗡直响。
即便放眼整个天海郡，战龙学院也算是个稀罕物，菁北城作为郡北山城，更是连家私塾都不曾具备。
而轩辕学院坐落于天海郡郡会天海城，乃是举郡上下乃至举国有名的最高战龙学府。
历代以来，轩辕学院出身的学子无一不是成为了翀云国的栋梁，或是超然的高人，这些人每逢露面便是能在大陆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原先韩老闻见店主邀请莫栩前去轩辕就读，态度仍将信将疑，故出此一问。
然而，他心里的所有疑云随店主透露的姓氏霎那间土崩瓦解。
全翀云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赵姓，只有一人。
韩老伏身便拜，尊敬道：“老朽韩辰，参见圣上。”
圣上，在这片大陆上不是皇上的专称，而是对圣龙的尊称。
韩婧听爷爷称呼店主为圣上，一时间哑然失神，手忙脚乱便要跟爷爷向店主拜下去。
那位圣龙一抬手，一阵轻稳的力道将二人下倾的身子托起，然后别开身子道：“这里没有什么圣上，只有一个打瞌睡的邋遢店主，老前辈行此大礼莫不是要拒绝我。”
韩辰见店主不受礼，便不再多为，忙沉身拱手道：“哪里？尊驾愿意招收莫栩去轩辕学院上学，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
店主这才解颐，来到床边，抬手轻抚过莫栩的胸膛，雄浑的龙息若无所拦地进入了他的体内，将一根根破碎的肋骨托扶归位。
随那道龙息的移转，莫栩全身的断骨被一一治愈，回到了该在的位置。
做完这些，店主收回手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内藏一颗光滑浑圆的乌黑丹药。
韩老嗅得丹香，目光流露出惊异，奇道：“归元丹？”
店主点头默认，掰开莫栩紧闭的嘴巴，将丹药置入，合上了下颌。
疗伤事毕，店主从袖间取出一张折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放于床上，起身迈步就向门外走去。
韩婧正想请他留步，且听他边走边道：“不出两个时辰莫栩便会痊愈，明日你们便可起行，把床上那封信给轩辕的负责人看，他们自会安排。”
修长的背影打着长长的哈欠，在空旷的院落中远去，看来并不打算多留一刻，韩婧只好把嘴边欲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来如影，去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本就是圣龙的行事风格。
目送圣上离去，韩老才坐到床边，再度运龙息查探了一下莫栩的伤势，破损的骨骼肌肉深至内脏都以非同寻常的速度恢复着。
探得此状，韩老不住咂舌道：“不愧是上品的疗伤灵丹。”
那灵丹如此珍贵，店主却没有收他们一分钱，韩婧忍不住怀疑今天那个将香囊标价千金寸步不让的奸商跟这个慷慨解囊的圣上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
莫栩醒来时，发现房间里头只有他孤身一人。
他坐起身，摇了摇还有点虚疼的脑袋，昏迷前的种种才在里边清晰起来，于是摸了摸自己晕死前痛得呲牙咧嘴的胸口和腿脚。
完好无损。
莫栩大感诧异，昏迷的他并不知疗伤经过，只道若不是自己做了个梦，只能是没想到自己体内那尊大佛竟然有这么高的本事。
“前辈？前辈？”他心念呼唤了两声，对方又与之前一样没有传来应答。
莫栩琢磨间想起，自己濒死之时好像是因为开启了灵识才得到了他的回应。
于是他念头一动，体内的灵脉路数又出现在了感知内，还可以观察到白玉内徐徐流转的血丝龙息。
果然那时浩如沧海取之不尽的龙息只是从前辈那借来的大手笔，终归不是自己的。
“20级……”莫栩无意中低声沉吟，恍神间才意识到自己能够判断出龙息的等级了。
以往每一次想要知道自己龙息多少级都要向韩老或者婧姐姐询问，凭他们探查才能得知，如今才知道原来灵识开启的内视不仅能视灵脉，还可以观龙息。
他再一次向白玉呼唤“前辈”，仍无音信，只好暂时放弃。
莫栩暗暗想道：“等下次听见前辈声音的时候再向他道谢吧。”
他活动了一下全身酸麻的筋骨，关节发出了“噼咔”的畅快响声，莫栩下床跳了跳，这才确认自己痊愈如初。
莫栩扬手打开门扇，迎面而来的秋风清爽快意，把他今日上午所遇的痛苦不甘都清扫一空。
庭院中泛黄的落叶铺洒一地，被风旋一卷带出了秋风扫落叶的萧瑟之景。
韩老和婧姐姐去哪里了？
那位高人也不见了。
莫栩心奇，又一阵携了些寒意的秋风刮来，吹的他打了个寒战：“该不会是被那位高人找麻烦了？前辈曾说他会对我不利……”
想到这里，莫栩心急如焚，赶忙从西厢跑到东厢，从卧房跑到厨房。
厨房里，刀台砧板还沾着刚清洗过留下的水渍，灶炕上仍余有暖意。
“婧姐姐应该是刚刚下完厨不久，那他们应该走的不远。”莫栩心道，出门正要去寻，又想起那位高人救了韩婧，不应该是坏人。
会不会他们其实还没走，只是在大厅吃饭？
于是莫栩又往大厅赶去，此时傍晚日落，他远远便望见厅堂的窗格黯淡，屋内并无点亮灯烛，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如此想道，莫栩登上石阶，一口气推开了大厅的门。
“嘭！”
清脆嘹亮的爆破声猝不及防地在莫栩耳边炸响，吓了他一跳。
屋内烛火骤亮，只见廊头柱上挂满了小灯笼，案几上的瓷瓶塞满了鲜花，韩老正笑眯眯地站在门旁，手中还举着刚发完的空匣礼炮。
大厅中央，韩婧眉目似月，笑靥如花，素手中捧着一个用奶油精致雕花的蛋糕，蛋糕中央画着一个大大的“栩”字。
二人一齐对愣怔在门前的莫栩欢喜地祝福道：“栩儿，生日快乐！”
“你们……”面对此情此景，莫栩鼻子一酸。
韩老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朗声笑道：“臭小子，哭什么，龙族十岁成年是高兴的日子，来。”
老人家说着，带莫栩坐到大厅中间那早已摆满全席佳肴的桌子边上，韩婧巧笑嫣然，小心地把蛋糕放在了摆得密密麻麻的菜肴中央。
放好蛋糕，韩婧便静悄悄来到莫栩面前，亮出了藏在背后的拳头，缓缓张开，手心处是一个天蓝色的香囊：“喏，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莫栩想起来，便是为了夺回这个香囊，韩婧才会被叶青云刁难，才会被置于险境。
想到这，内心五味杂陈。
一缕清香倏地钻入他的鼻尖，回过神时，莫栩发现自己已经接过了香囊，紧紧收入怀中。
韩婧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对着蛋糕许个愿吧。”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生日也有蛋糕，莫栩回忆中的温馨场景与面前的画面重合了，这还是重生后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祝生日。
他双手合十贪婪地许下了好几个愿望，希望父亲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希望自己能够找到父亲给他留下的秘密，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莫栩许完愿缓缓睁眼，看向韩老和韩婧，只见老人家早已面朝九大簋垂涎三尺，急不可耐地道：“快快快，菜都要凉了。”
莫栩和韩婧闻言，绷不住露齿大笑。
三人举箸，欢笑间推杯换盏。
与此同时，青蛇宗。
与蓟兰宗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的雄伟府邸内，气氛格冷。
宗门的医师颤抖着双手为宗主包扎那骇人的断臂之伤，与其同席而坐的叶平秋见状不自觉心惊胆寒。
“肖宗主，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谁能将您伤成这样，是韩辰那老家伙吗？”叶平秋战战兢兢地问道。
肖宏闻言不由得怒火中烧，所剩完好的那只手“啪”一声将手中的瓷杯捏成了齑粉，向他呵斥道：
“叶城主，我还想让您解释一下呢，为何一个在您口中十岁，十几级龙息的小鬼能一剑下我一臂？您下令让我活捉这样的怪物又是何意？”
叶平秋闻言大吃一惊，失色道：“这不可能！当日那小子与青云决斗，拼尽性命也不过让青云受了些皮外伤，怎么可能一剑斩断您的臂膀？”
肖宏显然不买账，冷声道：“您的意思是说，是肖某老眼昏花看错了，还是肖某实力不济被一个十几级龙息的小毛孩一剑断臂？”
叶平秋心中大骇，也只得连道“不敢”，不得不相信此事，但半路上演了这么一出，城主府与青蛇宗之间还没暖起来的关系无疑是被弃进冰天雪地。
“还有，”肖宏继续道，“那个名叫韩婧的小姑娘身边还有一位至少60级以上的贵人罩着，你想要拔掉蓟兰宗这颗眼中钉，恐怕还得先求得他的同意。”
这下叶平秋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只千万遍地后悔当初没有继续讨好蓟兰宗，为自己和爱子谋得一条坦途。
60级以上的高手，别说是菁北城，就是整个天海郡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如今得罪了这般大人物，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肖宏的眼神在提到这位大能时又是森然了几分，只得拂袖背向叶平秋，狠狠道：“事到如今，蓟兰宗我是半分也碰不得了，你好自为之吧。”
没等叶平秋再加挽救宗府间的关系，一道洒脱不羁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赞许道：“肖宗主可真是个明白人。”
马屁话被打断，叶平秋受到惊吓的同时怒上三分，仗着肖宏在自己身边的底气，喝问道：“何方鼠辈装神弄鬼？”
却不知他旁边的肖宏在听到这道声音时，已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店主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叶平秋面前，吓得他椅子向后一仰，摔了个人仰马翻，而肖宏见到来人则是触电般起身，连退数步。
店主懒懒散散地捶了捶赶路而来酸痛的肩膀，拖长了嗓子道：“鄙人姓赵，绰号小天师。”
闻言，厅内包括肖宏在内的众宗人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拜道：“参见圣上。”
叶平秋更是直接就着摔倒在地的姿势叩首趴在了地上。
肖宏这才悔悟，这哪里是一位自己口中60级以上的枭龙，这是70级以上的小天师，自己受他那一巴掌都得感恩戴德的存在。
对这些人，店主却不似对待韩老他们一般客气，默默地收下了这份大礼，然后继续道：“叶城主，我来此地是有一事相求。”
“什……什么事，圣上尽管吩咐！”叶平秋趴着像条忠犬，不敢有半分违逆。
店主道：“鄙人知道你不想卖粮油给蓟兰宗，故特地来此处求城主大人一份售粮许可。”
叶平秋听他这么一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地上，声音颤抖道：“圣上，我卖，我愿意卖给蓟兰宗。”
店主却不理会他的忏悔，只道：“我说了，我要的只是许可。”
叶城主哪敢怠慢，手足无措地摸索遍全身上下，才找到一张纸，左手抓紧抖动的右手提笔，歪歪扭扭地批下了一张许可，盖上随身携带的城主府印，双手奉上。
店主满意地接过了许可，便凭空消失在殿里。
殿内众人只觉双腿一软，有气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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