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谷雨城
天海郡位于翀云国东南，半面临海，物产丰腴，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富饶城郡，其郡会天海城则位于郡南临海，是客商来往的港口城市，热闹繁华。
这一日，莫栩便要动身前往那充满未知的天海城。
前一夜他才从韩老口中得知了那位店主的来历，以及前往轩辕学院就读一事。
据韩老所言，店主姓赵，就连整个翀云国也鲜有人知其全名，江湖只知他出身于翀云三大家之一的国士名门赵家。
赵家虽国士辈出，但由于血脉特殊，历史上仅出现过一位圣龙封号“天师”，战龙界便冠以店主“小天师”一号。
小天师年方四十便悟境，成为了全国最年轻的圣龙，蜚声大陆，虽有国士之能，但他却不好庙堂之事，终日云游四海，因此鲜有人知其真容。
韩老起先也曾对店主的身份犹存怀疑，但就在他翻开那张留下的信纸，这一切便烟消云散。
信函确是向轩辕学院的推荐信，而信尾末端，盖有国士赵家的三眼归心印。
传说此印双眼睁卧于下，竖眼闭于其上，三眼中央一圆，若是凝神以灵识视于圆心，则可见双眼闭而竖眼开。
韩老试过便核明了真假。
对于店主的邀请，莫栩选择了接受，在那里，或许能得到跟父亲有关的消息。
一老二少一路行至南门。
朝阳的暖晖温柔地覆裹了大地，秋风簌簌吹落了城门边映日彤红的枫叶，时值清晨，城门内外来往的行人寥寥。
秋天真是个离别的好时节。
此情此景，莫栩没有表现出悲色，回眸一笑道：“韩老，婧姐姐，就送到这吧。”
如来这菁北时一样，一人，一道，一行囊。
韩婧望着男孩那张比起初见已然坚毅许多的脸，本有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叮嘱：“路上小心。”
“嗯。”莫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离别愁绪在此时悄悄酝酿，韩老却趁势给他的屁股虚晃了一脚，吓得莫栩捂住屁股往前一跳。
老人这才道：“臭小子，要走赶紧走，成了圣龙别忘了回来给我当孙女婿。”
闻言，韩婧俏脸一红。
莫栩知道韩老是跟他打趣，但仍不禁红了耳根，答非所问道：“我永远是蓟兰宗的弟子，不会忘记婧姐姐和韩老的。”
面对这一回答，韩辰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
道别已至，无须多言，莫栩提了提背上的行囊，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城门。
菁北城位于天海郡之北，要到天海城，途中须穿过位于两城之间的谷雨城，路上并不如望泷村至菁北一样野兽横行，而是有一条平坦的官道。
如此路况自然拦不住莫栩运转龙息日行千里的步伐，只不过半日，他便到了一座与菁北城相似的城门之前。
城门外并没有护城河，许是因为谷雨城位于天海郡中央，四面都是城池官道的缘故，鲜有外敌猛兽入侵。
城门的防备比起菁北也是疏松不少，门下仅有三名护卫审查通行文件，莫栩虽身为外来人，但持有蓟兰宗的宗门令牌，也是畅行无阻。
天海郡人口相传一句“越落越繁华”，意为越是往南的城池便越是热闹。
谷雨城的外墙看来虽与菁北并无二致，但里头的气氛确是大相径庭，甫一进城，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景象即展现在莫栩眼前。
“先找处饭店歇歇脚吧。”一路奔波到此不曾歇息，即便有龙息加持莫栩也不免稍稍感到疲惫，此去天海郡还有七百公里，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莫栩举目打量四周，最后选择了一间装潢并不那么起眼的小饭店，刚一进门，小二便满脸堆笑迎来：“客官几位？”
莫栩打了个“一”的手势，小二呵应一声“好嘞”便把他领到了一张门旁右手边的二人席。
饭店规模小自是不起眼，莫栩环顾四周，来此处用餐的多是一些衣着简朴的粗汉和书生。
正当莫栩准备唤小二来点餐时，一名不速之客突然间夺门而入，把门边的他撞了个满怀。
莫栩被撞的一头雾水，怀中那人给他的感觉体态娇小，柔若无骨，正让他联想到“温香软玉抱满怀”时，一张五官纤细，肤白玉嫩的美人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还没从唇齿间吐出半个字，怀中那人已经向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别出声，本公子在你桌底下躲躲，事后必重金酬谢。”
公子？这是个男的？莫栩满脸雾水中又浮现出一百个问号。
那人也没管莫栩是否同意，就钻入了桌布底下，这会他刚躲好，那边便是一彪人马扬尘而来，大有踏平这家小店之势，吓得掌柜都是缩在了柜台下边。
群马在店前扬起前蹄驻足，马上众人轻甲武装，看起来像是一队骑兵，为首一人体型彪悍，身披贵胄，下马径直走入店中。
那大汉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掌柜的在哪？”
中年掌柜瑟瑟发抖地从桌子后边探出头来，颤声道：“小……小的在，客官大人光临小店，有何需要？”
大汉问道：“刚才你们可曾见一名紫衣锦缎的孩子进来？约莫这么高。”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那掌柜和小二均是木讷地摇摇头，道：“未曾见过。”
原来刚才那公子哥冲进来时蹲着身子，一溜烟撞进了莫栩怀里，又动作连贯地缩进了桌底下，一时间店内的众人居然都是没有留意到。
那大汉见这掌柜不像是说谎，礼貌地做了个揖，道了声“打扰了”，便出门协同同伴去往下一家店。
那一行人一远离，莫栩的双膝之间便突然压上一物，他低头一看差点没吓得仰面摔倒——自是那张白皙秀气的脸。
莫栩满头黑线，一手便把那脸按了回去，俯身低声道：“别出来，这掌柜和店里的人知道了你的衣服，你出来马上就被他们押去领赏。”
桌下那人显然慌张了许多，再不敢露头，问道：“那怎么办？”
莫栩只顾得应付下边这人，却不曾注意已来到他身边的店小二，变故过去，小二笑脸依然，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这一问把莫栩吓得慌了神，一时间没说出话。
小二见他神色有异，于是问道：“客官怎么了？这桌子底下有什么吗？”
“没，没什么。”莫栩连忙摆手，脑子飞转道，“老鼠，对，桌子底下有只老鼠！”
小二听他这么一说，笑容一凝，立刻展现出了专业的服务素养：“什么？哪里有老鼠？客官莫慌，我这就将它逮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俯身往桌底钻，莫栩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双手双脚把小二哥扶起来，解释道：“没事没事，已经跑了，没关系。”
小二如释重负，赔笑道：“实在是抱歉，那客官要不要换张桌子，我马上把这里打扫一下。”
“不用不用！”莫栩一口拒绝。
那小二见他不愿意，终于不再跟老鼠过不去，回归正题道：“那客官你要吃点什么？”
莫栩心想哥儿您就赶紧别服侍我了，到下一桌去吧，随口敷衍道：“随便来几个招牌菜吧。”
“好嘞！”那小二总算是展眉答应，跑去吩咐厨子了。
莫栩如蒙大赦，见小二走远才把背后的行囊往桌子底下一丢，低声吩咐道：“里面有我的衣服，你随便换一身套一套。”
那小白脸点头如小鸡啄米，莫栩别开头不再看桌下，没多久，肘边压着的桌布受力一扯，小白脸穿着一身粗布白衣坐到了他的对面。
衣服并不十分合身，白衫在小白脸的身上显得松松垮垮，更显得他瘦小。
穿惯了锦衣丝绸的小白脸却不在意，向莫栩答谢道：“谢谢兄弟。”
莫栩再一次端详了他的容貌，五官精致，面容姣好，与寻常女子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这让莫栩联想到上辈子看的武侠小说里女扮男装的姑娘，该不会面前的这位公子也是如此。
见莫栩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脸，小白脸很快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兄弟你别看了，我是男的，没有断袖之癖。”
显然小白脸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误会了，光看莫栩的神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而且听他说这话的语气也确实不太像是姑娘。
莫栩犹自半信半疑间，小白脸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白净的胸膛道：“你看，我没有胸，要是你还不信的话，裤子我也可以脱给你看。”
“欸停！我信了，你把衣服穿上”莫栩见他还真有下一步宽衣解带的动作，马上信了个百分百，忙捂住眼睛制止。
小白脸这才嘿嘿一笑，整理好着装道：“我叫欧阳临，玉树临风的临，今年十二，你呢？”
“莫栩，木羽栩，十岁。”莫栩答道。
“什么？你才十岁？”欧阳临一脸震惊地看着身材比自己高比自己结实的莫栩，讶然道，“我还以为你比我大个几岁，想请你当我的保镖呢。”
莫栩闻言一愣：“保镖？”
欧阳临表情认真地点点头，不像是假话。
莫栩摩挲了一下下巴，自己虽然不缺钱，但是看刚才那伙人为了寻欧阳临弄得满城风雨，如果他独自一人，大概没个几分钟就会被抓去。
对方人彪马壮，出门在外，莫栩自然知道趟这趟浑水于己不利，他决定先试探对方几下。
“你打算去哪？”莫栩问道。
谁知欧阳临知道了他的岁数，居然一脸嫌弃地挥挥手道：“得了吧，你才刚到十岁，龙焰都不知道有了没，就别跟我走了，你的恩情本公子改日会还的。”
莫栩强忍住把这家伙按地上摩擦的冲动，面含微笑道：“那不知要当少爷的保镖需要什么条件呢？”
那小白脸心高气傲，昂起头道：“起码得枭龙尊级别才勉强够格吧。”
莫栩也懒得继续说话，“哦”了一声。
“客官，菜来咯！”
店小二吆喝着，端来了一大餐盘好菜，莫栩看了一眼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一二三四五六……”
整整八个菜！
佛跳墙，鸡豆花，开水白菜，灌汤黄鱼，清汤燕窝，海红扒鱼翅，大炒肉炖海参，八仙过海闹罗汉……
每一碟都成色金黄，清香四溢，韩婧前一晚上亲手操持的生日宴与之相比都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一桌子奢华菜勾喉香，撩的饭店一众吃客两眼放光，暗叹这两位是哪家豪门的贵公子，竟有如此大手笔。
殊不知点菜的本人已经恨不得马上逃跑夺门而出。
莫栩咕噜咽了一口唾沫，向小二确认道：“我不是说只要几个招牌菜吗？是不是上错了？”
那小二笑容可掬，回复道：“没有错，这些都是小店的拿手好菜，因为公子没有特地要求，小店便都上了，公子可还满意？”
莫栩恨不得穿越回到点菜前狠狠掴自己两大巴掌，强颜欢笑，开门见山道：“这一桌要多少钱？”
店小二操起算盘，五指如风，指尖算珠一波噼啪脆响后报道：
“总共是三万五千七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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