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38天
车帘被凛风掀起一角,微垂着眼帘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裴昀眼底掠过一丝微凉。
漫不经心地微抬起眼帘,他漆黑的眼眸稍显不情愿地朝明晦交替的罅隙瞥去。
凝着车外来往搬运的的各色人影良久,裴昀虽是不动声色,翠峰却在不自觉地慢慢靠拢。
信手将握在白皙修手间的青盏往临近的小几上一掷,裴昀舒展眉心,阖紧眼帘开始休憩。
声音虽是不大,却引来了在收拾盛放书卷箱屉的浮光跃金二人频频侧目。
余光捕捉到裴昀表情的微动,独自弈棋的裴昉嘴角微勾,捻在修长二指间的凉玉棋子在白玉盘上清脆落声。
薄唇轻启正欲开口之际,有湿冷的寒凉扑面而来,裴昉抬眸看去。
是驭车的马夫将门帘掀开大半,冻得微红的面容映了进来。
“老朽敢问二位郎君可要启程了?”他微躬着身子,态度恭敬,说话亦是琢磨了又谨慎。
面色假作不悦的裴昉,狭长的凤目微眯,轻扫了下偌大的马车空间,音色比凉风还要冷凛几分,“不识时务的,就瞧不见还少一位主子?”
国公府若干小辈中,最属裴昀深得裴老夫人疼惜,便是这日常出行的马车,思虑到他久病身孱,也是独一份的宽敞舒适,便是放眼整个长安也翻不出几个富埒王侯能与之较上下的。
裴昀垂下的睫毛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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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两位郎君,老太君特遣老朽来询问一声,可要启程了?”
裴老夫人身边的章管事在车外问候。
凤眸微眯,裴昀在铺着锦褥的空座上轻拍的手一顿。
裴昀未作声色,裴昉亦是缄默。
“而今外头飘起了盐粒大小的雪点,一会若是晚了点,入山的路怕是不好走呐。”章管事再度提醒。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裴家出行的车队,最前头的是拳脚功夫了得的护院开阵,而后便是载着送往寺庙进贡财物的货载。
裴昀的马车虽是在中间位置,却是载驾中最前且最大的,若是他们迟迟不行,后方的马车亦是只有原地胶着。
“知了。”将悬在手间的碧玺钏子收入袖中,裴昀淡淡地回复到。
“那便劳烦章管事先行回禀祖母,便言我的书卷笔墨有遗落在书房中,已经遣人去取了,一刻后便启程。”
及至章管事的脚步声渐远,裴昀冷哼一声,看向在车门边坐得笔直端挺的浮光跃金二人,目光深邃而寒凉。
“她人呢?”
这个她,不用细想便也知道是皎皎。
两人互觑一眼,很默契地微垂头看向脚尖。
裴昀的语气可不似往日那般似吃饭喝水一般淡然寻常,倒像是在刻意克制一般。
却不是生气。
是不耐烦。
“禀郎君,属下不知。”
作交手礼高过额头,跃金说话的一刹那与裴昀对视,而后像是被烫了一般火速垂下了头。
微蜷的手指略收紧,裴昀蕴满了质问的目光落在了浮光高束在头顶的发髻上。
感受到莫名的压迫,蹙着眉头回想了半天,浮光一拍脑门。
“小夫人似是与其他夫人一车去了,方才回院给郎君寻鹅绒护膝的时候我看到了二房的梁夫人在房中吃茶。”
随着车帘的浮动,裴昀怔怔然看了良久,往复的人影逐渐在他的黑眸中渐化于无。
“扶我起来。”
看着裴昀伸出的手,浮光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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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闹到什么时候?”
浮光推着裴昀往后走到皎皎乘坐的马车前时,她正踩着马凳由着静影扶着自己下车。
腕间有刺骨的寒凉,不由得肩头轻颤,她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皎皎蹙着黛眉抬起水眸看去,眸中潋滟出裴昀的面容。
如惯常般不动声色,却有丝丝缕缕的冷冽朝她袭来。
是致命的危险。
想是被裴昀的气势所胁,皎皎肩膀微收整个人向后缩了下,细腕轻转,是想挣脱。
她愈发想挣脱,裴昀便将手上的劲道收得愈紧。
两人沉默着对峙。
皎皎很快便败下阵来。
“你弄疼我了。”
不远处有裴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在朝此处张望,她敛起了想要往裴昀手背上拍打的想法。
听起来倒像是生气了,不过多得更是埋怨,其间似乎还要些许忌惮。
覆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的细腕上轻挲。
他在打量。
的确很脆弱。
似乎他这么轻扭一下便能被折断。
但裴昀却想让她长些记性。
他亦在掂量。
她什么时候会向自己服软。
微挑的凤目中依旧蕴着冷戾,裴昀的唇边却渐泛起了温煦的笑意。
“还要闹?”裴昀挑眉。
“裴”昀!“郎,你放开我!”
“跟我回去。”
他像是□□的暴君在遏令一般。
事实上,自皎皎为新妇入府后,裴昀周身的戾气都掖藏的极好,但而下他上扬稍蹙的眉宇以及微抬的下巴和紧抿的唇线无一不在肆意散发他的冷冽。
周遭的近侍无一不怯怯地向后退了半步,唯独被裴昀攥紧在掌心的皓腕仍在固执地尝试挣脱。
双目晶莹,眼角微红,紧抿着红唇的皎皎腕间微耷,有些哀怨地凝向裴昀。
仿佛随时她都会梨花带雨。
现下是裴昀被连拔几城。
他不由得松了手,看着上面的红指印,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下来。
“我的马车舒适又宽敞,里头银骨炭又足,你何必在此处”
“三叔和弟妹可真是恩爱啊,这大白天的感情也如此好,可羡煞我们了。”
戚妙清半探出车帘的半张花容笑得分外明媚,话间除了一贯的揶揄还有艳羡。
由着婢子扶着自己下了马车,戚妙清轻捋额角的碎发,而后抚着皎皎的削肩,轻哄到,“三叔说得对,三弟妹何必在此处和我们挤啊。”
用手帕掩着鼻尖,回首看了眼垂下的车帘,她轻声道:“阿嫂我说句不中听的,我们这车架中孩童甚多,这一路上几个小魔头聚在一处怕是要炸了锅。”目光从头到位地轻扫了下皎皎,“弟妹日夜操劳,怕是沿途休憩不得了。”
裴昀甚难得地微笑着看向戚妙清微颔,“所言极是。”
皎皎:“”
戚妙清贴向皎皎咬耳朵轻语。
“还有这琬净前些日吃坏了肚子,虽是服了几帖药,今晨却仍不见好,路上怕要耽搁。”握着皎皎微凉的双手,戚妙清虚伪地关切起来,“而今天寒地冻的,三弟妹身量单薄怕是要害三叔一路挂念了。”
她目光瞥向裴昀。
-
马车踩着辚辚之声朝城外寒山去。
“我感觉今上还是挺在意他的十一子的。”
甫一出城门,裴昉是时将零落的双色棋子挑拣至棋篓中,开口打破了缄默的僵局。
握着竹绷子笨拙地用金线绣着蝴蝶穿花的皎皎眉头也不曾动一下。
若是换做往常,她早就问为何了。
裴昀将此尽收眼底,触在青盏边的嘴唇微勾。
呷了口清茶后,裴昀不疾不徐地问道:“二哥何时开始关系起圣人的家事来了。”
“何叫圣人的家事?圣人的家事不就是国政之事吗?”裴昉一本正经地反驳。
他言之有理,裴昀便不复他言。
但而今储君已立,当今太子生得丰神俊朗,在圣人诸子中更是由着过人的文韬武略而出类拔萃,母家势力更是不可小觑。
大局早定,便是再上心,而后他也只堪为一国之君的左辅右弼。
思及此,裴昀神色微动。
裴昉依旧兀自地说着。
“我给你提过的吏部沈侍郎家中的嫡子沈九思你还记得吧?”磕了只焦糖瓜子,裴昉将手肘抵在小案上,姿态闲适。
眼神落在书卷上的裴昀点头示意自己记得。
“听闻这十一殿下前往紫宸殿述职的时候,圣人顺便考察了他的功课,他一一作对,甚是精彩。而后问及他在看何书,便只是提了在看《水经》,圣人便遣派他去巡查江南道的水利。”
“嗯。”裴昀极其敷衍。
“我突然想起”剑眉微蹙,裴昉稍加思索了下,“上次你做婚宴的时候,他还来吃了杯酒的,生得倒是如坊间说的那般,一表人才!我瞧着他似乎与赵家七郎的私交甚好。”
“赵如琢?”而后裴昀冷声到,“又未邀他,来作甚。”
提及与皎皎有亲缘关系的赵玙之,裴昀的余光不自觉朝她瞥了去。
看到她将兔绒护耳罩在耳边,看似全神贯注,竹绷上的花样却如毛虫一般歪扭。
托着下巴的裴昀极其不友善地笑出了声。
他真想弹下她的小脑袋瓜子。
演技可太拙劣了。
嗯?又在装没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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