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无能无力
昱城知名企业家慈善家白正廉先生，盛誉凌人，美名远播。
可是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永远有忙不完的工作，除了工作就是出差和应酬，留给妻女的时间少得可怜。
那时，舒欢还看不懂父母对视时的眼神，也感受不到平静下的暗涌。
直到有朝一日，暗涌变成惊涛骇浪，彻底覆灭她美好的人生。
她恨着白正廉许多年，直到他躺在医院里，他打电话来哀求她：“欢欢，来看看爸爸吧，让爸爸看看你也行，再不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她明白，他快不行了。
不能否认，即便无比恨他，可，也爱着他。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原谅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因为一见到他，就会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以及墓碑上妈妈的黑白照。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白正廉临死前说的话简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她的心口。
他说：“我和你妈妈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你妈妈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永远都那么让人高不可及，看得到，走不近。”
“她早就知道我在外面有女人，可是她从不指责也不过问，她的毫不在意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我和你妈妈吵架那次，你听到她在质问我那个女人是谁，然后就认定你妈妈的死是因为我想和她离婚。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和她离婚，哪怕她心里从来没有我……她那样质问我，只不过是觉得，两个犯错的人可以互相抵消……”
“我也说了，我和你妈妈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她的初恋。
你妈妈，活了几十岁，还是和少女一样天真，还是那么爱做梦……就在她出事的前不久，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她为了那个男人宁可放弃所有，其中也包括你……”
“可她就是太单纯了，那个男人根本就是贪图她的钱，当她净身出户后，那个男人不但不肯要她，还羞辱了她一番，所以她才会想不开。”
舒欢怎么可能相信，她一直认为，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凭什么让白正廉一张嘴颠倒黑白？
面对她提出的质疑，白正廉又说：“我没有骗你，你妈妈留了一封遗书，还有那个男人的照片，就锁在我书房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事的，你恨我就算了，别怪你妈妈，她也是遇人不淑，遇到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变得越来越……”
“总之，放过你宁阿姨和瑶瑶吧，她们都是无辜的，还有遗嘱我已经立好，你们三人……”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原来只是为了那对母女。
她冷笑着，“谁在乎你的臭钱！你把我叫过来不就为那对母女求情，可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欢欢，你——”
“我恨你，永远恨你！哪怕你死了我还是会一直恨你！”
白正廉像是终于泄了气的球，“罢了，如果你想恨就恨吧，我还是那句话，瑶瑶是无辜的，你为什么非要跟她抢男人呢？”
“我妈也是无辜的，宁彩萍为什么要跟我妈抢男人？我就不无辜吗？宁茜瑶为什么要和我抢——总之，宁茜瑶的妈妈抢了我妈妈的男人，那我就要抢宁茜瑶的男人，一报还一报。”
白正廉激动得大叫：“你不能这样啊！欢欢，你绝对不能这样错下去了！”
她没有再呆下去，直接回家进了白正廉的书房。
遗书是真的，照片也有。
这么骇人的真相她宁可什么都不知道。
拿到照片后，她当然是找人去查了那个叫梁书涛的男人。
在知道整件事后，她完全没法面对梁昱景，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便他那么无辜，即便他也算是个被他父亲祸害的受害者……可是他姓梁啊！他身上流着那个男人的血，她真的没办法面对他，即便她爱他。
她怎么会不爱梁昱景呢？
医科大校门口远远一瞥，她就觉得他莫名熟悉，那时还没想出来他就是那个卖粽子的男孩。
后来在西河湾喝醉酒那夜，是他拉了她一把，她才想起他是当年那个男孩。
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个人信息，她去找他，想问他是否还记得她，她只是想跟他做个朋友而已。
可他偏偏要露出那种厌恶的眼神，激起了她的胜负欲，她想：如果不能让他爱上自己，她就再也不姓白。
可是跟他相处下来，倒是她一点点陷进去，他长得真好看，就像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样貌、声音、身上的气息……她全都喜欢。他人也很好，他的温柔，他的细致，他坚定的品性，他的一切一切都那么好。她早就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他的好令她越来越喜欢他，还是因为喜欢才觉得他越来越好。
唯一的不好，就是他居然是宁茜瑶的男朋友。
但没关系，她喜欢的男人，抢过来就好了，顺便还可以报复一下那对母女不是吗？
后来，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终于不用再想办法报复谁。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是梁书涛的儿子呢？
她怎么可以爱梁书涛的儿子呢？！
再也不能让梁昱景爱上她了，
……
昱城这么大，舒欢没想到会在咖啡店里遇到宁彩萍。
宁彩萍已经看到她，并且喊出声来，原本想装作没看见的舒欢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萍姨”。
宁彩萍走近了，笑着问：“欢欢，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们聊聊。”
“聊什么？”她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随便聊，说说你现在是做什么职业，过得怎么样……”
舒欢语气疏离：“我没什么可聊，一切都好。”
“那我们聊聊你妈妈？”
犹豫了一下，舒欢点点头，“好。”
招来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
“这家咖啡店原来的老板娘和你妈妈是朋友，以前我们偶尔会来。”宁彩萍的视线落在墙上的壁画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寂寥。
片刻后，她收回视线，望向舒欢：“我和你妈妈是高中同学，还有你爸，还有昱景的父母，我们都是高中同学。”
舒欢怔愣片刻，问：“然后呢？”
“我们五个读高中的时候是很要好的朋友，你妈妈那时候可是学校出了名的美女，样貌上，你倒是随她。那时候啊，追她的男生可多了，你爸爸就是其中一个，昱景的爸爸梁书涛也是。梁书涛长得也不错，又能说会道，喜欢他的女生也多，你妈妈当年就喜欢他。但是我们那时候，哪敢像现在的小年轻，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喜欢一个人都偷偷藏在心里，要么就是写在日记里，顶多是告诉最要好的朋友。你妈妈当时就告诉我，她喜欢梁书涛……”
“后来，你妈妈在外地念完大学回家，就和梁书涛在一起了。但是你爸爸也一直喜欢你妈妈，而你外公外婆觉得梁书涛那人不怎么靠谱，逼着你妈妈嫁给了你爸。在那之后，梁书涛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徐桂芝结婚了。”
舒欢插了句嘴：“那你和白正廉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宁彩萍并没有介意她的称呼，“我那时候在你爸公司上班，又是老同学，所以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会和我说。据我所知，自你出生后，你妈就再也不肯让你爸碰她。”
白正廉每年捐钱给农村修桥铺路，为贫困地区建学校，资助福利院，在媒体面前慷慨激昂地演讲，要把爱洒向全国，可就是这样一个大善人，却没有时间陪伴妻子和孩子。
却不想还有这一层。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
“是啊，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你们的家，哪怕一直见不得光，只要能呆在正廉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瑶瑶之前一直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舒欢说：“这些，他都告诉我了。”
“我知道，原本我们是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事，但是后来，不说又不行，我们都不想你一直活在仇恨中，你爸爸是爱你的，要不然也不会怕你接受不了，宁可让你恨了他那么久。”
“我明白。”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想明白了，所以她早就放下怨恨了。
“欢欢，我有个不情之请。”宁彩萍将手覆在舒欢手背上。
舒欢扫了一眼那只手，“你说。”
“如果你喜欢昱景，就不要顾及瑶瑶，瑶瑶太倔了，明知道昱景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可她就是死拽着不放手。当年你走后，昱景就和瑶瑶分手了，可瑶瑶她……她竟然用自杀来逼着昱景继续和她在一起，你说她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她继续和昱景在一起啊。所以你要是还喜欢昱景，可不可以……”
舒欢打断她：“对不起，我不可以。”
“为什么？就因为你妈妈……”
舒欢想了一下才道：“当年确实是因为这个，但现在我已经不爱梁昱景了。”
她又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宁茜瑶和梁昱景在一起，就去和梁昱景说吧，我觉得他会理解你的。”
宁彩萍收回手，点点头，“好吧，那我再想想。”
舒欢说：“其实，我觉得梁昱景应该不会再和宁茜瑶分手了，不是都已经订婚了吗，梁昱景那个人很有责任感，我相信他以后会对宁茜瑶好的。”
宁彩萍面露愁容，“哎，我是不希望他们重蹈老一辈的覆辙……要不，你去帮我劝劝瑶瑶，她说不定会听你的话。”
“听我的？怎么可能！”舒欢简直不可置信。
“你是不知道，因为没有爸爸，瑶瑶小时候一直很自卑，后来终于有了爸爸，知道还有个姐姐，高兴得不得了，总是拉着做饭的阿姨打你的事，还偷偷跑去你学校看过你，回来就告诉我，她看到姐姐了，长得可漂亮，可是她不敢上去跟你说话。”
宁茜瑶竟然还……呵呵，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了。
“可那是在之前吧？她知道我和梁昱景的事后应该讨厌我都来不及吧？”
宁彩萍道：“怎么会，其实她早就看出你和昱景彼此喜欢，可她什么也没说，不是吗？”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吗……舒欢无意识端起咖啡杯子，抿了口咖啡，苦味在嘴里蔓延。
宁彩萍又道：“一个是姐姐，一个是男朋友，两个都是她喜欢的人，所以，她一直在等你们开口，无论你还是昱景提出来，她都会放手的。”
仇恨原来真的可以蒙蔽人的双眼，以至于忽略很多东西，忽略了梁昱景的爱，忽略了宁茜瑶的讨好，还有白正廉以及眼前的宁彩萍，他们其实都是关心她的。
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消化掉宁彩萍的这番话，舒欢才开口：“那是以前，她现在可提防我了。”何止是提防，那件事发生后，恐怕恨她都来不及吧？
宁彩萍摇摇头，“不是提防你，那是因为她觉得你伤害过昱景，你伤了她最喜欢的人，她气不过罢了。但她其实还是把你当姐姐的，只是嘴硬不肯承认。”她顿了一下，“瑶瑶她没什么坏心眼，生气的时候随便哄哄她，保证什么气什么怨都忘了，欢欢，别跟她计较好吗？毕竟你们是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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