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拉拢
“她真这么说?”莫宸下颌线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要砸了手里的折子。
贵春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脸上还在往下滴水,小心道:“郡主那脾气,奴才实在劝不住啊!”
莫宸没说话,殿里彻底静了下来。
贵春颤着肩膀微微抬头,他其实更怕莫宸会真的追出去,毕竟皇上为了郡主不顾身份从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恰好莫宸放下折子看了过来,贵春连忙又垂下脑袋。
“你继续说。”莫宸道。
“郡主在边境待了一年,身手比从前更甚,不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奴才追也追不上,只好回来复命。”贵春顿了顿,斟酌着继续道,“皇上,如今人大概已经快到宫门口了,还要派人”
“不必了。”莫宸又拿起一本奏折,“心里有气是该撒出来,由她去闹吧。”
贵春看见莫宸脸上并没有什么恼意,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郡主好不容易回宫,皇上又何苦跟她置气。”
莫宸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回答道:“不是朕想跟她置气,是她偏要与自己过不去。”
贵春从地上爬了起来,十分有眼色得为莫宸换了一盏油灯,看着莫宸提笔在澄黄色的蚕丝绫锦上书写,而后拿起摆在一旁的印玺,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贵春,朕如此放任她,究竟是对是错?”莫宸眼中似是染上了那殿外的水雾,让人一时迷茫。
贵春放好油灯,斜着眼睛瞄了一眼上面的字,可惜他大字不识几个,并不知其意。
“皇上从来疼惜郡主,想必郡主心里明白。”贵春道,“许是郡主今日没想通,时间一长,郡主自然能体会皇上对她的心意。”
莫宸听罢,将印玺摁在上面,又拿了起来,贵春连忙上前接过来放置好,却见一旁的莫宸盯着那上面的字出了神。
殿外的雨声越来越大,莫宸像是累极了般倚在龙椅上:“她心里若是真的明白,又怎会执意要翻南平王旧案,甚至不惜与朕翻脸。”
“皇上息怒,是郡主糊涂啊!”贵春心中大震,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皇上当年在太后殿前磕破了脑袋,血染长阶才换得郡主一条性命,如今怎可”
莫宸闭上眼摆了摆手,似是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此言仅此一次,恕你无罪。”
贵春自知失言,便闭上了嘴。
“去换身衣裳,随我去揽瑛阁。”莫宸手撑着额,声音很轻,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
贵春默默退了下去,准备东西。
这一年来,他已经习惯莫宸去揽瑛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但他仍不明白,如今人都回来了,圣上为何不把人留在宫中。
人人皆道自古帝王皆薄幸,却无人知,莫宸就差把承乾殿整个搬到那偏僻冷清的揽瑛阁。
宫门外。
白岭月咳得脸上通红,扶着封翊的手臂,似乎是没力气再开口说话。
不过她没有力气,旁边这位显然有。
“皇上不是一向对郡主疼爱有加,怎么就让郡主淋着雨出来了?”封翊拨开白岭月被雨水粘在脸颊上的发丝。
白岭月直起身,看着封翊张了张嘴,但没吐出什么言语。
封翊挑了挑眉,继续道:“赶紧回府暖着,回头受了凉,皇上该心疼了。”
白岭月:“”
两人如今皆是一副狼狈样儿,白岭月上下瞥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的封翊,显然不肯吃这个嘴上的亏,道:“走吧小侯爷,毕竟您若受了风寒,倒确实没人心疼。”
说完,白岭月便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去。
封翊追上她,又往前了几步领先于白岭月,微微侧头轻笑:“不会心疼主子的属下,放在身边有何用?”
白岭月瞬间便听出这人拐弯抹角的意思,于是快步走到封翊前面,头也不回道:“普通病症也要叨叨,如此弱不禁风的主子不跟也罢。”
封翊眼神扫过她的侧脸,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以下犯上,真是放肆。”
两人几句言语之间,不远处一辆马车正在赶来这边。
“主子,郡郡主。”罗天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两人俯身行礼,“郡主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从前多有冒犯。”
白岭月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吓吓他的机会,严肃地摆起架子:“本郡主不接受,待我明日奏明皇上,依我朝律法定罪。”
罗天抖了两下,觉得腿有点软。
白岭月递给封翊一个眼神,绕过罗天钻进马车里。
“主子”罗天可怜巴巴地看着封翊。
只见封翊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唉,认命吧,我也救不了你。”
两人在马车立坐好,外面的罗天淋着雨哆嗦着拉起缰绳。
自从今日在殿上知晓白岭月的身份,他那点心意尚未发酵,便被身份天差地别的恐慌燃烧殆尽,一点灰都不敢剩下。
唯一赋予他勇气的那盏花灯,早就在樊城时随着封翊挥下的剑,被劈得渣都不剩。
从此往后,他想也不敢再想。
驾——
马车缓缓行驶,里面传来两人的说笑声,不知是因为白岭月故作恐吓的话还是雨越来越大,罗天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回到侯府后,周宽已经准备好了姜汤。
定北侯府上下没有使唤的侍女,只有一个做饭的婆子,剩下的全是家将。
此时已是深夜,那做饭婆子已经歇下,周宽这木头也没好意思去打扰,于是自己在灶房找到姜,皮也没削,直接扔进去煮了一锅汤,等着这三个人回府。
封翊看着这碗里原生的姜,皱着眉推给了罗天。
白岭月更是看都没看一眼,只听是周宽煮的汤,立马溜回房了。
只有罗天抱着三碗汤闭眼就往喉咙里倒,颇有借汤消愁的意思。
周宽欣慰地看着他,心中暗想,自己的厨艺果然有所长进。
在都城这段时间,他正好闲来无事,去帮灶房婆婆倒也是件不错的事。
定北侯到都城,宴请不断,几乎日日不在府内,自然是不知道周宽已经完全沦为灶房婆子的下手。
于是乎,封翊只好带着白岭月日日去醉香楼,虽不至山珍海味尽数尝遍,但至少也是酒足饭饱。
只可怜罗天堂堂一个将领,差点上街去跟乞丐抢饭碗。
所幸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尚未半月,周宽便被回府的封炳成派去了别处,罗天终于得救。
与此同时,宫中来了圣旨,命封小侯爷与郡主明日进宫面圣。
白岭月知道,莫宸终于做好了决定。
定北侯也不宜在庆安长待,大概不日也要回到北疆去。
晚上,几人坐在侯府的大厅中,封炳成坐在首位,其余人相继在两侧坐下。
“郡主在侯府这几日,可还习惯?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尽可告诉翊儿。”封炳成没有沙场上那么凌厉,此时只如同一个父亲询问儿女想要什么那样,语气温和。
白岭月一时有些恍然。
她从小与白震尧聚少离多,白震尧每每回王府,对她的要求也都是尽力满足。
而定北侯的神态语气便像极了父亲褪去一身军甲回到家里的模样。
“咳,想什么呢?”封翊从旁边拍了下她的胳膊。
白岭月一个激灵,抬手碰翻了茶杯:“岭月失礼。”
“无事。”封炳成没有女儿,看着她倒是怜爱,“郡主在北疆营中一年,老臣竟丝毫不知,郡主莫怪。”
“侯爷言重了,岭月此番磨练,受益匪浅,也多亏了小侯爷的悉心教导。”白岭月有些不敢直视这位老将军。
“嗯,郡主心智坚韧,非寻常闺阁之女,颇有宜德长公主当年的巾帼之风。”
“侯爷谬赞,岭月为北疆尽微薄之力,不足挂齿。”
封炳成轻轻一笑:“郡主既在北疆立下军功,出自北疆军营,便算得我的部下,待在侯府亦不算逾矩,郡主尽可宽心。”
白岭月点头,心想这封将军果真与封翊是父子,两人说出来的话都是大同小异。
她这算不算找了个夯实的靠山。
“明日入宫,郡主有何打算?”封炳成问道。
“自然一切听从皇上安排。”白岭月面容沉静。
白岭月这话已经算是明显的站队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皇上耽搁这么久,定是要封她个一官半职的。
而朝廷如今两派纷争不断,太后的势力明显居于上风,莫宸亦不会坐以待毙。
白岭月并不想隐瞒,如此明白的告知定北侯,也是在提醒他。
此次回朝便是已经趟进庆安这滩浑水里,便再没可能独善其身,提早表明立场才是明哲保身的最佳选择。
但封炳成也只是继续问了其他人一些事情,最后散去时叫走了封翊。
隔日,封翊与白岭月一同进宫。
两人再次跪在大殿之上,静静地听着莫宸先例行说些夸赞将士之言。
“郡主白岭月胆识过人,任疾射营提督一职。”
白岭月俯首叩谢:“臣白岭月谢皇上圣恩,今后定不负使命。”
莫宸果然如她所愿,疾射营属四大营统筹,莫宸把她调到了段恒的手下,日子肯定不会太难过,只是
“定北侯之子封翊有勇有谋,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
白岭月有些怔愣,皇上为了牵制定北侯会把封翊留在都城。她能想到,定北侯跟封翊定然也能想到。
但是没人想到,莫宸居然让他去锦衣卫任职。
封翊久久未动,像是有些抗拒。
“封小侯爷,还不谢恩?”贵春在一旁提醒道。
封翊缓缓开口:“臣封翊谢皇上圣恩。”
白岭月心中已然明了,莫宸让她去四大营是巩固。
而让封翊任职锦衣卫,这是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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