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贪污
大概是这声音太能蛊惑人心,白岭月当即愣住了。
“不行!”白岭月唰地站起身,把手抽了出来,有些紧张地盯着封翊看。
那姿态倒像只怕被捉去而全身竖毛又伸爪的猫儿。
书房里静默着。
片刻后,封翊低低地笑声从掩在唇边的拳下传出。
白岭月手心有些出汗,她胡乱在背后的衣服上抹了一把,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反应是有些太激动了。
“岭月,你是不是误会我了?”封翊笑意仍然难掩,微微抬着下巴看她。
白岭月轻轻挪着步子又往桌边的凳子上靠:“误会什么?”
“我的意思是让你留宿在侯府即可。”封翊话语稍稍一顿,眼神透着戏谑,“并非让你今晚来赏我的帐前穗。”
此言刚毕,白岭月便捏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气鼓鼓地踹开书房门走了。
“诶,急什么?”封翊冲着窗外的身影喊道:“走慢点,别噎着了。”
但窗外那人仿佛脚下生风,头也不回地越走越快。
白岭月在侯府住的那间院子,封翊让人一直打扫着,东西也都没换。
所以她在踏进去的时候,便有一种从未离开的感觉。
不过她前脚刚进门,罗天后脚就跟了过来,站在外面敲了几下。
“郡主。”罗天轻声唤道。
白岭月推开门,缓缓靠在门沿上:“怎么了?罗管家。”
谁是管家!
罗天气愤,他好好一个副将,如今让小侯爷使唤来端茶送水,着实让一个常年握刀舔血的人心中不平。
但封翊哪管这些,并非府里缺人,只是周宽已经跟着定北侯回了北疆。
罗天在跟前使唤起来更顺手罢了。
“”罗天对此很是愤懑:“郡主用茶,小侯爷说怕您噎着。”
白岭月看见这壶大红袍,对封翊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封翊让你送来的?”
“是啊。”罗天不明白封翊一壶茶怎么让白岭月脸色骤变,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添柴加火,“郡主息怒。”
白岭月果然一听这句“息怒”,想起封翊方才的戏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拎了这茶水便摔上门。
罗天这才施施然往回走。
夜晚寂寥,微风徐徐。
今夜事情颇多,封翊早就没了睡意,他吩咐完罗天送茶,便也没回房休息,仍然待在书房的案台边。
封翊在书房时,从不喜欢关上这案台边的窗户。
从此处向外望去,恰好能看到这院中立着颗大槐树,如今正是槐花盛开正好的时节。
风一吹,那小白花便落了满院子,阵阵香味飘进书房。
他儿时便是靠着这香味翻完一本又一本的书,写着一张又一张的字。
封翊握了好久的笔却没有动,只静静坐靠在窗边,目光涣散地望着院中。
如今树已亭亭如盖,却再不见故人身影。
又一阵清风吹过,一朵白色的槐花随着吹进来的风,轻轻砸在了封翊的额上,复又掉落在他手边,便好似故人迟来的问候。
封翊指尖拨了拨手边的花,神色温柔,嘴唇动了动:“娘”
不近不远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封翊的回忆,他握笔的那只手这才落下,仿佛刚刚才想起自己要写什么。
罗天没有进屋,而是直接站在了窗边。
“主子,已经送到。”罗天看起来有点蔫儿,双手撑在窗沿上,把落在封翊案台上的小槐花一个个捡起来往嘴里扔。
封翊瞥了他一眼,道:“改天让府里的婆婆做槐花饭吧。”
罗天静默了片刻,知道自己小侯爷这是想念夫人了。
夫人故去的那年,也是这样槐花飘香的季节,但那时候院中的这颗大槐树不过是刚埋进土里的小树苗。
小侯爷幼时不爱杵在书房念书,夫人便承诺等树苗长大,做槐花饭给他们吃。
可他们没等到来年。
封翊手底下的笔还在动着,只是很多时候他坐在这里,心容易飘向院里。
罗天咂摸着口中的甜味,偷偷瞄着封翊的神色,扯着刚才的话问道:“主子,那谁去吩咐厨房,谁又去勾槐花?”
封翊放下笔,将纸面平铺压住,才抬头奇怪地看了罗天一眼。
眼神好像在说,这是什么没脑子的问题?
“难不成我去?”封翊反问。
罗天一脸愁苦样儿,活像一个怨妇:“小侯爷啊,我罗天虽不是什么当世名将,但也是条在北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汉子。”
“嗯,然后呢?”封翊点点头。
“方才郡主她竟然叫我管家!”罗天忒忒不平。
封翊嘴角微扬,认同道:“她这个想法不错。”
罗天:“”
多这一句嘴干什么,他就知道他们家小侯爷的心早就偏到天灵河尽头去了。
罗天仍然没有屈服:站在窗边无声地表达着不满。
“那你想如何?”封翊问道。
“小侯爷如今任职北镇抚司,倒是也应该给属下一个效力的机会。”罗天念叨着。
封翊垂下眼睫,这事儿他倒不是真没想过。
毕竟如今身在庆安,为官便需要处处打交道,但罗天性子太过刚直又把心思都写在脸上,进北镇抚司简直就是兔子入了狼窝。
不过,他心中倒还真有一个好去处。
“北镇抚司自然去不了。”封翊看向书房桌子上那空了的盘子,缓缓道,“疾射营如何?”
“疾、疾射营?”罗天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嗯,所以别惹着那位主儿。”封翊道,“这事儿她若办得下来,我都得欠她一个人情。”
罗天兴奋得拍了一把窗沿:“多谢主子!”
看着罗天蹦蹦跶跶地跑了,封翊把写好的东西折了折,随意地翻出一本古书夹了进去。
罗天想带兵,他又何尝不是。
但眼下很多事情不清不楚,他也只能按照上面那位的意思来。
封翊翻开堆在一旁的卷宗,全都是今日送来的。
虽与手底下这件贪污受贿案无关,但都是这几年比较大的案子。
他需要尽快熟悉北镇抚司的职务以及这趟浑水都参了些什么。
这一看,便是一夜未合眼。
天亮后,封翊也没有回房休息,而是急匆匆地去了北镇抚司。
这案子如今少不了跑动。
而白岭月从院子里刚跨出来,便瞧见远远站着一个人。
她走上前:“罗管家,站这里是准备打鸣么?”
罗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郡主,小侯爷已经将我给了你。”
“什什什、什么?”白岭月打个哈欠,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
“噢是这样,小侯爷让我以后跟着你走。”罗天又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
“封翊人呢?!”白岭月气道,这人一天天净给她添堵。
“一大早就去镇抚司了。”罗天道。
白岭月没听罗天继续唠叨,直接冲向了封翊的书房。
人确实已经走了。
封翊好像知道白岭月一定会来一样,案台上压着一张纸,密密麻麻地字迹皆出自封小侯爷之手。
这飞白体赏心悦目,但内容却让人不那么舒心。
白岭月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最终把这张纸撕了。
这人还真把罗天扔给她了!
于是,秉着封小侯爷都开了的金口,白岭月只好带着罗天不紧不慢地往疾射营走。
“饿么?”白岭月朝着身后问道。
“全凭郡主做主。”罗天心情畅快,想着自家小侯爷说不能惹这位主不高兴,于是恭恭敬敬道。
“……”白岭月加快脚步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两人捧着热腾腾地烧饼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
“你们府中刚遭了刺客,封翊也敢把你派到我这儿来?”白岭月把手里烫呼呼的烧饼来回换手。
罗天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是啊,我也纳闷,不过他什么时候怕过刺客。”
白岭月跟着点点头:“那贪污案又是怎么回事儿?”
罗天警惕地扫了周围一眼,一大早街上的人还没有那么多。
他凑近了几分,压着声音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姜川你知道吗?”
白岭月摇了摇头。
“此人是正七品都给事中,这官职品阶虽不高,但权力不小,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查六部百司之事。”罗天边吃边说道,“此人在外派于平州时,曾与当时平州布政使关系甚密,其实官员私交算不了什么大事,即便那平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以如今朝廷风气,收点好处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然后呢?”白岭月吹了口依然烫手的烧饼,眨着眼睛问,“那平州布政使出了什么幺蛾子?”
“郡主果然心思敏锐,那平州布政使确实在今年年前出了件大事。”罗天道,“在今年去往平州的车马中,发现了一队茶商”
白岭月瞪了罗天一眼:“说重点。”
“重点这不就来了。”罗天笑道,“但那车队的后几箱子却不是茶叶,而是银子以及大批量的珠宝。当时那监察的守卫觉得不对,便把这事儿上报了,没想被当地衙门压了下来。不久前,平州人口失踪案便被捅到了庆安,这才发现那些银子的来路不正。”
罗天说话说不到重点,说到重点上又是三言两语前不搭调,听得白岭月一阵晕眩。
不过她倒是捕捉到几个关键信息。
姜川身为都给事中,当年外派到平州实行稽查时必然也是发现了什么,不然如今也不会有这起贪污案。
茶商的事情被那么快压了下来,自然与平州那布政使脱不了干系。
而最关键的该是这人口失踪案
想到这里,白岭月心头涌起一股恶寒,她猛然抓住罗天的手臂问道:“失踪案,平州的失踪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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