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1风甚喧嚣，抬头就是水洗蓝的苍穹，脚下人流车流如蚁行，颇有种指点江山、君临天下的大气和错觉，这是超高层建筑里独有的景象。
琉璃收回目光，懒懒地靠在阳台边，内心却不如表面这么淡然。
有的人你以为你早已放下，可你见一面试试呢？
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抗拒，来到横滨城之后她一直处在矛盾的夹缝里。想要隐藏行踪，想要谁都找不到她；又渴望那个人可以破开一切向自己飞奔而来，不带一丝犹豫。
她的视线穿越茫茫的建筑层，看向只成一条线样的海洋。百川汇海，倾盆大雨覆泻，海洋始终是海洋，而她就不同了，稍纵即逝的爱刻骨铭心。
她想起了拉普拉多鲁问她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愿意种玫瑰？”
“我不想看见他一点一点地凋谢。”
这世间有什么是永恒的吗？
如果有人知道她内心的困顿大概会大吃一惊，知晓她情史的人都会感慨一句“你没有心”。
在她身侧的可以称为男朋友的人几天换一个新的，可她真的没有心吗？大概不是的，每当她心里越想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就觉得内心犹如深沉的黑洞，空虚至极。
她自小就看着白野玩转于形形色色的女人之间，百花丛中招蜂惹蝶，最后毫不留恋地离开。强大如父亲，也没能守下母亲。
所谓爱情大抵就像金砂，细腻灿烂，终究归于风中，虚无缥缈。
但是她却在心里默默希冀着，渴望那人为她劈开荆棘丛，向她伸出手说，”看，这是真的。”
那是一种莫名的温暖，仿佛坠入深渊也会有人抱紧了你。
名叫日暮琉璃的人还喜欢着中原中也，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推开了这扇门。
2逃跑？她这辈子从没做过这么懦弱的事情，那只是可悲的狡辩和借口。
总之逃跑是懦弱的人才有的行为，但今时今刻她突然想跑，拔腿就跑，逃出这个房间，逃离这座城市。
入眼处，带着帽子的中原中也的面前跨坐着一个女孩，女孩有双极美的长腿，带着如碎钻般的光点，本就未过膝的裙子在腿根部高开叉，看起来真是艳丽至极。
屋里众人的眼神都被开门的人吸引住了，只有中原中也不忘拍拍那个女孩的肩示意该起来了，女孩一脸娇羞地起了身，乖乖落座。
他扭头站起想和进来的人打声招呼，话到嘴边全部消失，起身的动作也僵住了。不可言明的熟悉感和窒息感在一瞬间如狂风巨浪般像他裹挟而来。
进来的人眼光在他和刚刚的女孩身上扫视了一瞬，又很快收回。她的眼神越过那些人，冲里头的北村鹿芒和植村秀招了招手。
“头儿你终于来了！快来快来！在做游戏呢！”植村秀忙不迭地空出一个位置招呼着来人。
她又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中也，没有言语，只是给出了一个像是嘲弄般的轻笑。
他想伸手抓住她，琉璃却不带丝毫留恋地转身，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对一旁的两人吐了吐舌头，满脸的笑，双手合十说着抱歉。她又转头看着和他们一起的银色西装或轻纱长袍的，带着万种风情妆容的男生，未着甲油的指尖轻点。
她会意地笑了笑，“果然懂我啊，这么多美男。那么今晚哪位帅哥要陪我喝酒呢？”
她笑的几分轻浮，望向那些坐成一排的牛郎。
中原中也回过神来，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她，双手却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嘴唇嚅了嚅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坐着，好像在打量，好像在探究，好像在思考这是梦还是现实，眼前人是真是假。
蝴蝶夫人眼神示意让牛郎们上前一步，琉璃扫了那一排的人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面露惊异，“阿樁？”
一排里最靠后的男子颔首应道，“日暮小姐。”
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这是个长相温润的男子，说是男子，也只是因为知晓他牛郎的身份，他的长相介乎于男孩与女孩之间，没有丝毫的锋芒，他微微鞠躬，扬起了一个恬静的笑容，像是坠入了温柔乡。
“啊你们认识吗？”植村问。
“好像是原本桃源里的招牌牛郎吧。”北村说。
“桃源里？那个银座下最大的风情牛郎店？”植村秀吃了一惊。
北村鹿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她可是那家店的钻石vip，只要一句话管你是不是在陪其他小姐都要滚过来的那种。”
蝴蝶夫人款款笑道，“momo虽是新来的，但在此之前已是另一家牛郎店的招牌了，不会让小姐失望的。”说着，手稍稍推了推momo示意他上前。
“momo？”植村问道。
“那是他的花名，琉璃喊他叫阿樁。”北村说。
原来是爱称么，植村心里嘟囔着。
momo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穿着和服的人，像江户时代的人一样敞开衣襟，隐约可见清秀的肋骨，脚踏木屐，一步步向琉璃迈去。让人不禁想到早樱盛开的街道，花雨微微，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年轻武士漫步走向青梅。
不对劲，植村心里暗自疑惑道，他确是见过琉璃用牛郎们交谈的模样，但今日这番…似乎过于熟络和热切，倒显出几分做作来。而且琉璃笑得越是开心，他就觉得越是恐怖，对面那堪比冲击波的视线实在是让人坐立难安。
一派如梦中画的景象在一道厉声中破碎。
“差不多该给我够了吧！”
坐在中间的中原中也低吼了一声，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战，momo也停下了聊天的脚步，有些迟疑地看向琉璃。
但她只是懒懒地托着下巴，像是不屑地嘲笑，她冲momo勾勾手，“我说干部大人，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你说我管太多了？嗯？”
包厢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尽管中原中也的帽檐遮挡了视线，但他们都知道那双蓝目里该是怎样的一番喷薄欲出的景象。
“对”，她耸了耸肩，“你管的好多，合作对象今儿想尽个兴，港口黑手党也不许吗？”
“哦？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我的面前叫牛郎，和他喝酒？和他调情聊天，还让我不要管？”
中原中也抬起了些头，眼里寒芒闪烁，下属们仅是瞥见一角就觉得脚底生寒，如坠深渊。
琉璃笑了一下，精致的妆容此刻更显的妖冶，“这你也要管吗？难得这桩生意双方都谈得很愉快不是吗？”
植村心想哇靠这生意他妈的不是师兄负责的吗？
而北村只是瞥了她一眼没做声，植村心里更是懵逼我靠师兄你管管她啊！你辛辛苦苦搭的桥马上要塌完了！
中原中也眯起了眼睛，不做言语，不做阻拦，但却让人感到威压更甚，就像极狱深渊里脚踏硫磺火的魔龙，丝丝地吐着血染的龙息。
“过来。”她收起了那副悠然的面孔，直接拉过了momo的手，让他往自己这更近了些。
室温降到了零点，香槟的气息和酒后的沉迷刹那间散去，饶是再迷糊的人都该看出来这股祸源为何，何况在座的无一不是人精。
“那个小子的手会被砍掉，不，他的头会被重力碾碎，我说到做到。”中原中也的心中涌生怒气，说出的话带着浓郁的杀意。
他甚少这样动怒，那件事之后就算是歼灭敌人，或是处决叛徒，他的情绪都鲜少有太明显的波动。
“头…头儿…”植村有些怂了，低声地提醒她，一手悄悄越过北村的背轻拽了一下琉璃的衣角。
他就算是个女孩手都没牵过的□□丝，看着冰里火里的架势也该明白这两人之间不对付。
他有些欲哭无泪，头儿啊，横竖不过是个男人，你放了呗，你从高中起风流韵事络绎不绝何苦在这和一棵一米六的歪脖子树置气呢？
其实他应该暗爽一下，他是个情感经历空白得比新刷的墙还白的臭□□丝，其实也不是白，而是因为他多半就是高富帅身后的背景板，所有人都把他当一个笑话，一个实打实的炮灰。
可现在面前这个小矮个可不就是无数女孩追捧的帅哥么？别看这些面若妖精的女孩们一个个胆子小像是怕他，那些妩媚的眉目多少次偷偷瞥向这个戴帽子的身影又默默收回。
头儿高中起就是万花丛中过沾了一身叶的人，她是真换男人如衣服，没有一个超过半个月，那些人都说她没有心，图个新鲜，可此番情景难道真是没有心么？
两个被人成天追着捧哭着闹着上赶着倒贴的人如今也终于跌倒了，体会到了□□丝们爱而不得，相互置气的模样了，他本该觉得大快人心，为自己独孤的二十余年出了一口气，或是默默当一个吃瓜群众。
可他却觉得很伤心，心里头像是堵着了。
一开始他知道这个接头人叫中原中也的时候他内心雀跃了一下，来的路上也和师兄逼逼赖赖说嘿要看头儿的横滨风流史了。
见到这人时腹诽有些矮了，但样貌气质能力一样不落，他还暗自点点头，怪不得拿捏了。
可两人真的对上时，他觉得头儿说出话一句比一句带刺，一字比一字冷漠，可其实她心里是难过的。对面的中原中也此刻杀气迸发，让人恐惧，可他有多凶厉，植村就觉得他有多难过。
其实这也不干他的事，但他就是连坐在一旁嗑瓜子看戏的心都没有，同情心泛滥。
“喝个酒聊个天而已，中原干部何必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嗯？干部大人自己不也玩得很开么？”
她软了一口气，抓着momo的手也松开了。momo自若地坐在她旁边，规矩地留了半个身位，黑底红花的和服，活脱脱像一个护卫公主的年轻武士。
那双蓝眼睛狠戾地凝视着对面的人，中原中也一字一句地说：“那边的小子，给我小心你的手。”
这一个插曲后，大家其实都玩的不是很畅快了，毕竟包厢的中心是这股低冷气压的源头。植村明秀看着光喝酒不敢言语的大家，壮着胆喊了一句：“要不要继续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这话引得众人侧目，男男女女们偷着眼打量着中原中也，但他只是翘着腿抿着酒，察觉到打量的目光，他迅速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可以，尺度不要太大。”
意识到些什么的众人低头唯唯诺诺地说干部你开心就好，又转头对他们三个拼命使眼色，特别是对琉璃，那些化着夸张眼妆的卡姿兰大眼睛真诚的像只要一声令下就马上留下滚滚泪水。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威士忌里的手凿冰球的琉璃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北村鹿芒，“刚刚你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两人点头，植村明秀说：“对啊，放心吧师兄洗的牌绝对童叟无欺！”说着他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状诚恳地补充道：“刚刚师兄转的瓶子，正好转到了中原先生！”
意思是头儿你刚刚看得那些都是真心话大冒险，都是误会！中原先生没有当着你的面和这些女孩们乱搞！植村心里捉急地想，试图通过使眼色把内心活动告诉琉璃。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北村，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笑了，“好啊。”
说着，她抽出一根卷烟，正准备点上，两根漂亮的手指却忽然一夹把它抽走了。不只是琉璃，所有人都惊呆了，看向手指的主人——是momo。
而他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情好比平地惊雷毫不知情，依然带着那样浅淡又温和的笑容。
“有胆子从我手里抽走烟的，你是第一个。”琉璃斜了他一眼。
“小姐说过，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抽烟。”momo说。
她挑了挑眉，脸上浮现了些嘲弄的神色，“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了，小姐大概都忘了，但我不会。”momo把烟收了起来，“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了。”
“是么？这么久了。”
但她其实并未在意，只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空的了酒瓶，“不玩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而中原中也的脸色已然变得比炭还要黑，身上隐隐冒着红光，握拳的指尖也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狞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犬牙，眼里满是凶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咬牙切齿地说，“好啊，玩啊。”
下属们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晕厥过去。
按着规矩，是该上一个中奖的人转，但众人瞅着那张面若寒冰的面孔，兀自摇了摇头，一个下属壮了壮胆转动了瓶子。
然，好死不死的，转到了琉璃，众人刚刚放下的心突然又高悬于九天之上，明明是打了空调温暖的室内，却没由来地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背蔓延而上，有人甚至打起了寒战。
但琉璃却未说什么，淡定地翻牌。
一个女孩在旁边轻声念着：“请说出你与左边第二个异性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情…”
她念着，越到后面声音越轻，读到最后已经如同蚊子的嘤嘤。而边上的人只觉得眼角抽搐，好家伙，怕什么来什么，这不是正好撞干部枪口上了吗？
但此时感到最紧张的莫过于当事人——植村明秀。
他傻眼了，我靠什么时候还有左边第二个这样神奇的针对性设定了？他与头儿…与头儿最亲密的事情？天地良心，他虽然是孤寡空巢一枚，头儿是无数少男追捧的女神，他们是关系颇好的搭档此事不假，可他们真的没什么啊！说牵手的话…头儿把他从鲨鱼嘴里拉出来算么？
“一起睡过。”
平静的声音如同万丈惊雷在植村秀的心里炸起，浑身经脉爆成一片。所有人都噤了声，虽然在中原中也死角的位置还有人朝他偷来打量的目光，植村明秀也很希望被美少女偷摸着看但可不可以不是现在这个场合啊！何况他到底什么时候和头儿一起睡过啊！
植村两眼一翻，双腿一蹬，像个尸体一样靠在北村的身上，绝望地满记忆库搜刮着相关信息和相关场景。
不可能吧！这种好事还能落到他头上？不不不他光是想想若真有其事对面那个戴帽子的矮富帅的反应，也许他会被直接打穿融化在地心吧，连尸首都要化成白汽，他绝望地闭上双眼。
在中原中也周身寒气越来越重，身边两人几乎要成冰雕一样时，琉璃又说：“在死人堆里。”
劫后余生的大伙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植村大难不死喘了口大气的同时发现他冒了一头的冷汗。
后面又是几个回合，都是mafia那头的人或是陪酒的小姐牛郎，无非就是些“你吃过自己的鼻涕吗？”、“意yin过谁？”、“选一位异性互摸嘴唇”之类不痛不痒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没有点到火药桶，所有都显得无所谓。
几个无聊的回合后，琉璃杯里的酒都空了，momo笑着为她添了酒，植村此刻根本不敢看向对面的中原中也，生怕核弹爆炸，但好在这时琉璃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疑惑地轻皱眉头，说了声失陪就出去了。
中原中也帽檐下的目光从添好的酒水里转移到她亮起的手机，又尾随者她出门才收回。他起了身，说了声失陪也出去了。
到门关上的一刻包厢里的男男女女不约而同松了口大气，几个人直接瘫软在沙发上，捂着胸口惊魂未定。
“你觉得中原先生是去干嘛了？”植村问向旁边的北村。
“能干嘛？”北村说。
“他们两个…果然很不简单啊。头儿也真是，谈了那么多恋爱哪个上心过？哪个是不可以和我们说的？她念她的情感史就像念流水账似的还总说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这个倒藏着掖着，真不够意思。”植村忿忿不平地说。
北村淡淡地笑了，并不言语，只是默默理着桌面上的卡牌。
植村见平时一脸面瘫的北村突然笑了，有些懵逼，却没由来地冒出个想法，他有些愣愣地问：“玩真心话大冒险前你收到的短信是什么？”
北村倒也不吊着他，“她说她马上到包厢门口。”
这下轮到植村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师兄是有些牛逼在身上的，他只是没想到这会师兄的腹黑属性竟用在了这档子八卦事上。
“你记了牌？”植村凑到北村的耳边，轻声地问。
北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下，仿佛雷霆落在植村的头顶，把他的脑海轰的空白一片。
之前去赌坊的时候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头儿依靠boss的神秘buff加成，另一派是北村派去赌的21点玩法。
boss的神秘buff实在是没有像样的科学依据，也不是异能，只能归结于…此人天生吸引钱。
而北村不一样，他玩21点连胜的原因在于他最多可以记12副牌，再辅以某些算式算出剩余的牌面。
但这并不是扑克牌，没有那些重要的a和k，每张牌面都是不一样的，他是怎么记住的？但他还没开口北村就看破了他的疑惑。
“洗牌前我扫了一眼牌面，找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内容，就是坐在腿上的那张。”北村理完，慢慢地靠在沙发上，“这些牌都是崭新未开过的，没有丝毫的折痕和破损，我就记他的位置，前面有多少张牌，后面有多少张牌。在洗牌的时候计算他在哪个位置，但牌只洗一次难免不好，于是重复了几次，直到把那张牌放在了第一面。转瓶子的时候只需要判断出转瓶所受的阻力和摩擦因子，模拟路程，在运用公式计算出大约需要施加多少力才能使瓶口刚好指向那个人。虽然她来的比我预想的稍微迟了十几秒，但尚且还在我的误差范围之内。”
植村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师兄你真腹黑！我以为你不会耍人的，转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竟然只是为了满足你的八卦心理！”
“你声音小点，你可是和她在死人堆里睡过的。”
“师兄那时候你也在啊…而且我还不在的时候你俩不是还睡过下水道和漏风的破寺庙么？”
北村并没有接他的话，“总之这件事情稍微有点眉目了，她喜欢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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