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谲起来，本是暧昧引人浮想联翩的姿势，男上女下，中原中也扣住我的左手腕。起先是好奇地打量，但随着时间推移，我的缄默，他的眼神变得微妙而危险。
“你的手…怎么了？”
“一道伤疤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无所谓地笑笑。
他发出了一道疑惑的气音，扣住左手的力气稍微小了点，看样子是相信了，他正准备起身，突然说：“有些松了，我给你重新包一下吧。”
我愣了一下，连忙拒绝，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真的不用了。”我忙说。
“又没事，相信我。”他说着，在医药箱里拿起了一小卷绷带。
“不必了，早点睡吧。”我坚定地摇摇头，整个人缩到被子里，但几乎在瞬间我的手臂就被他拉住了。
我心里一慌，本能地想挣扎，他一个使劲再次把我压到身下。以我们两个刚刚的距离，他几乎是在我拒绝的瞬间就跳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换药什么的只是个幌子，对不对？”我盯着那双眼睛慢慢地说。
凭着微弱的光线，我只能看见他的表情并不那么轻松，我感觉到抓住我左手的力气在收紧。
“你到底在隐藏什么？”他的声音很沙哑，带着一股强烈压迫感。
“…什么都没有哦中也。”我尽可能轻松地说，“只不过我一向最讨厌别人强迫我了。还是说…你要用你引以为傲的重力让我屈服呢？”
四目相对的两双眼睛，丝毫没有刚刚的深情款款，相互试探对方的底线，充满警惕地伸出爪子触碰一下，探查着对方眼底里每一点的情感起伏，再缩回爪子。
果不其然，他退让了一步，转身看着墙上发着暖黄色的小灯，“要关掉吗？”
说着，他起身，伸手要按掉小灯，我连忙阻止他。他有些奇怪地回头看着我，“我记得你以前睡觉喜欢漆黑一片。”
“人总是会变的，我喜欢有点光亮。”我说。
中原中也没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温柔的光线如爱怜的手细细抚摸他侧脸的脸廓，刚刚吹干的头发柔顺的贴在脸上。
他缓慢地转过头来，注视着我，手却一寸一寸地靠近那个小小的夜灯。
我的心跳逐渐加速起来，目光从光影中的脸移到了他的手上，随着他的动作挪动，心跳也逐渐加快。
咚，咚，咚…
心跳越来越快，也愈发有力而激动起来，这心跳声穿透了我的脑壳，主宰着我的听觉。无法想象，那盏微弱的光芒熄灭之后，灭世的黑暗铺天盖地向我席卷而来的感觉，那种绝望，那片日日夜夜回荡在我耳边的凄唳的惨叫，那些混混油腻的笑容，那些沾血的刀刃和长鞭…
他的手指触到了开关，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扣下那个小巧的开关。届时，唯一的光源将会熄灭，这里将被黑暗笼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在他按下的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自己要停止了呼吸。只一瞬，他若无其事地放开了手。
“看起来不是简单的改变啊。”中原中也看着我，我大大呼出了一口气，向后跌坐过去，双手撑在被褥上，我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大步向我走来，扣住了我的下巴，轻皱眉头，仿佛晃着幽幽蓝光的眼睛紧盯着我，“你真是个坏家伙。”
不容置喙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他站在灯旁的动作，光亮与黑暗分界。他的动作蓦然一听，那双蓝眼睛看着我，闪过很多情绪。
我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双手捧起我的脸颊用指腹擦着眼泪——我才发现我竟然在流泪。
“明明逃跑的是你，一句话也不解释的是你，骗人的也是你，怎么搞得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中原中也说。
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揣得好好的情绪在一瞬间崩盘，眼底是止不住的酸涩，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滚了下来，我死死地抓住他的前襟，一味的哭，哭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我是一个不愿在人前示弱的人，绝不。他们说，我看起来是一个有些冷漠的人，好像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太关心，但关系近了就会发现我是个护短的人。护短的人从不在人前露出软弱。
“你才是坏家伙，中也是混蛋！”
我很努力让自己可以讲出一句完整的话，但说出话后又忍不住倒吸气，开始打嗝。看得出来中原中也憋笑憋得有点辛苦，“稍微坦诚一点啊。”
手上的秘密还是让他揭开了去，那些不规则的划痕伤疤逐一展露出来时，我下意识地想逃跑。中原中也按住了我，我挣扎起来，开始不安分地拳打脚踢。
他“嘶”了一声，我突然意识到他的伤口，只是静默地流着泪。他见我逐渐安静下来，伸手到我的脑后，轻轻地抚摸，我愣了一下，许久未有的感觉，像小时候受了委屈后，父亲和兄长的安慰。
“不要怕。”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要害怕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过往，还是在告诉我不要害怕未来发生的事情。但此时此刻我却没由来的觉得害怕，我从未有过比现在还想逃跑的时刻。
逃跑？我这辈子从没做过这么懦弱的事情，那只是可悲的狡辩和借口。
可是当我直面这海色眼中的真诚和炽热，我羞愧得无处遁形，就像生活在昏暗阴冷处的飞蛾，习惯于黑夜中摸索、隐藏，灼热灿烂的日光直直照射，连一处藏身之地都没有。我将自己的残缺、丑陋暴露在他的面前，羞愧至极，拼命地想要退缩。
中原中也拉住我的手，指腹轻轻摩挲那些丑陋的疤痕，“是谁？”
突然之间我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是说那个浅笑着织着密网的魔人，还是那个站在无数摄影机下的光辉的身影，又或是死相诡谲的家人们，还是永远沉睡在庄园一角的母亲。
但我又突然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为什么问是谁？”
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拢住我的腰，使我更好地窝在他的怀里，“我不是笨蛋，你们组织把你藏的这么深，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而且…”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小小的夜灯，“我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割腕自杀是种愚蠢且没有实践性的方法。”
他扭头，躲开了我气急败坏的拳头，他笑着按下我紧握的手，“开玩笑，某个组织的行动轨迹和你的高度重合，这个想查清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他说完又开始揉我的嘴，我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嘟起了嘴，这真是太尴尬了，我干脆头一扭不愿看见中原中也那种笑意连篇的脸。
“和我说说吧，嗯？”他这么说着。
身后人散发着幽幽的薰衣草的香气——我的沐浴露的味道，他的声音此刻变得很轻，像是真心诚意地要向我肮脏的内心靠近一样。
“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啊中也。”
我好像讲了很多，讲自己在病房里望着窗外铁做的丛林发呆，看着反射着阳光的建筑窗熠熠闪光着，托斯托耶夫斯基为我布下的陷阱，朋友的死讯，那些沉重无比又不得不迈步前行的日子，和白野的秘密交流，那些引蛇出洞的故事。
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以前的事，讲着讲着困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中也的一只手绕过我的腰，我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他富有规律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脖颈，有点痒痒的。我有些惊讶于昨晚休息的竟这么好。
但等我起来看见一半没拉的窗帘，透进来的耀眼的阳光，我的脑子空白了一瞬——这绝不是早上六七点的阳光。
我顾不上身后中也嘟囔着要我再睡一会的声音和企图再度把我拉回被窝的手，我一个翻身做起，按下遥控，另一边的窗帘也徐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明烈的骄阳，那光芒万丈，仿佛权威着一切。我愣住了，忙不迭地开始寻找手机，一旁的中也揉着眼睛迷茫地看着我。
早上十一点。
我看着屏幕上硕大的数字，整个人仿佛定住了。怎么会？我不仅睡了一夜的好觉，一睡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只手摸到我的腰间，一个使劲把我拽到了被窝里，属于中也的气息像丝网一般将我缕缕围绕，他在我的颈窝蹭了蹭。
“再睡一会。”
“中也，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喃喃地说道。
他呓语似的“嗯”了一下，手却开始不安分地揉捏起来，“管他，今天不是休息吗？”
是啊，管他几点了。
我感受着身后男人像小兽似的迷迷糊糊地哄我睡觉，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不是偶然，但为何和中也一起，睡得如此踏实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压上，中也有些懵了，因为我又在他的腰间坐了下来。
“你，从今天开始，陪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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