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4章 一不做官，二不发财
（一）一不做官，二不发财
1915年，马寅初回到了阔别八年的中国。
在这八年之中，中国既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有啼笑皆非的事情，还上演了不少喜剧、闹剧和丑剧。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推翻了统治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但辛亥革命的成果，很快就被袁世凯篡夺。1913年3月，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1913年，袁世凯镇压“二次革命”，在全国实行独裁统治。1914年，“二十一条”签订。1915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成为“中华帝国”皇帝。
环顾华夏大地，军阀割据，连年混战，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一身洋装的马寅初，回到了山清水秀的嵊县。
八年的暌隔，并没有割舍掉马寅初与故乡亲人的联系。学成归来的马寅初，从他踏上故土的那一天开始，便受到亲友的热烈欢迎。细心的马寅初发现：年迈的父母，越发老态毕呈了；而妻子张桂君那原本年轻的面庞，已经平添了不少皱纹；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大的已经11岁了，小的也7岁了[ 长女马仰班，出生于1904年；次女马仰曹，出生于1908年。因景仰东汉女性史学家、文学家班昭，故分别取名马仰班、马仰曹。[班昭，一名姬，字惠班，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班彪之女，班固、班超之妹。班昭博学高才，嫁同郡曹世叔。班固著《汉书》，其八表及《天文志》未竟而卒，汉和帝命班昭与马续续成全书。和帝数召入宫，令皇后贵人师事之，称“曹大家”（“家”通“姑”）。班昭善赋颂，作有《东征赋》、《女诫》等。]在此之前，张桂君曾于1902年生育过一个儿子，后因意外伤害而不幸夭折（1903年）。]。
听说留洋博士马寅初“衣锦还乡”，登门造访者络绎不绝；其中，既有同窗好友，也有地方官员，还有军阀、政客，三教九流，一时现身。
一位老同学说，自清朝以来，中国素有“国内三品，东洋二品，西洋一品，博士上品，经济学博士极品”的说法；你马寅初是极品啊，恐怕很快就要高升了。
一位政客说，你是北洋政府大臣袁世凯签名保送出国留学的，现在他已经当皇帝了，眼下正要用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立即推荐你马大博士，保证你做大官。
一位军阀代表说，你马博士学的是经济学，还是来我们大帅府吧，让你操办财政经济事务，保你发大财。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喋喋不休的劝导、游说、邀请，使马寅初不厌其烦，颇为反感。马寅初思前想后，十余年的寒窗苦读、负笈美国，难道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就是为了飞黄腾达？北上天津，远渡西洋，为的本是富国强民、救国济民。经过几天审慎的考虑，马寅初庄严宣称，“一不做官，二不发财”。
但严峻的现实又摆在马寅初的面前：上有年迈的父母需要赡养，下有未成年的女儿需要抚养，还有憔悴的结发妻子也需要照顾；一大家人的生活负担，都压在他的肩上。人之在世，大节为重。马寅初拿定主意：饿死也不跟着复辟。为了生计，也为了学有所用，马寅初来到了北京，开始在北洋政府财政部当职员。
在亲身体验了一段职员生活之后，马寅初顿时发现：他在美国所学的那套财政学说，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在后来的几次演讲中痛心疾首地说，“曩者余在美留学，费去许多光阴脑力，著成《纽约市的财政》（finances of new york city）一书，当时窃以为所见不差，归国后必能应用。然一入国，则情形悉变。而所著之书询之国人，皆茫然不知。盖本国情形大异，此书不适用也”[ 马寅初：《中国财政之紊乱》，《马寅初全集》第三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8页。]，“兄弟以前学的是财政，做的论文是《纽约市的财政》。自己以为财政是很有研究的，回国一定是很有用处的，但是不然。如果要是在财政部做一点小事，简直是毫无成绩可言”[ 马寅初：《出洋学经济与商科的留学生应有何种预备》，《马寅初全集》第二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40页。]。学非所用，学不能用，马寅初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满腔热血，报国无门，马寅初倍感锥心泣血。而官场的黑暗和肮脏，更是让马寅初格格不入。他在财政部耳闻目睹所及的，是种种光怪陆离的营私舞弊、阴暗腐败的贪赃枉法，这些丑陋而卑劣的行径，使马寅初义愤填膺，“今我国财政情形，五花八门，光怪陆离，实属腐败已极，岂仅谓之紊乱已哉”[ 马寅初：《中国财政之紊乱》，《马寅初全集》第三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6页。]。
正直的马寅初，既不忍坐视其腐化窳败，更不愿与其同流合污。马寅初深深地感受到，“官场习俗，非我所愿”。于是，马寅初毅然辞去财政部的工作，开始了大学教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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