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木
藤久/文
白色世界的尽头,是生命首次交叉的时刻。
古香古色的庄园内狼藉一片,尖叫声划破天际,布满青苔的老旧石阶被鲜血浸染,连带着刚刚飘落的雪花一同被染成鲜红的。
灯光明亮的大堂,有着与庄园外表不相匹配的,光滑的大理石地,欧洲风情的家具。
一具具尸体四仰八叉横在地上,甚是骇人。
狼藉的角落,一个小团子缩在石柱后面瑟瑟发抖,熙攘人群四散而逃,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恐慌不安之时,一切溃败之际,一双长腿出现在面前。
初眠抬眼,一只血淋淋的手紧紧握着□□。
继续向上看去,一双双眼皮褶皱极深的黑眸垂眼凝视她,眼中的神情是忧伤,是孤独。
身后一阵骚动,一个上身捆绑炸药的男人向他们走来,他面色凶狠,左眼上狰狞的刀疤。
刀疤手中紧握遥控器,他只需动动手指,便可将周围的一切化为废墟。
男人将她稳稳抱在身前,他举起□□对准面前刀疤的头,语气透露着冷静,沉稳:“这里已经被警方全全包围,放弃抵抗。”
“艹你的放弃抵抗!就是你,是你干的是不是?早就觉得你小子不对劲了,弄成现在这样,你高兴了!”刀疤疯了,完全是崩溃的样子。
“这是你罪有应得。”细听男人声音微颤,好似极力隐忍着,“放下遥控器,双手抱头趴下。”
“哈哈——怎么?光举把破枪对着我,你倒是开枪啊!反正一切都毁了,班德要是听我的,也不至于被你们逼到开枪自尽!”
“如果可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他说:“可是死对于你来说完全不够,简单的一个死偿还不了那些无辜的生命。”
刀疤宛如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笑得疯癫,那声音宛如恶魔的嘶吼回荡耳边。
“想让我跟警察走……做、梦!”
粗糙的手指即将按下遥控器按钮,男人抬起长腿,狠狠踹在刀疤的胸膛上。
枪口对准天花板,子弹射穿屋顶的水晶吊灯,破碎玻璃七零八落砸到地面,隔断另一边的危险。
初眠被他紧紧护在怀中,夺门而出。
漫天火光与浓烟随着一声巨响在身后炸裂开来,初眠那双浅色眼眸映着火焰与男人的面孔,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化为耳边一句轻语。
“跟我回家。”
初眠看着他,说不出话。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会怔怔地盯着他。
他说:“你这小孩儿挺有意思的,波澜不惊?”
“梁生——”
远处传来呼唤,他收起笑意,怀中依然是瘦小的她。
他转过身看着燃烧于火焰中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两年,结束了。
初眠从未见过如此悲伤的神情,抬手轻轻摸上他的侧脸,很凉,没有一丝暖度,与他掌心的温度相差甚远。
他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怀中的小团子会做出这种举动。
“信不信我?”
初眠问他:“你是谁?”
“你爸爸的学生。”
“你为什么来这里?”
“来找你。”
“为什么?”
“故人嘱托,我来履行承诺。”
-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十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云南一处热闹集市上,九月份的阳光明媚但不灼人,五颜六色的摊贩为石灰色的道路点缀上明艳的色彩,两旁青绿柳树跟随微风轻轻摆动枝条。
熙攘人群中,一张娇媚的混血面孔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初眠悠闲自在地逛着,头顶巨大遮阳帽,身穿墨绿色连衣裙。她的皮肤天生雪白,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
浅棕色微卷长发飘逸脑后,立体的眉骨连着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唇瓣挂着浅浅笑意,浓密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让本就明亮的琥珀色眼眸更为吸人。
“老板,你这耳环怎么卖?”
一家卖首饰的摊位吸引了初眠的注意,走近了一看,一对孔雀羽毛耳坠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
老板似乎是被这张混血脸流利的普通话惊讶到了,反应片刻,立即道:“三百块。”
三百?
抢钱啊!
从容不迫,初眠一口定价:“五十。”
“五十!”
老板差点没站稳,“你这小丫头真会讲价,三百块钱的东西五十卖给你,我还赚不赚钱了?”
“五十,多了不买。”初眠道。
老板不耐烦:“我这都是手工艺品来着,五十不行。你要买就买,不买别在这儿挡我生意,走走走!”
“老板,你不用给我讲什么手工艺品的,就这些小玩意儿,不到十块钱,我能在网上买一大堆。”
初眠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五十都是给你面子。
“而且,我看你们这些卖首饰的,都是在一个地方进的货吧?开胶的地方都一摸一样。”初眠指了指一旁手镯上的红色小珠子。
老板听闻此言犹豫了。
这集市上的摊位都是固定的,各个商家之间彼此都认识,做生意这东西大家心里都有数,进货是一个价钱,到手以后翻了翻儿的赚,可是这丫头就这样不给他情面。
眼看摊位来了一群驻足的游客,想着赶快把这位祖宗打发走,老板挥了挥手。
“哎呀行行行!算我今天倒霉,遇上你这么个祖宗,五十就五十,拿走吧拿走吧。”
初眠弯唇笑了笑,拎起孔雀羽毛耳坠,“谢谢老板。”
集市之旅结束了,初眠又到古镇上晃悠了一圈儿,等到她慢悠悠回到民宿时,天已经暗了,连带着温度都降了下来。
忘记多带一件外套出门,初眠稍微打了个哆嗦,连忙跑进“书墨民宿”的大门。
民宿的装修很现代化,完全没有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情,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民宿后身的清澈湖水。
这里的老板叫马乔,他和妻子云锦一同经营这家民宿。
“哟,你回来了?玩得怎么样?”初眠来到客厅时,马乔刚端着盆鸡汤从厨房里出来。
见初眠回来,他有意搭话:“你们年轻人还是精力旺盛,早上出门晚上回来,我现在是玩不动了。”
初眠解释:“其实本来还想在溜达一会儿的,可这云南天黑以后降温降得也太突然点儿了。”
马乔听她这样说,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早上应该提醒你一下。正好,过来喝点汤暖暖。”
“谢谢,那个,我先上楼换件衣服。”
说罢,初眠拔腿便要往楼上跑,马乔却忽然在此时叫住她,初眠回头,对上马乔有些犹豫的神情。
“怎么了?”她问。
马乔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笑了笑,他问道:“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来玩,家长知道吗?”
初眠表情有几秒僵住的时间,“当然啊,我怎么可能偷跑出来?”
马乔笑着摇头,“行吧。”
初眠觉得马乔有些不对劲,但最终还是没有去多想。
马乔和云锦十分周到友好,民宿虽然只有三间房,但环境舒适宜人,唯独这价钱稍微贵了点,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初眠是“书墨民宿”现在,唯一的客人。
然而当初眠来到房间门口时,发现正对面的房间门口多了双男士的鞋。黑色皮鞋锃亮,再看牌子,主人也一定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门锁发出“滴滴”声响,初眠推门而入,摘下遮阳帽随手丢到床上。
房间内一片昏暗,想着只是换件衣服,初眠便没有开灯,来到衣柜前,她摸索着找出卫衣和牛仔裤。
初眠将双手绕到身后,指尖摸到连衣裙的金属拉链,拉下一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初眠内心“咯噔”一下,手上的动作瞬间停下,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转身面对的依旧是昏暗,初眠紧紧捂住胸前的衣料,吊带非常不合时宜的滑落,光洁的肩膀彻底没了遮挡。
“谁!”心脏跳得极快,她语气并不友好。
窗帘缝隙中仅仅透过些许微弱月光,隐隐约约勾勒出床垫上修长的身形。
一声轻笑传来,伴随着低沉悠长的嗓音,不用细听便也能察觉话语中的玩味。
“就这警惕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熟悉的声音传至耳内,初眠瞬间放松的同时,脸上写满不可置信的震惊,“靳、靳老头?”
清脆的开关声响起,床边的落地台灯亮起,暖橙色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映着纱帐都变为暖色的。
双人床上靳梁墨悠闲自在半躺在正中央,黑色衬衫极好的勾勒出健硕有型的身材,宽肩靠在床头的抱枕上,黑色西装裤子下的两条长腿惬意交叉,全身的深色穿搭在此刻的房间内显得有些突兀。
未精细打理的发型使得额前头发随意散下,立体眉骨连着高挺富含雄性气概的鼻梁,薄唇周围些许胡茬增添一丝氛围。
他的瞳色是很纯的黑色,双眼皮褶皱极深,慵懒的神情仿佛自己便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都犯错了,还好意思叫靳老头?”
靳梁墨的质问并不强硬,反倒含着笑意,可他越是这样,初眠越是心里发毛。
知道自己理亏,她做出一副很听话的样子,闷闷地叫他了一声:“墨叔。”
靳梁墨陷在柔和灯光中,面对初眠时他一向没有脾气,无论她做了什么,靳梁墨永远都是那副面带浅浅笑意,不怒不恼的样子。
“阿眠,跟我回家。”
听他还叫自己一声“阿眠”,初眠便知道他没有与自己生气。
得知这一点,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安稳落地,她的态度……也可以不用那么怂了。
“不要。”她拒绝得干脆利。”
“初眠,我是谁?”靳梁墨问她。
“靳梁墨。”
靳梁墨耐着性子继续问她:“还有呢?”
初眠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三个字:“监护人。”
名义上的。
靳梁墨从床上下来,慢慢向初眠靠近,看着小丫头一步步后退,紧挨衣柜的样子,跟个警惕护食的猫儿一样。
他在距离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监护人。”
说完这个,靳梁墨便没再继续下去,初眠被他盯得心里发慌,率先发起进攻,“几天不见,你变成复读机了?你是我的监护人,满意了?”
靳梁墨听笑了,好一个理不直气不壮。
“你也知道我是你的监护人?我从你六岁开始就当你的监护人,好不容易把人养大了,怎么?十九岁了,翅膀硬了,学会离家出走了?”
死孩子,一点儿也不让他省心。
初眠转过头,不去看他。
靳梁墨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小巧耳垂上挂着孔雀毛耳坠,耳坠很长,垂到她锁骨的位置,衬得小姑娘更加娇媚。
靳梁墨感叹,真的是长大了,就是这倔强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初眠紧紧捂着胸口的衣服,靳梁墨随手在一旁拿出一张薄毯盖在她身前。
他叹息,还是拿她没办法。
“还生我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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